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去!”有人趁酒装疯,“沈熄去不去啊!”
散场的时候是凌晨,林盏拿这个打趣沈熄:“你去不去啊?”
沈熄看她一眼,道:“去陪你。”
她装傻:“陪我去哪啊?”
他脚步顿了顿,剪影融进深灰色的夜里,声音缥缈,但很坚定。
“你想去哪都可以。”
林盏呼吸一停,半晌道:“我想去哪你都陪我吗?”
他沉声答应:“嗯。”
林盏雀跃道:“沈熄,我想……”
沈熄皱眉,等她开口的下半句。
林盏笑,往前指:“去趟女厕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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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半学期,林盏的恋爱事业与绘画事业都在稳妥地发展着,等到上半学期由几场考试做了了结,寒假也接踵而至。
“过年回家吗?”沈熄问她。
林盏咳嗽了声,说:“不回了,就留在这里画画了,报了一个班,免得过个年又手生了。”
沈熄猜到了。
本来她就不是很喜欢待在家里,更何况现在跟林政平有了画展的赌约,她全神贯注地一心扑到这件事上,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失误,也不想让自己的放纵,错失任何一个机会。
多画一些画,多多展出混脸熟,这是她给自己定的一个初步目标。
林盏戳戳他:“你回去嘛,不用陪我的,我们班有个女生过年也不回去,我可以和她一起。然后我还可以去找郑意眠玩,算下来,一个寒假刚好。”
沈熄揉揉她头发:“我也算好了,回去一趟,其余时间就留在这里,大概就回去七天,陪他们过个年就差不多。”
“那我们可说好了啊,”林盏晃着脑袋,“我时间都排好了,假如没时间陪你,你不能怪我。”
“没事,你不陪我,我陪着你。”
过年前几天,沈熄收拾了衣服,回去了。
他要出发前一晚,林盏给他打电话问道:“明天你在哪儿上车?我送你去吧。”
“不用,外面风大,我自己去就行。”
他们寝室还有人没走,听沈熄说这话,在一边开腔:“熄哥真是体贴啊。”
林盏:“那你要注意安全啊。”
虽然没有把沈熄送去高铁站,但当天林盏也起了大早,给沈熄买了早点,送他上了出租车。
沈熄:“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盏推他进车门:“知道了知道了,快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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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奔波几小时后,沈熄到了家。
叶茜急忙从房间里出来,盯着许久不见的儿子打开话闸。
“新学校还能适应吗?”
“课多不多?”
“学校饭菜怎么样?”
“跟室友相处得融洽吗?”
沈熄简单地一一应答,坐到沙发上,开始玩手机。
给林盏发消息:【我到家了。】
叶茜继续道:“明天你小姨家请吃饭,你早点起床,收拾一下。”
其实以前,他不是很喜欢去这种饭局,一般去了也没什么话说。
但这次,像是想到什么,他问叶茜:“小姨夫的酒店,是不是年年都有很多对外活动?”
“对呀,”叶茜坐在他旁边,“问这个做什么?想去住吗?”
“不是,”沈熄说,“有个朋友画画得很好,想办画展,怕知名度打不开,我想在活动里挂一些她的画。”
“朋友?男的女的?”
父母永远最关心这种问题。
沈熄停了停,选择了说实话:“女的。”
“你居然还有女性朋友?”叶茜笑了,“怎么,相处得怎么样?”
沈熄:“还可以。”
“行啊,那明天吃饭,你自己问问你王叔叔。”
当晚,沈熄认认真真地清算了一下,跟自己家关系好而又能给林盏提供展览机会的亲戚。
一一列举后排查,最后还是觉得小姨家最靠谱。
林盏的画展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办在Z市那边,所以在这边宣传用处不大,还是要问问小姨夫,他在Z市那边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第二天一早,沈熄跟着叶茜和沈肃出发了。
到了饭桌上,不免又一顿寒暄。
小姨夫拍沈熄肩膀,叹道:“这小子又长高了啊,原来高中就特高,没想到读了个大学,又高了我一截。”
“听你小姨说你有个事要问我,怎么,什么事?”
沈熄把事情一一说明。
小姨夫思索了一会儿,道:“挂画倒是没关系,只是像你说的,我的酒店也不在Z市那边,办了活动肯定是这边的人来参加比较多……我到时候替你问问我在Z市的朋友,有消息通知你。”
沈熄抿抿唇:“嗯,谢谢小姨夫。”
一顿饭吃完,开车回去的时候,叶茜坐在副驾驶上问沈熄:“你平时也不爱管这种朋友的事?这回怎么这么上心?”
