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表达情绪的自由都没有,所以乍一听见这不带丝毫情绪的客套声音,谢晓君没直接扑倒在地已经算是非常给面子了。
谢晓君很快找来了当天的日报,刘亦阳的视线定格在报纸右上角的那排日期上面。
10月14号。
离他被刘亦舒捅刀子只过去了短短六天而已。
再看报纸的抬头,上面写着“凤城日报”四个字。
他拿着报纸的手有些抖,连忙摊开报纸,眼睛在上面努力的寻找着什么,在报纸的另一面上,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花城最大家族刘氏现任当家刘亦阳病逝”
硕大的抬头直直的撞进视线里,下面配着蝇头小字以及他的照片,可谓图文并茂,篇幅之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版面,刘亦阳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他已经断定刘亦舒绝对没有死,否则这报纸的抬头就该写他是离奇死亡,而不是因病去世。
“咦,这刘家的当家的好年轻哦,而且长得真好看。”谢晓君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报纸上面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男子很年轻,剑眉星宇、俊美无双,虽然只是照片,亦能看出那男子散发出来的贵气和高雅。
刘亦阳仔细的读完了下面那些小字,然后无比淡定的收起报纸递给谢晓君,轻声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不必跟着。”
谢晓君大张着嘴,还没跟上七少爷的节奏,等回神一看,见他人已经上了楼,“七少爷,你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老爷吩咐过的,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否则我就死定了!”
刘亦阳本来已经上了楼,听见这话又折回来,一手扶在二楼的栏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生硬的说道:“要求驳回。”
谢晓君不由抱头哀嚎一声,这七少爷是非要看他死了才开心吗?!
没过多久,谢晓君就见少爷重新下了楼,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从头到脚一片黑,衬得他的皮肤愈发白皙,谢晓君承认他们家的七少爷长相实在不怎么好看,但是那双眼睛突然熠熠生光的,使得那张不出彩的脸也自信了几分,见刘亦阳从楼上下来,谢晓君立刻狗腿的跑过去,“少爷你要去哪里?我替你备车。”
刘亦阳笑了笑,朝他伸手,“我不要车,拿钱给我就行了。”他刚刚在易阳的房间里找了半天除了找到一张身份证以外,一分钱都没有,他很难想象从前的易阳到底是怎么平安的活到这么大的。
谢晓君神色一噎,少爷这话还真直接,竟然管他一个下人要钱!
但是最后,谢晓君还是乖乖的从自己腰包里掏出一沓钱来递到刘亦阳手里,外加一个可怜的小眼神儿,“少爷,你确定不带我去吗?要是被老爷知道了我肯定会被痛扁的,而且,万一你要是遇到了危险怎么办呢?身边又没个人保护你的。”
刘亦阳将钱揣在口袋里,被谢晓君那个可怜的眼神给逗笑了,于是说:“你开车送我下山。”
谢晓君立刻欢呼一声,接着屁瘨屁瘨的跑出去开车了,刘亦阳等他走远了,才微微勾唇,露出一个冷然的笑容,刘亦舒,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耍的什么把戏。
第5章闺蜜出现
凤城与花城是两个相邻的城市,坐高铁一个小时就到了。
