柳瑄瑄道:“就猜到你舍不得,其实我更舍不得,母子连心呀。可说句实话安全倒在其次,每每跑各地搞商业谈判、做项目时听到人家——有时贵至厅级干部都在讨论学区房,探讨文理选科和大学方向,什么985、211,什么保研考研等等,我都觉得不寒而栗!白钰,我希望我——我俩的儿子从小就快乐些、单纯些,将来凭兴趣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没必要走你的路子,也未必接管我的企业,做个简单随意的男孩。”
说到一半,白钰已悟出她的想法,不由陷入两难境地。
快乐不快乐,值得不值得,关于三个儿子的成长方晟与赵尧尧有过多次辩论,白翎和樊红雨没说什么并不代表内心赞成,迫于家族压力做不了主而已。
方晟经常说高考是块磨刀石,是块试金石,经历高考磨练的方能成大器;相反千方百计出国留学逃避高考,等于战场上的逃兵,是怯懦的表现。
然而……
从这些年与楚楚、越越、phoebe的聊天,特别上次于煜大婚与越越近距离接触,深刻地感受到三位在海外的弟妹们那种发自于骨子里的快乐,还有掩饰不住的、与内地年轻人截然不同的张扬。
要说成大器,不错,自己和于煜、宋楠兄弟仨都官居正处,与同龄人相比算是佼佼者,也可称得上事业有成。可海外三位弟弟妹妹也不差呀!
楚楚、越越继承和拓展赵尧尧庞大的产业帝国,已成为华尔街都不敢轻视的强势资本,尤其越越在香港的逼空潜伏战居然击败大股东是规模全球第二platt集团的howard对冲基金,被誉为金融市场的“美女刺客”。
是的,美女刺客,如果鱼小婷听到这个称呼不知有何感想。
phoebe,别看每次在家庭群里直言无忌、散漫惫塌的模样,其实他已是慕尼黑史上最年轻的议会议员,正深耕各辖区做好民意调查和服务,躇踌满志准备参选慕尼黑市长!
正所谓条条大道通罗马,磨砺成才未必只有高考一途。
想到这里,白钰道:“有没有意向的国家?还有,送出国后你肯定要不时飞过去看望儿子,考虑过合理借口?”
“德国!”
柳瑄瑄道,“碧海天堑投资公司做公路工程所用的机械设备都从慕尼黑一家机械制造公司进口,每年我至少飞两三趟参加那边的经贸洽谈或新产品展示会,在当地也积攒了相当的人脉资源。”
白钰心一宽,微笑道:“很巧,我在慕尼黑有个铁哥儿们,他可以协助你搞定移居德国的所有手续……”
按血缘关系,phoebe是儿子的亲叔叔,可戏剧性的现实是,叔叔是不能公开的叔叔,儿子是不能公开的儿子。
很狗血,白钰提醒自己以后千万要小心,儿女满堂未必是福,相反可能遭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第二天清晨白钰亲自陪同柳杨杨吃早饭,然后由尹冬梅作陪前往噶尔泰草原考察。
说是考察,此番柳杨杨带了多达十多人的技术团队,实际上要到现场做初步勘探和测量,争取一周内就拿出数据分析模型,为后面做预算和签订合作协议打下基础。
上车前尹冬梅还打趣要不要带钟离良一起去,今天正好五月二十日是所谓“我爱你”的日子,把小伙子闹了个大红脸。
看着车队浩浩荡荡驶出县府大院,白钰轻轻舒了口气。时至今日,空降关苓伊始提出的大江大山大草原都提上了日程,朝着成功的方向挺进,虽然仍障碍重重充满变数,但他信心越来越足,全身充满着昂扬的斗志!
日程表下午开会,白钰临时让钟离良驱车去关苓民俗村看看前期提的要求有没有整改到位,顺便实地考察几百亩荒地的分配和种植情况。
上午十点多钟,办主任蹇姚宇慌里慌张打来电话,说县府大院出大事了:有个昨天刚从青牛滩放出来的吸毒人员混进县府大院,爬到顶层跳楼自杀!现在整个县府大院里全是愤怒的群众,要为死者讨个说法!
白钰脑子“嗡”一声,知道麻烦事来了!
“他为什么自杀,在青牛滩遭到虐待么?有没有留下遗书?”
蹇姚宇道:“他的确吸过毒,但有糖尿病、高血压等慢性心脑血管病属于可以免除义务劳动范畴,不知为何还是被抓过去而且按标准分配土方量……”
就猜到好端端的经书被下面的人念歪了!