“不是朋友,”沈熄低头摁手机,很淡然地说,“你儿媳妇。”
叶茜:???
“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没跟妈妈说过?!”
叶茜立刻回头。
沈肃开着车,车速放慢:“才谈的?”
“应该是,”叶茜说,“熄熄应该不会早恋,不过这也才半年,就……”
“认识很久了。”
“我就说,我们家在Z市也没什么亲戚,你怎么铁了心地往那边跑……因为那女生也在那边读书吧?!”
回了家,免不了叶茜的全方位审问。
叶茜正问得带劲。
沈肃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他自己的事,让他自己处理去。”
想想,补充了一句:“不要玩弄别人的感情就好。”
叶茜:“找时间带回来给妈见见啊,替你把把关。”
“不用把关了。”沈熄站起来,“你们会喜欢的。”
她那么可爱,他们肯定会喜欢。
叶茜:“嗨——这还没进门呢,就这么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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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盏和隔壁寝室的姑娘相依为命,过年的时候,两个人煞有介事地跑出去吃了顿火锅。
回寝室洗过澡之后,就接到沈熄的电话。
“今晚出去了吗?”
“出去吃了火锅,”她饶有兴致答,“你呢?”
“我也在外面吃的。”
听到她情绪依然不受影响,沈熄这才放下心来。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快到转钟时候了。
林盏趴在窗台上问他:“你们那边有烟花吗?”
学校这边管得严,没人放烟花。
“没有,禁烟了。”
“这样啊……”林盏应着,稍有点失落。
“很喜欢看烟花?”沈熄问她,“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带你去别的地方亲手放。”
林盏:“好啊。”
不知那边沉默多久,转钟的欢呼响在林盏耳边,她移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再把手机贴上来时,听到沈熄的声音。
平稳,安宁,让人心安。
“林盏,明年来我家,我带你放烟花吧。”
她手指敲了敲窗沿,半晌答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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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学期伊始,因为获奖多,作品也好看,加之在公告栏、公众号、广播站中高频率的出现,林盏这个名字迅速在学校传播开。
她成了学校的小红人。
学校的老师开始对她更加上心,有展览的机会都不忘带她一把。
下半学期跟着老师,林盏跟几个同学搭着,办了一场学生画展。
因为学校的宣传多,加上宣传渠道也广,画展刚开始就被人要了不少票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孙淇淇也参与这个画展。
林盏怕倒不怕她,就是怕她搞出什么幺蛾子。
但兴许是前一次的风波让孙淇淇意识到,就算想要去破坏林盏也未必能成功,这回她稍微收敛了些。
林盏起先还觉得孙淇淇终于肯放过自己了,后来画展之前要摆画,把东西拿出来的时候林盏才发现,孙淇淇的画风似乎有些变化。
说大的变化也没有,毕竟孙淇淇跟林盏的画风本就相似。
但这么一看……既视感比之前更加强烈。
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感。
画展正式开始的那天,林盏寝室的人也全都到场。
洛洛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指着一幅画问林盏:“盏盏,这幅是你的吧?”
林盏摇头:“是孙淇淇的。”
“搞什么?这么像?”寝室长亲身上阵,走近看了又看,这才确定下来,“她怎么突然开始模仿你了?”
“你们也觉得像吗,”林盏抿抿唇,“我以为是我的错觉。”
“有意还是无意?”洛洛低声问,“如果无意就还好,但是如果有意的话,很麻烦啊……”
“别管这些了,我画好我的就行了,”林盏顿了顿,“我也没办法干涉她,毕竟只是相似而已。”
一开始,可能真的是凑巧撞了思路。
因为思路相同,所以林盏带给她的竞争太大,她要想冒头,就只能拼命把林盏往下压。
但到现在,反而有点用力过猛的感觉。
“看得出来,”寝室长说,“她可能太想超过你了,画得很浮躁。”
洛洛:“怎么看出太想超过了?”
“很明显啊,孙淇淇私底下一直都觉得自己画得比林盏好,但是老师更重视林盏,林盏得奖也更多,”寝室长说,“我有个同学在她们寝室,曾经听过孙淇淇说,她一定要让大家承认自己比林盏厉害这样。”
“那也不该这样啊,考试时候泼水、画画时候模仿……她这么能,怎么不靠自己的本事?”
