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渡过了大坝区域,水域面积就豁然开朗了许多,不似大坝下游那么狭窄和每走一段水路就要小心翼翼的避过礁石。
“去岁泉陵县才将这段大坝建成,从这里到灵渠两百里的水路都比以前好走了许多,泉陵县长有大功啊。”艄公小心翼翼的驾驭着船走之字形,渡过大坝,现在终于有时间休息一下了,这名常年在湘水撑船渡人的老船公叹道。
刘禅闻言:“确实是有大功,水坝的筑成,让这两百里河岸两侧也成了沃土。”
泉陵县长是有委屈的,做了这么一件大事,最终郝普一声令下,分泉陵为零陵县,一下子好处全都被零陵县捞去了。
有功之人肯定是不会被这样遗忘的,刘禅路过泉陵之时,虽然没有登岸进城,但也去信了一封给郝普,不管他与泉陵县长之间有什么龌蹉,但是作为一县之长,这么大的功劳不给他升职,还待在泉陵县长这个位置上就说不过去了。
河风吹的刘禅发丝飘扬,鼻子也红红的,张开呼唤刘禅不要站在外面,进船舱烤火,刘禅望着两岸旷野,河滩是上好的种植区域,只是这个年代人类还没有征服自然,湘水几乎每年都会发洪水,河滩两岸是不适合种植水稻的,只有在秋冬的枯水季节两岸才能种植作物,这个时节能种植的作物并不多,在八月的时候北方这个时候正是种植大小麦的时候,而在南方,只能种植芥菜,后世叫盖菜,还能种植大蒜、从西汉时期引入的苜蓿,这种营养成分非常高而且在中原地区也非常能好养活的蔬菜,几乎在短短时间内就深受大汉朝百姓的喜爱,另外还可以种植干葵等经济作物。
大汉朝的百姓能选择种植的作物并不多,北方以大、小麦、粟为主要食物,南方则以水稻为主要食物,这还是随着时代的变迁,主要食物产生了一些变化,在前汉,百姓的主要食物还是粟,这种在后世叫做小米。
“下雪了。”一丝冰冷滴落在脸上,刘禅伸出手接住一朵飘落下来的雪花。
听到下雪了众女纷纷出来看,只是这小雪并不能让她们高兴起来。
再往南走,温度会升高,过了岭南,就根本不可能看到雪了。
一日时间,到达灵渠口,这里作为湘水和灵渠的接壤处,两岸现在都已经形成了小镇,两个小镇隔着一条灵渠,当年刘禅随赵云大军下交州,这里还只是一个人口聚居区,算不得小镇,如今想不到已经发展成了两个小镇了。
只是如今冬季,坐在船上看到两个小镇上的人还没有刘禅上次看到的人多。商船在冬季没有行军了,而百姓们也躲在家中过冬,街上没有人倒也不奇怪。
大雪已经将两岸覆盖,青山覆雪,两岸银装素裹,天地白茫一片,万籁俱寂,只有那两岸之间的的灵渠,奔涌不停,汩汩水声,才让人知晓这里还是人间。
随着早晨的过去,猫在家中避冬的人才裹着厚重的衣裳从家中走出,零零散散的各家都开始清理自家门前的积雪。
有渔夫高唱号子,撑着竹筏在灵渠水面上缓缓移动着,收拢着昨夜在雪夜中撒入灵渠中的渔网。灵渠两岸此时才见炊烟,这才有几分人间气息,若不然,刘禅真以为自己已经置身在静谧的天堂之中。
昨夜寄宿于灵渠左岸镇的一家客栈,刘禅早早便已经从床上爬起来,昨夜睡的太早,想要在这下雪的早晨睡个懒觉,也没法睡成。
三百白毦兵到来,左岸镇的客栈全都被包圆下来,依然住不下这么多的士兵,不得已只能租住一些家中有闲置床铺的百姓人家。
舟车劳顿一番,王平也没有让士兵们歇着,此时正在带着士兵们进行热身训练,无他,路上地面的覆盖积雪达到了一尺,很多地方行人难走,王平正带着白毦兵们在路上扫雪。
这一幕让左岸镇的百姓们纷纷侧目,三五成群或者干脆在家中大门口,站的远远的对着白毦兵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不过大概也是惊奇这支军队居然还会主动去扫除路上的积雪,莫不是有什么别有用心吗?
直到王平带着士兵们给一家因为房屋垮塌了一半的孤寡老人,花了半天的时间重新将垮塌的房屋给盖起来,并且修缮了一番后,没有收取这孤寡老人任何东西便走了,这就让左岸镇的百姓放下心来,看来这支军队真的是不是别用有心,而是真正的对百姓们好。
于是百姓们又纷纷打探,这支军队是哪里来。
有心人自然是知晓这军队哪来的,于是很快百姓们就知道了这支军队是从北面来的,是那荆州牧儿子率领的军队,也就是荆州的少主了。
少主仁慈,帮助百姓,百姓们自然也不会吝啬送一点这灵渠两岸的小小特产、食物给少主。农家只有如此这些,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中国数千年来,最质朴的还是这些普普通通的百姓。
王平手中拎着一条鱼到来的时候,刘禅正在与张开、关银屏、孙尚香三人围着火炉温酒谈话。
窗外便是大雪,屋中温暖如初。
“少主,百姓们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我都没要,让他们带回去了。只是这鱼我看着新鲜,又是从灵渠中捞出来,鱼肉鲜美,故而提了一条过来给少主尝尝。”王平对刘禅说道。
刘禅笑道:“可有给钱?”
