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哎——别咬人!”姜玉姝毫无防备,吃痛踉跄歪倒,一脚踏空,抱着男孩摔下陡峭渠坡,滚了滚,“扑通”落水。
始修于百年前的灌溉水渠,刘村世世代代不断地清理、挖宽,实际已成小河,水量丰沛,深处可达半丈。
两人不幸,恰落入深水湾。
幸而渠岸土壤湿润、草丛柔软,两人滚下时并未损筋伤骨。
姜大姑娘不识水性,但姜玉姝前世长在水乡,精通水性。落水时,她本能地屏住呼吸,双腿奋力踩水,小心翼翼地探手,揪住男孩后领,托着人冒出水面。
“咳咳,咳咳咳——爹?爹,快来救我。”男孩呛了两口水,咳得脸涨红,挥手蹬腿,恐惧哭唤亲人。
“嘘!别哭,当心引来野猪。我不是正在救你吗?”岸上野兽暴躁嚎叫,姜玉姝焦急扫视周围,别无良策,揪着人单臂划水,咬牙朝对岸游去。
须臾,她使劲把人拽上岸,躲进了渠坡的茂盛芋丛。
姜玉姝气喘吁吁,心如擂鼓,发觉胳膊生疼。她一边透过芋梗往外观望,一边挽起袖子,低头查看:
小臂近肘弯处,白皙皮肤上赫然一圈淤红牙印。其中,两枚虎牙的位置渗血。
姜玉姝把胳膊一递,板起脸,恐吓道:“你要是敢再咬人,我可不管了,就让野猪把你叼走!”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男孩抽抽噎噎,瑟缩后退,内疚嗫嚅说:“你不该拦着的,我想去找我爹。”
姜玉姝不容置喙,严肃道:“老实躲着,哪儿也不准去!你没看见野猪发狂了吗?它们蛮力一冲一撞,谁也挡不住。小孩子帮不上忙,少去添乱。”
“我没想添乱!”男孩委屈表示:“我只是想叫上我爹一块儿走。”
姜玉姝侧耳倾听岸上动静,随口问:“你娘呢?没跟着下地?”
“我娘?”男孩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呆呆答:“有一年夏收的时候,她病了,家里没钱抓药……她病死了。”
姜玉姝一怔,抬手揉了揉对方脑袋,叮嘱道:“乖乖待着,等大伙儿赶跑了野猪,咱们才能上去找人。避免添乱。”
“哦,也行。”男孩六神无主。
这时,岸上已乱作一团。
将近五十个壮丁,手持腰刀、柴刀、锄头扁担等武器,混战十几头野猪,吼骂声夹杂嚎叫声,嘈杂不堪,一时间竟难分胜负。
逐渐有人负伤,痛苦斥骂,暴跳如雷;野猪也挨了打,却并未退缩,仍是咆哮着横冲直撞。
田野灰尘碎屑四溅,人血与兽血滴落,均斗红了眼睛。
芋丛里的两人听得心惊肉跳,正扒着芋梗张望时,突有几个壮丁挥舞锄头与扁担,追赶一头受伤的野猪,胡捶乱打后,合力一踹——
“扑通”巨响,野猪摔进渠里,兽血霎时染得清水淡红。
公猪鬃毛竖起,重达两百斤,白獠牙翘起,负伤落水后立刻划水,游向芋丛,呼哧哼哧,狂躁凶狠。
姜玉姝猛一个激灵,拉着男孩站起来,飞快上岸,扬声提醒道:“这里有人!”
岸上壮丁气喘如牛,诧异问:“你、你们怎么没跑?”
“待这儿做什么?瞎添乱!”身陷混战的人十分不耐烦。
“赶快自个儿找地方躲避,我们没工夫——唉又来一头!”话音未落,他们不得不举起武器迎上前,手忙脚乱,骂骂咧咧。
姜玉姝顾不得对岸,因为渠里的野猪正往上爬。
“怎么办?它似乎想上来。”男孩步步后退,面如土色。
“快跑!”姜玉姝握住男孩肩膀往南推,抬手遥指远处,“看见了吧?那些全是村里的人,你快过去,同她们待在一起。”
“那、那你——”
“快去!”姜玉姝推了一把,男孩犹豫片刻,顺从地跑了,瘦小灵活,沿着水渠飞奔。
姜玉姝焦头烂额,仓促搜寻,迅速搬起村民嵌在旁边田里充作界线的石头,劈头盖脸朝正爬坡的野猪砸去!
“你得在水里待着。”姜玉姝孤军作战,无暇停歇,浑身湿漉漉,靠着一股勇气,险险击退了负伤的野兽。
渠坡土壤松软,野猪血流不止,滑了下去,一屁股跌坐水边。它抖了抖鬃毛,愈发暴躁了,后蹄使劲刨土,仰头瞪视,獠牙粗长。
姜玉姝搬了几块石头搁在身边,累得也坐下了,警惕俯视。
它不敢往上爬,她不敢转身跑……双方僵持住了。
“姑娘!”
