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换了两位常委、两位副,的确可以说是关苓官场大地震。既看出白钰的魄力与强腕,也透出缪文军对他不遗余力的支持。
提前退二线的高涛声挂县人大副主任,却长长松了口气,压根没去新单位报到第二天干脆利落办完交接手续便打道回上电的老家安度晚年。以他的嗅觉和经验,白钰必将要在关苓掀起惊涛骇浪,而路冠佐、王树秀等本土派势必不甘心退出正治舞台,官场以及蔓延到各个领域的战火将愈燃愈烈。
不如早点抽离开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仍在省城的刘映球听到毕遵组织部电话传达的消息后惊呆了!
这时回想起来省城前与白钰的长谈,不由懊恼万分,才意识到那是白钰给的最后一次机会,而自己的表现明显让他失望,因而果断下了决心。
离开动荡混乱的关苓也无所谓,可回毕遵怎么办?原先的位子早被占了,没完成锻炼期的空降干部档案里这段实质属于污点,恐怕等待自己的即将是冷门、边缘部室了。
想到这一点,刘映球陷入更焦虑的情绪之中。
而履新上任的马昊,此时心里也揣着一万个忐忑和不安。春节期间白钰突然找上门并提出到关苓当常务副的建议时,马昊真的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第一反应白钰是不是想害自己!
省直机关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关苓啊。
冷静下来想想,白钰的话又不无道理:去年底省直机关那波人事任免,马昊又没能如愿,套句调侃中国足球的话“留给中国队的时间不多了”,看样子想在省直机关转正处职的希望委实不大。
沉到省直机关二级部门或市直机关?孙刚否决了这个可能性,认为那样固然能解决正处职问题,却带来一个新问题,即仕途基本止步于此今后绝无可能再有进步空间,因为从省直机关往基层容易,从基层往省直机关难于登天。
孙刚说除非等你过了45岁周岁,在省直机关全无希望了,到时才能考虑不惜手段地解决正处职问题。
白钰给的线路图是:常务副(正处级)→→副市长,不管后面有无发展,以马昊的年龄和孙刚的余热,六至八年内达到副厅实职是稳稳的。
到底行不行?
马昊与那帮官二代子弟们商量,有人赞同,如徐洋洋、小仙女;有人反对,如钱公子说人到中年还折腾个啥劲?享受人生才是正道。
再向孙刚讨教,本以为姨父会痛斥自己胡闹,没想到孙刚一拍椅柄说不错不错,这是步妙棋!我信得过白钰,跟他后面工作没问题!
马昊也说出自己的担心,说大家都知道白钰点子多脑子灵活,经常有普通人想不到的花招,您说他会不会关键时刻把我卖了?
孙刚深沉地说能被人利用也是份量,你说谁会打种田的农民、车间里生产工人的主意?为人之道、为官之术就是相互利用,不然,白钰真想着帮你解决正处问题?
嗯,那倒也是。马昊点头道。
孙刚继而道,白钰的背景是有些深不可测,性格也深不可测,跟他相处只要把握好一个度——不盲目听从,凡事坚持大方向正确;另外就是别跟地方势力勾结,别被小恩小惠拖下水就行,做官有时并不难。
申委组织部对省直机关干部自愿到基层尤其贫困地区、边境县城向来予以支持,加之孙刚给祁琨打了招呼,空降的同时就提拔正处级满足马昊多年愿望。
上任伊始,马昊便带着秘书到各乡镇调研以熟悉情况。与此同时白钰的噶尔泰草原之行也不能再拖,要不然越芒人又要堵县府大门了。
“冬梅负责这块工作,一起去吧。”白钰邀请道。
尹冬梅稍作犹豫,道:“我的秘书身体不舒服请了病假,要不……我让县府办牛主任跟着?”
白钰摆摆手说:“又不是打群架,去的人不要多……我这边有车,加上昕宇就够了。”
“万一越芒人翻脸,应付得来?”尹冬梅还是担心。
“他们要真敢动手,我倒有理由了!放心,到了噶尔泰草原越芒部落相反会很谨慎,不会轻易让我们抓到把柄。”
“好吧。”尹冬梅耸耸肩道。
约好午饭后动身,临行前为落实马昊、郭佳凡、李峰三人之间分工交接的一些细节又耽搁了两个小时,车子驶出县府大门时已是下午三点钟。
尹冬梅问道:“日落前能赶到草原与越芒部落会合吗?我看时间有点紧。”
“没事的,钟离准备了帐篷和干粮,实在不行就地野营,”白钰继而解释道,“听说越芒人都住帐篷,我们干脆自带。”
“帐篷……”尹冬梅蹙眉道,“听说草原夜间经常有野兽出没,薄薄的帐篷安全吗?”