以前因为工作,他来过凤城两三次,对这里的交通路线还算熟悉。
刘亦阳在进山的入口处下了车,谢晓君不放心的也跟着下车,“少爷,你到底要去哪里呀?让我跟你一起去吧,你这样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谢晓君其实并不是什么老妈子,只是他跟在易阳身边也有五六年了,多少对这个少爷有些感情,虽然易阳在易家并不受宠,但是本质并不坏,有时候迷迷糊糊的反而很可爱,从前神志不清的少爷只要稍稍脱离了视线马上就会有危险,不是被车子撞就是被水泼到,要么就是走路也摔跤,虽然现在少爷恢复正常了,他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刘亦阳站在车对面,冲他一笑,“没事,我两天后就会回来。”说完朝谢晓君挥了挥手,往不远处的那个站台走去。
谢晓君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刘亦阳向他挥了挥手,他才郁闷的钻进车里驱车离去,刘亦阳见车子走远了,迅速的跳上了一辆开往车站的汽车,他平时外出都有司机接送,就算单独出去也是自己开车的,他好多年都没有挤过公交车了,所以这会儿才完全体会到老百姓过的水深火热的日子,现在虽然不是上班高峰,但是车上的人依旧多如牛毛,汽车仿佛就是一个大蒸笼,里面的这些人全都是小笼包,奇形怪状的,颜色也不一样,刘亦阳自嘲的笑笑,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有,连他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汽车走走停停的,半个小时后才终于到车站。
刘亦阳买了一张最近时间去花城的车票,其他的时间就坐在候车厅里等着。
“哎哟,人老了腿脚就不好使了,小兄弟,麻烦过来扶我一把。”刘亦阳循声望去,看见不远处一个老太太正躺在地上,身边是散落了一地的橘子苹果,刘亦阳起身走过去,朝那老太太伸出手,然后又缩了回来,那老太太眼见就要够着这年轻人的手了,却没料到那手又缩了回去,不禁有些疑惑的看向这个长得人畜无害的年轻人。
刘亦阳双手抄在口袋里,看着她,笑得一脸温和,“婆婆,你确定你不会在我扶起你之后,告诉路过的人是我推倒你的?”
“歹势噢!现在的年轻人咋这么缺德哟,看见老婆子我摔倒了也不好心扶一把!”老太太本来是躺在地上的,听见刘亦阳的话立刻坐了起来,说起话来毫不含糊,刘亦阳脸上笑意更浓,“看来婆婆你可以自己起来,也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了,婆婆,地上凉,坐久了小心感冒。”他说完话又退回来坐在刚才的位置上,再不去看那老太一眼。
那老太太见没骗到人大概也觉得无趣,在地上坐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捡了一地当作帽子的橘子和苹果,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
见那老太太终于走了,刘亦阳不禁笑了笑。
这世界越来越乱了,连老太婆都成了骗子。
候车厅的吸烟室里,一个男人正埋头打电话,时不时抬起头来,飞快的扫一眼刘亦阳所在的那个方向,然后又埋下头去,“是的,七少爷买了去花城的车票。”
“是。”
只听他连说了几声是,电话那头的人不知又说了什么,他忙神色一正,像宣誓那般坚定的说:“您放心,我会时刻向您汇报他的行踪的。”
刘亦阳无意中回头,就看见了那个在吸烟室里假装抽烟实则鬼祟的男人。
他的思维一向迅捷,只略略一想,便立刻有了答案。
只是让他觉得不解的是,既然这个易阳在易家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为什么易正元不干脆将他丢在荒郊野外自生自灭?反而还要养在家里?