寝室长看看远处:“好了,别说了,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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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的学生展反响不错,毕竟蔚大美术系有名,挑出来的学生又是系里的佼佼者,水平自然可见一斑。
结束后有媒体采访,采访前先要拍照。
林盏站在中间的位置。
孙淇淇借口要先去趟厕所,补好妆之后站回来,眼见拍摄要开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地叫了两句,装作不经意地从林盏旁边挤过。
林盏被推了下,自然只能往旁边站。
最中间那个位置,就被留给了孙淇淇。
后来那版专访页面上,“近距离采访蔚大美术系高材生,画画之外的他们都是什么样?”的标题过后,紧跟着一张合照,最中间站的是笑靥如花的孙淇淇。
专访问题是针对画展的五个人的,也就是记者问出一个问题,五个人都要分别回答。
林盏想到大家离开时,一个女生低声抱怨:“那个孙什么怎么回事呀,什么问题都要抢着第一个回答,但是又没想清楚,支支吾吾一大堆才说出话来,浪费我时间……我等下还要去买东西,晚一点就关门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她合上报纸,把东西扔进抽屉。
每个人都有上进心,这点她保持绝对的尊重,但太急功近利,并不是好事。
“别为这种事上心啦,”洛洛说,“随她去。”
“知道,”林盏爬上上铺,“我不会被她影响啦。”
“你跟你男票最近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挺好的呀。”林盏解开手机锁频,开始看微信。
洛洛意有所指:“寝室长之前说的那个,你们有没有……”
“什么?”林盏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一张脸顷刻红透,“我还不知道……”
“什么叫还不知道?!”寝室长都吃惊了,“你们感情这么好,还没全垒打?”
林盏摸了摸脖子,不无遗憾道:“别说全垒了,想到就心酸……”
“????”
老幺抬起脸,灯下的眼镜反射出无数层锐利的光:“我有权怀疑他是性冷淡。”
“爱是克制,你懂屁,”洛洛踹老幺,但还是默默跟了句,“盏盏,不过你男朋友看起来,确实比较……”
“你都撩不动他吗?不可能吧?面对你他还能这么镇定啊?”
林盏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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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个人吃午饭的时候,沈熄忽然问:“明天周末,有空吧?”
林盏几乎是有些激动了。
“有的!你想干什么?!”
沈熄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斟酌什么,好像是在怕这个请求她不答应。
林盏立刻给他信心:“可以的,干什么我都答应你的!”
沈熄颇为不解地望了她一眼,像是没搞懂她怎么忽然这么激动。
他抿唇,道:“我小姨夫在这边有个朋友,开酒店的,过节的时候会跟附近的店家一起组织活动宣传。我问了,他们一般为了提升档次,比较文雅的活动就会挂画,所以我想……”
林盏立刻明白他的用意,像泄了气的皮球,撑着脸道:“想帮我的画宣传一下是吗?”
“嗯。”
“那你怎么把前戏搞得这么神秘,就像要对我提出一个无理请求似的。”
害她白激动了。
沈熄敲敲桌沿:“那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之所以怕她不答应,是因为他也考虑过,她会不会不太想要他的帮助。
“我以为你会提出一些,以前不太敢提出的请求,”林盏埋头,“算了,吃水饺吧。”
沈熄:“……”
她抬手,招来服务员:“你们这里有水饺吗?”
服务员不好意思地笑:“不好意思啊,没有呢。”
她耷拉嘴角,手搁在玻璃杯边缘,钳住吸管往嘴里送,含糊不清道:“这样啊,不能给水饺真的太遗憾了……”
“……”
沈熄看她,却又漾出一撇浅到几乎看不清的笑。
“是啊,有点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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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个人去酒店那边见老板,老板看是自己朋友的亲戚,态度也很好。
先是讲两个月后这边有一场露天大party,酒水免费,奖品也很丰厚。说是林盏的画可以就挂在通往主场区的走廊里,还可以给她弄个简介。
林盏早就把自己的画扫描好存在手机里,等老板说了自己的想法,林盏才把自己的画递过去。
双方其实都是各取所需。
酒店这边免了找装饰品的资金,林盏也能借着这种稍大一些的活动展示自己的作品。
所以合作达成得很愉快。
老板给他们发了几张票,说是有空带朋友来玩。
大家简短聊了两句,他们就先离场了。
对面有超市,林盏想买糖吃,拽着沈熄进去了。
拿好话梅糖之后去结账,正逢超市做促销活动,几乎货架上的东西全部特价。
林盏指着货架上的口香糖说:“沈熄你看,这个打折。”
目光往一边拐角处挪,看到另一堆打折的东西,沈熄目光微顿,又扫林盏一眼。
她居然……双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