“听说你落水了,没事吧?”
“原来您在这儿,唉哟,吓得我们四处找人。”男孩带路,郭家人匆匆赶来。
姜玉姝招了招手,无奈答:“水里有头野猪,我不敢离开。”
“啊?我瞧瞧。”周延和邹贵弯腰一望,与龇牙低嚎的公猪对视。
“它受伤啦?”翠梅猜测道:“看着像是快死了。”
姜玉姝摇摇头,“皮糙肉厚的野兽,没那么容易死。盯紧它,都小心点儿。”顿了顿,她闻声扭头嘱咐:“三弟,你俩就待在那儿,别过来!”
郭弘哲摆摆手,被胡纲搀着来迟了些,他脸白唇青,精神却不错,蹲在岸边打量野猪。
“糟糕了。”周延望着对岸,不安地说:“咱们人虽多,却没占上风,已有三四个受伤了的。”
交代同伴收集石头后,姜玉姝眉头不展,扼腕道:“耗下去恐怕更糟,野猪的体力耐力都比人强。”
“怎么办?”
吼声嚎叫痛呼声里,所有人焦急愤怒,却拿蛮力惊人的野猪没辙。
下一瞬,北面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
“谁?”年近五十的周延饱受惊吓,眯起眼睛眺望远方。
半大小厮眼尖,邹贵乐得直蹦,欣喜嚷道:“哈哈哈,是赫钦卫的将士们!”
“真的吗?”姜玉姝忙越过人群,踮脚细看:果然,一队约三十余名戎装将士,正沿着渠岸大道策马奔来。
小桃细细辨认,小声道:“咦?登、登——是丁远。”
“哎呀,打头的是潘大人!”翠梅兴高采烈。小桃眼睛一亮,满怀期待地说:“或许公子也来了?”
姜玉姝先是喜笑颜开,继而担忧,纳闷喃喃:“看他们行色匆匆的,似乎是在办什么急务?”
骏马飞驰,不消片刻,边军将士便近前。
“吁!”
潘奎从耳下到下巴以及嘴唇周围,布满络腮胡子,戎装染血,风尘仆仆,明显久未得空清洗自己。
若非格外高大健硕、天生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翠梅根本认不出他来。
潘奎勒马,按辔徐行,皱眉审视混乱局面,远远便喝问:“嗳,打猎的,你们可曾瞧见北犰人踪影?”
“没、没有!”腿上挨了野猪两口的庄松白着脸,他认识来人,顿时喜出望外,忙答:“您是潘大人吧?庄某乃县衙主簿,并非猎户,本是带人来收庄稼的,谁知这群野猪屡次偷粮,迫不得已——啊!”说话间,他背后冷不防被野兽一撞,狼狈扑倒。
潘奎二话不说,立即挽弓搭箭,仅瞄数息,手便一松,利箭“咻”声破空,准确射中猎物眼睛。
野猪惨嚎滚地,抽搐着绝了气。
“好!”
“好箭法!”
“潘大人真厉害!”郭家人忍不住钦佩叫好。
潘奎余光一瞥,这才看清了对岸之人,意外道:“哟?郭家人。”
“大人。”姜玉姝福了福身,趁机扫视,却未发现家人身影。
“唔。”潘奎嗓音沙哑,双目布满血丝,疲惫极了,下马并吩咐道:“他们心慌胆怯,不是野猪的对手,快去帮帮忙。”
“是!”兵卒领命,策马拔刀冲上阵,苦苦支撑的村民大喜过望,士气陡涨,忙不迭让开了,守在山脚堵住野猪退路。
另一侧
潘奎把缰绳和马鞭扔给亲兵,解决渠里野猪后,他纵身跳下陡坡,蹲在水边呼噜噜地洗脸,疑惑问:“你怎么回事?莫非被野猪撵得掉水里了?”
姜玉姝甩了甩滴水的袖子,苦笑答:“嗯。大人怎么到刘家村来了?”
“追剿敌兵。”潘奎洗了把脸,慢吞吞上岸。
众人听得一惊,姜玉姝忙问:“敌兵逃进村里了?有多少?”
“放心吧,我们正在追踪,非剿灭他们不可!”潘奎不便透露,避而不答。他时而弯腰,时而蹲地,凝重琢磨清浅凌乱的马蹄印。
亲兵递上水囊,小声禀告:“咱们出来三天,干粮已经吃完了。”
潘奎皱起眉,“啧!”