不过话说回来,谢晓君那家伙还真是“敬忠职守”呢,等从花城回来得让他好好长点记性才行。
“前往花城的旅客请注意,客车已靠站,请携带好您的行李物品尽快上车……”
刘亦阳站起来掸了掸有些皱褶的衣裤,然后快速的混入了人群当中,走出去了一段距离后,他又回头,看见那个在吸烟室里的男人早已走了出来,这会儿正东张西望的寻找他的身影,他勾唇一笑,头也不回的朝站内走去。
花城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
雨势并不大,却总是绵绵的下个没完,仿佛这雨永远都停不了似的。
雨水将宽敞的柏油路冲刷得越发干净,脚踏在上面完全不用担心裤子会沾满泥泞,一抹修长的身影从远处走来,他打着一把黑色的太阳伞,雨点落在伞上面的声音微弱而轻柔,让他不禁微微勾一勾唇。
他的步伐不快不慢,仿佛只是个雨中漫步的过路人,路的尽头耸立着一栋庄严的宅院,大门前的门牌上写着“刘宅”两个字,他在门前停下,眼睛盯着那两个字出神,直到汽笛声划破雨幕,他才收回思绪。
他并没有伸手按门铃,而是绕过宅院外面高大的围墙来到宅子的后面,两天前被他亲手炸掉的卧室外壁此刻已被修葺过了,雨水飘在上面,还有些白色的漆掉下来,刘亦阳撑着雨伞站在那里,看着那个被粉刷一新的曾经属于他的房子突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人的际遇真是奇妙,被刘亦舒和白清前后夹击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想着就算死也要拉他们垫背。
如今,刘亦阳死了,他却以易阳的身份重生了。
而刘亦舒和白清却还活得好好的,想到这里,他不禁握紧了伞柄,手掌心里立刻被嵌出了一个深刻的印子,他却毫无所觉,二楼的窗户突然被人推开,他忙闪身隐到一棵树后面,窗前站着的人是刘亦晴,她的脸色仍旧不太好,大概又受了风寒,这会儿正低低的咳嗽着,没多久,另一个身影便走了过来,从身后轻轻的拥着她。
刘亦阳神色一紧,眼中迸发出无数精光,看见刘亦舒正在刘亦晴耳边低低的说着什么,他右手上缠着繃带,想是那天受的伤,说话的时候神色温温柔柔的,刘亦晴面露难过的神色,而刘亦舒的眉宇也是紧撅着的,他们两人的手臂上都缠着一圈黑色的布条,那是奔丧用的,刘亦阳呼吸一滞,雨幕中似乎听见前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哀乐声,那曲子哀怨低沉,伴着绵绵的细雨说不尽的凄凉。
刘亦阳却突然笑了,等到刘亦舒兄妹二人从窗前离开了,他才从大树后面走出来,又看了一眼属于刘亦阳的那个卧室,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这是刘家的祖宅,位于花城的郊区。
虽然是郊外,交通及生活设施却非常便利,因为离这里不远就有一个国家级森林公园,附近又都是温泉景点,每年五一十一前来度假的人比比皆是,也相对的发展了这里的经济,十一已经过了,这会儿酒店的房间并不紧张,刘亦阳在附近找了个酒店坐下,这时才刚临近中午。
刘亦舒对外宣称他是病死的,葬礼就在明天举行。
他生前没几个知心朋友,大多是些逢场作戏的或者牵扯了利益关系的,所以他也没期望他的葬礼会有多少人赶着来参加,这样的说法听着实在是很诡异,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熟悉的那个脸孔站在他的棺木前面,或真心或假意的鞠躬,看着刘亦舒的眼泪毫不吝啬的从眼眶里滚下来,那张俊美的脸上一片悲恸,见者揪心。
刘亦晴则站在他身侧,头低低的垂着,正往火盆里丢纸钱。
刘亦阳对这个妹妹其实是疼惜的,刘亦晴从小身体就不太好,这些年一直靠着药物才生存下来,家庭医生也是三天两头的往家里跑,刘亦阳对这个体弱多病的妹妹总是格外的上心,不管刘亦舒做了多么对不起他的事,那也跟刘亦晴没关系,现在见她不声不响的模样,刘亦阳心里不禁划过一丝怅然。
花圈从刘家大门一直摆到了正厅的灵堂门口,雨还在浠浠漓漓的下着,花圈早已糊了颜色,也没有几个人真正在意。
他站在正厅外的屋檐下,将从别人口袋里摸来的请柬揉成一团,四下环顾了一圈,发现前来悼念他的人还真不少,只是大家都没怀什么好意就对了,有些是来看笑话的,有些是来拉拢刘家的下一任家主刘亦舒的,而剩下的大概就是纯粹来看热闹的,在那些人里面,他竟然没见到他那十年前就去周游世界的父亲,他又忍不住自嘲一笑,说不定那个人巴不得他早点死呢,眼不见心不烦。
而李管家和白清也不见踪影,刘亦阳不禁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