白钰与徐云岫商议并颁发过免除义务劳动的十项标准,然而到了具体执行层面根本懒得甄别,一概简单粗暴地押送青牛滩,反正不算刑罚和体罚申诉也没用。
“哪些县领导在家?”白钰问。
“路去了富北乡,徐书计在毕遵开会,欧部长等都没看见……在家的常委只有李部长出了面,这会儿被困在一楼会议室里,白书计,”说到这里蹇姚宇顿了顿,“冲进县府大院的可能超过一千人,已出现打砸抢等不好的苗头,要不要通知局强行驱散?”
“不要轻举妄动!”
白钰沉声道,“暂时稳住场面,我现在就回去。”
“不不不!”蹇姚宇惊叫道,“您千万不能露面!这些家伙冲进来就扬言找你算账,我看到……现场有人带了枪……您务必要等事态平息下去后再回来!”
“这样的场面,没人出面根本平息不下去,只会越闹越大,”白钰平静地说,“你通知局控制好县府大院四周交通要道,不准有更多人参与……等我回去!”
回程途中,钟离良边开车边担心地问:“没事吧?车里有钢盔和防弹背心。”
白钰点点头随即拨通温小艺手机,不等她说话便吩咐道:“你还在县城没去下长镇?很好,立即化装混入县府大院,专门找那种在人群里煽风点火的悄悄拿下!”
放下手机又朝着钟离良道,“你的任务也一样,挑身上带了凶器的,表现过于活跃的给我下重手!”
“您的安全怎么办?”钟离良问。
“没问题……”
白钰又拨通常兴邦手机,要求他派狙击手把守县府大院四角高点,只要自己出现在现场一旦发现有人试图开枪可以当场击毙!
又安排常兴邦派六名特警到县府大院门口接应,组成防线护送自己进去。
常兴邦一一答应下来,最后却不安地说:“白书计,今天事情闹得有点大,青牛滩的事有点……有点犯众怒,老百姓压抑的情绪都爆发出来了,俗话说罪不罚众,您最好避过风头……”
白钰打断道:“立即执行!”
“是!”常兴邦响亮地应道。
这就是关苓史上有名的“五二0冲击县府事件”。
白钰坐在车里一刻不停地打电话:通知网络部门将县府大院及周边地区技术性屏蔽所有信号,电话打不进也拨不出,阻断幕后操纵者与现场联系;
通知无人机在县府大院上空航拍;
启动县府大院内置隐蔽摄像头进行人脸识别;
通知宣传部开通有线直播线路——
白钰知道此时不知多少只手机在现场直播愤怒群众冲击县府大院的画面,他要在信号阻断的情况下,以有线方式进行独家直播,区别是,让整个网络听到自己的声音!
因为同样的场面,同样的事件,从哪个角度拍,怎么拍,其实大有考究。白钰一系列命令的出发点就是牢牢抓住舆论主阵地,主动引导而不是被动应付;让公众第一时间看到真相,而不是事后拚命解释。
上午十一点二十分。
当没戴头盔,没穿防弹背心的白钰出现在县府大院门口时,引发了强烈的骚动。
此时正是冲击县府大院人群情绪焦躁到极点的阶段——天空中飞来飞去嗡嗡直响的无人机;手机信号一片空白;网络不通;而且之前胸有成竹组织和发动的活跃分子们突然哑了火,让他们感到无所适从。
“我是白钰!”
洪亮清晰的声音突然从县府大院四面高墙的喇叭里传出来,这是无线蓝牙连结技术,仅常委们具有类似权限,很可惜除了白钰其他人都不会用。
“呼啦!”
情绪激动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也说不清冲上去干什么,但似乎这是表达愤怒的唯一方式。早有准备的特警和保安们立即分两道防线牢牢挡住第一波冲击,白钰熟视无睹大步继续往里走,很快来到位于中间位置的花台前,停了下来,大声道:
“我是白钰!我已听说周跃进先生跳楼身亡的消息,对此表示沉痛哀悼!我还听说很多人来找我算账,所以我第一时间赶回来了,有账可以算,有理走遍天下嘛,都可以放在台面上一笔笔算,算清楚为止!但我看到有人把李卓部长堵在会议室里,有人打砸办公室、打碎窗玻璃、破坏偷窃办公物品,这些行为是不对的!我愿意跟大家摆事实讲道理,不过不准用拳头说话,行不行?”
院子里沉默了几秒钟,紧接着响起乱糟糟的声音,有的大声呼吁释放青牛滩所有人员;有的要求严厉惩治导致周跃进自杀的相关人员;还有的叫喊着白钰公开道歉。
白钰连续叫了两声“安静”都没压住,这时“扑”一声,狙击步枪枪响,人群中有人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