秋风送来了秘密。姜玉姝一听,不假思索道:“我们下地忙活,带了一顿干粮,您要是不嫌弃,请拿去用。”
不消吩咐,周延等人纷纷让出自己的午饭,凑成一包。
“走,咱们过去。”姜玉姝不等对方回应,便招呼同伴跑了一段,从下游过独木桥。
“嘿?不错。”
潘奎笑了笑,欣然对亲兵说:“那就是弘磊的家人。”
“原来她们在这村里屯田。”
潘奎一拍大腿,感慨道:“不容易啊,难为她们了。假如郭家没倒霉,勋贵侯门,莫说女眷了,咱们这些人,连弘磊也见不着!”
“对。”新收的亲兵难掩好奇,悄悄打量传闻中的“落魄侯门公子之妻”。
片刻后,郭家人靠近。
周延热情把大包干粮塞给亲兵,后者接住了,下意识望向头领。
“盛情难却,咱们也确实饿,偏抽不出空回去拿吃的。那就收下吧,多谢了。”潘奎气势豪迈,大声道:“回头我请弘磊他们四个喝酒!”
孝期内,他不会沾酒的。姜玉姝微笑着,顺势问:“他们怎么没跟着您?”
“兵分两路了。”潘奎蹲在道上,睁大眼睛寻找一切可疑踪迹。
姜玉姝难免失望,“原来如此。”
短短一刻钟,边军与村里壮丁齐心协力,制服了十几头野猪,兽血腥气浓郁。
众人自是感激,蜂拥上前,或躬身或作揖或抱拳,七嘴八舌地道谢。
潘奎直起腰,“没人受重伤吧?”
“除了一个小腿被撞断的,其余只是皮肉轻伤。”庄松汗流浃背,庆幸道:“今日真是多亏您仗义相助!”
“你是主簿?看着面生,谁手下的?”潘奎心直口快。
庄松尴尬答:“刘桐刘大人手下。庄某任职时日尚短,曾在后衙远远见过您一面。”
“哦,原来是刘桐的人。”潘奎大咧咧点头。
这时,刘三平提着一大篮各式各样的干粮,双手奉上,毕恭毕敬道:“听说您忙得没空回去拿干粮,我们恰巧带了,只是十分粗陋,不知各位吃不吃得惯?”
“哈哈哈~”潘奎昂首大笑,乐道:“怎会吃不惯?你以为我们平日顿顿大鱼大肉吗?不过,给了我们,你们吃什么?”
刘三平忙答:“晌午我们回家!家里还有吃的。”
潘奎想了想,掏出一角碎银拍进对方手里,爽快道:“那行,我们买下了!”
“哎这、这可使不得。”刘三平慌忙退还,“篮子里多是苞米野菜饼,根本不值钱。”
潘奎叹道:“拿着罢。我知道县里连年歉收,估计你们家家都缺粮。”语毕,他上马扬鞭,吩咐道:“听着,有一伙敌兵溃逃进了西苍,我等正奉命追剿,你们小心些,白天别落单,天黑了就家里待着。假如不幸碰见了,知情者务必及时禀告卫所!”
“是。”众人连连点头。
“驾!”潘奎饥肠辘辘,吃着干粮继续追踪,率领手下来去如风,快速远去。
敌兵溃逃?
听起来,赫钦卫近期又与北犰交手了。
他们能参与追剿,想必并未负伤。
姜玉姝沉思不语,久久地目送。
边军走远后,庄松擦擦汗,先是凑近问:“你家的方大夫,可愿意救治村民?”
姜玉姝回神,不得不打起精神,正色答:“看,他正在救人,当然是愿意的。但如果方大夫回去了,弘哲也得跟着,算作医徒,行吗?”
“行!”庄松痛快答应,暗忖:郭家老三体弱多病,半天才摘两筐土豆,纵留下他也没用。
“多谢通融。”姜玉姝振作,交代三弟和方胜后,粗略收拾遍地狼藉,准备开始挖土豆。
庄松拖着被咬伤的腿,一瘸一拐,大声嘱咐:“三平,你立即安排人手,送伤患回去包扎,并告诉村里:咱们打了十几头野猪,凡是来此帮忙的人,皆能分到肉。”
“我马上去办!”刘三平风风火火,催促乡亲搀扶伤患上板车,亲自回村找帮手。
几乎全村齐上阵,足足忙碌五天,才收完了六十七亩土豆。
这天下午,郭家旁边的荒宅热闹非常,一筐筐的土豆被搬进院门,把屋里塞得满满当当。
庄松掸了掸纸张,愉快告知:“六十七亩地,共收土豆十一万六千余斤!其中适合作为粮种的,有十一万四千斤左右。”
“嗯,真不错!”
“算丰收了。”
“我家六口人,种它四亩、一年收两次,就不愁粮食了。”村民交头接耳,热切谈论。
庄松背着手,威严道:“此处离县城太远,粮种暂放在里正家和这荒宅里,倘若有谁胆敢偷盗,官府断不轻饶!”