韦昕宇道:“其实野兽也怕人,除非饿急了或感觉自身受到威胁,不会轻易主动发起攻击。”
“那也……”尹冬梅还是一脸忧色。
来到关苓山脚下,汽车无法前行,钟离独自背了近百斤物资却气息平稳,大步在乱石丛中如履平地;尹冬梅虽换了登山鞋仍走得踉踉跄跄,有在山区工作经验的韦昕宇不时扶两把;白钰也主动背了个大包裹,走得神采飞扬还不时说些笑话。
沿着山间小径爬了两百多米,前方山崖平地有个两层竹楼,楼前大青石上坐着位抽旱烟的老大爷,满脸警惕看着他们。
“据刘的调研报告介绍,他应该是越芒部落在山底下的前哨。”尹冬梅低声介绍。
韦昕宇上前说明来意,老大爷“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道:“首领算算白书计也该这两天来了,特意准备了两匹马……它会带你们去见首领,嗯,这会儿天色有点晚,天黑前大概赶不上,要不先在这儿住一宿?”
看看山风一吹摇摇欲坠的竹楼,几个人均想还不如在草原露营呢,均齐声道:
“不必不必。”
老大爷也不勉强,径直从竹楼后面牵出两匹高头大马,尹冬梅暗暗佩服白钰算着首领的心思——来再多人也只有两匹马,顶多允许四个人到草原谈判。
白钰拍拍马头一跃而上,尹冬梅却瞟着韦、钟离两人,道:
“你俩骑术怎样?”
两人异口同声道:“不怎样,尹还是坐白书计后面吧。”
秘书和司机的机巧就在这里,此时如果“自告奋勇”带尹冬梅,那可真是不识时务了。
犹犹豫豫在钟离良协助下上了马,白钰道:“抱紧点!”
说罢一夹马刺,骏马在尹冬梅的尖叫声中扬蹄而去,无须白钰再叮嘱,她不得不紧紧搂住他的腰。
劲风扑面,长发飞扬。
在清脆而有节奏的马蹄声中,尹冬梅渐渐消除了紧张拘束,笑着问道:
“你在哪儿学的,京都郊区的马术俱乐部?”
“天价俱乐部哪学得起,”白钰撒了个小谎,“我工作的第一站,苠原乡。”
“噢——我不敢骑马,怕摔下来。”尹冬梅道。
“骑马首先要熟知马性,懂得与它交流,马与狗一样天性善良很信任人类。”白钰道。
尹冬梅道:“我家里养了只小博美,可惜没法带上飞机……”
两人边策马于山林间边聊些闲话,倒也轻松惬意。钟离良则恰到好处保持一定距离即前后只能看到模糊身影,但看不清骑马的姿势和动作。
白钰、钟离良骑术还可以,两匹马又是轻车熟路,可从山腰间转到草原后没多久天色便快速暗了下来,前方雾濛濛一片。
马眼虽然看上去炯炯有神,其实视力并不算好大概只有06左右,因此入夜后不太愿意快速奔跑。两匹马速度明显降了下来,左右甩着头,提醒主人该就地休息了。
“看来必须露营了,冬梅一定头一次体验吧。”白钰勒住缰绳四下寻找适合露营的地方。
尹冬梅道:“上大学时和同学在京郊露营过几次,那个外围都有栅栏,无须担心安全问题。”
“三个大男人保护你一个,怕什么?”
白钰边说边策马来到一处干燥避风的山崖边,跳下马转过去见背后有一片平坦的石面,上面依稀有篝火的痕迹,应该是以前留下的,石面正前方是断崖,左右两侧长满了低矮的荆棘和小树,正是露营的首选地。
不多时钟离良和韦昕宇过来会合,拿防风打火机点燃篝火,背的重重的行李终于派上用场——
倚在断崖边给尹冬梅支了个单人帐篷,七八米外则是白钰的单人帐篷,钟韦的双人帐篷则守在石面入口拐弯处,视线正好被石崖所阻,可白钰、尹冬梅又能看到那顶双人帐篷。
功夫都在细节之中啊。
携带的“干粮”也很丰盛——关苓农村的熏肉、腊味鱼、风干香肠和糟鸭,自热火锅以及真空包装汉堡。
“有鱼有肉人生幸福,就是缺点酒,”白钰笑道,“考虑到明天要喝越芒人的下马酒,今晚要保存实力。”
“我不喝。”尹冬梅道。
白钰道:“我代表大家,实在不行昕宇上,空腹连喝三碗顶得住吧?”
韦昕宇笑道:“明早多吃点垫垫肚子……越芒部落自酿的米酒就是后劲大,多跑、多动、多喝水也能消酒。”
“嗯,茶杯里多准备点蜜水,蜜能解酒。”白钰道。
“我带了。”韦昕宇变戏法似的从包里翻了瓶蜜。
尹冬梅欣赏地瞟了他一眼,道:“难怪行李这么重,你真是所有家当都带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