“谁、谁敢啊?您放心,乡亲们万万不敢的。”刘三平赔笑道。
庄松哼道:“不敢最好。明早我便回县里禀报,你们安分等候,待商议定,官府自会派人来安排。”
“哎,是。那我们就盼着好消息了。”
郭家人在围墙边,一边收拾木料,一边听庄松□□,有说有笑。
姜玉姝瞅了个时机招招手,里正妻忙奔近,熟稔问:“才刚忙完秋收,就打算盖羊圈了?你们也该歇会儿。”
“我们本想歇两日,可天越来越冷了,听说赫钦往往下月便降雪,羊群得尽快安顿好。”
里正妻皱着眉,忌惮地问:“你真决定用这荒宅的后院盖羊圈?”
姜玉姝摇了摇头,“羊群是官府的,庄主簿发话了,他吩咐盖在那儿,我们得照办。”
“唉,那种地方——咳,其实也没什么,闹鬼只是传闻,世上谁见过鬼呀。”里正妻抱着胳膊,宽慰道:“况且,那一家子是被北犰贼杀害的,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应该不会吓唬自己人。”
姜玉姝颔首道:“言之有理!不知庄主簿和你们说了——”
“他说了!等着,我这就去催。”里正妻会意地打断,转身喊道:“三平?三平?庄主簿有令,今天得教郭家盖羊圈。”
“知道,已经叫齐人手了。我前天一吆喝,当即有十几人乐意帮忙。”刘三平乐呵呵,心知大半乡亲都想巴结郭家。
姜玉姝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笨手笨脚的,没人教肯定弄不好。”
“唉,你们哪里‘笨手笨脚’?全是从小没干过农活而已。”里正妻挽起袖子,麻利扛起木料,招呼帮手们跟随。
紧赶慢赶,郭家终于抢在下雪前攒够了羊群一冬的草料。
整个十月,全家人盼望郭弘磊他们回来,却一直毫无音信。
苦等无果,秋风停,北风起,寒意刺骨。
十一月初·清晨
姜玉姝穿戴整齐,一推开窗,北风便裹着雪花扑面,冻得人发抖。
“又下雪了!”翠梅哆哆嗦嗦地梳头,“每天早起时,我都不想下炕。”
姜玉姝洗漱,十指冻得通红,一开口便冒白气,笑道:“冬天无需下地,忙完家里的活儿即可休息。”
“不成啊。”翠梅鼻尖泛红,使劲搓搓手,“棉袄棉被还没做好,炭也没烧够……哎哟,我得赶快!”
姜玉姝戴上雪帽,轻快道:“我去羊圈看看。”
“再过四个月才能看见羊羔,太慢了。”翠梅吸吸鼻子,跟随迈出房门。
小桃迎面走来,招呼道:“早饭好了,您快用吧,否则一会儿就凉了。”
“嗯。你们起得够早的,我是甘拜下风了。”姜玉姝脚步一转,余光一瞥,却见院子里有人在追跑:
“去去去!”
“奇怪,这到底是谁家的猫,怎么老是跑来咱们家偷东西?”郭弘哲困惑不解。
“潘嬷嬷说,昨晚就是它,挠花了装着腊鱼和腊肉的柜子!”邹贵跑得飞快,花猫却“嗖”地跃上围墙,瞬间逃走了。
邹贵气恼骂道:“有种你别逃啊!”
姜玉姝踱出堂屋,不太放心,提醒道:“三弟,刮风下雪的,你回房整理文稿吧,仔细着凉。”
“哦。”郭弘哲言听计从,一溜小跑上台阶。日子虽清苦,但家里和和睦睦,心气不再愤懑郁结,他便胖了些,脸颊冻得泛红,期盼道:“文稿已经整理了大半,年前应该能理完,可以作序了。唉,二哥究竟什么时候才回来?上个月忙,难道这个月也忙吗?”
两地分隔,音信不通,家人只能等候。姜玉姝暗暗担忧,面色却如常,温和答:“暂未可知。想必他是军务繁忙,无暇探亲,有空自然会回来的。”
“许久未见了,我真有些担心。不知他在军中过得好不好?”郭弘哲迈进门槛,偏头拍落肩上的落雪。
姜玉姝呼吸一顿,眼睛凝视虚空,轻声答:“总会好的。咱们再耐心等一阵子。”
与此同时·苍江岸边
郭弘磊昏迷不醒,鲜血染红了白雪。
“公子?公子,你、你一定要撑住!”彭长荣按住伤口,心急如焚。林勤红着眼睛,掏金疮药时手直哆嗦,飞快包扎完,吼道:
“走,咱们快回卫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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