“给了,那渔夫坚决不要,丢下鱼在雪中就跑了。”王平无奈道。
“那就算了吧。”刘禅道。
王平对刘禅道:“属下这就去找酒楼厨子,给您下厨。”
刘禅止住道:“慢着,这鱼今日烤着吃吧。突然想吃烤鱼了。”
烤鱼谁都会做,酒店厨子正想大展身手,给那贵公子刘禅展示一手厨艺,结果那贵公子居然只要了一些调料,打算自己烤鱼,这让厨子暗暗丧气,看来自己是讨不到贵公子的欢心了,幻想着凭借厨艺被这贵公子看中,带去那荆州享福赚大钱的梦瞬间破灭了。
一条鱼刘禅没有吃几口,就已经被三个女人给瓜分了。
喝了一口温酒,酒精度数极低,喝起来倒像是带点酒味的饮料。
这还真是饮料,农家特有纯正的梅子酒,味道还不错。
“王平是不是喜欢你以前身边的那个侍女?”孙尚香突然问道。
刘禅愕然道:“什么侍女?我身边的侍女不是只有青瑶一个吗。红狐又不是我的侍女,她是天网的人。而起这件事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听白毦兵中的士兵们说的,他们很喜欢讨论他们统领的这些事情。”孙尚香大快朵颐,丝毫没有一点淑女形象。
刘禅递给了她丝巾,让她擦掉嘴上的油渍。
“王平确实喜欢红狐,不过襄王有意,流水无情,红狐应该对他没有多大的意思。”刘禅说道。
对红狐这样的女子,儿女情长向来不是她所追求的,刘禅也很难想象,红狐会小鸟依人,成了温柔的人妇。刘禅的印象中,红狐虽然有点风骚,但也只是外表,内心里却是个十分坚定正直的女子,一心只想着自己的事业,这事业也就是用毒一道了。
“不过我总是要促成一下的,成不成就看王平了,昔日王平只是个小卒,如今也是白毦兵中的将官了,身份已经不同与往日,倒是配的上红狐。”刘禅说道。
孙尚香道:“促成的这件事交给我们几个,我们来,你不用操心。这趟来交州,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要找点事情做呢。”
刘禅疑惑道:“就你们?”
关银屏握着小粉拳头,挥舞道:“怎么?看不起我们?”
“那倒不是,只是你们自己都没有谈过恋爱,怎么知道怎么促成别人?”刘禅笑道。
“这你别管,没有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吗?”孙尚香说道。
刘禅笑呵呵道:“那行,随你们。”
……
衡山学宫已经被大雪所覆盖,山上的雪不同于山下的雪,山下的积雪只有一尺厚,而山上居高,温度更加低,积雪已经达到了一尺半厚度。
雪大了就是灾难,衡山学宫内的建筑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李澹的监工没有任何的马虎,所有房屋都是夯实了地基,甚至已经到了没法在往下夯实的地步,房梁、梁柱也没有任何的偷工减料,都是挑选最坚固的木头,梁柱也是用泥土配合着糯米等材料,试验最佳比例进行调试,所有房屋十分的稳固,就算是再大一点的雪,对衡山学宫的房屋来说,也不碍事。
只是苦了那些先生们的房屋了,已经有数间垮塌了。綦毋闿的茅草屋也正是垮塌的其中之一。
所幸的是,昨夜知晓有大雪,綦毋闿已经带着自己的内室还有大黄狗,去往了衡山学宫内的住所居住,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山中早日就知道晚上会有一场大雪,所有先生都在綦毋闿的要求下,都住进了衡山学宫本来就为先生们建造的住所。
马锋和几个学生一起堆了个雪人,几个学生高兴的手足舞蹈。
綦毋闿站在自己的窗前拢着袖子看着不远处的这一幕,会心一笑,马锋是所有先生当中,最是与学生亲近的,若是选出学宫中最受欢迎的先生,第一名的马锋应该能甩掉第二名的先生几百票吧。
“走了,不与你们玩闹了,要上课了。”马锋对几个学生说道。
马锋在学宫中组建了一支球队,作为凉州人,马锋依靠自己强壮的体魄和矫健的身姿带着这支球队所向披靡,学宫中没有球队能踢得过马锋,这几个学子正是马锋球队里的学子,也是马锋课堂上的铁杆粉丝了。
几人往教堂走,却不想以往下课时分,课堂里的闹腾声音从几十米外就能听到,今日却只有一个先生款款而谈的声音。
马锋明白,得了,这是拖堂了。常有的事情,学宫中的一些老先生们唠唠叨叨最爱干这种事情了。
几个人站在教室外面安静的等待着里面的先生讲完。
只是那学宫钟楼上代表着上课的大钟声音敲响了五声,里面的声音还在滔滔不绝,没有任何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马锋跺了跺脚,这天气待在外面是有点冷的。
几个学生也面面相觑,尊师重道已经刻在了骨子里面的他们,对于里面这个先生还是嘀咕了几句。
“这是哪个老货?”马锋忍不住问道。
学生们自然知道这个先生的名字:“先生,是杜先生。”
“是杜嚣这个老货啊。”马锋嘀咕道。
其中一个学生道:“杜先生最爱干这种拖堂之事了,唉。今日这也太过分了。”
等了大概盏茶时间,里面还在讲,马锋这脾气也压不住了,走到教室门前,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很快门就打开了,开门的是杜嚣,此人虽然被马锋喊着老货,其实也就是四十出头,算是学宫的先生里面,年轻的这一批人。
“何事?”杜嚣冷着脸看着马锋。
他与马锋速来都不对付,是学宫中的顽固派,认为马锋捣鼓的这些东西是离经叛道,是在耽误学生,误人子弟,而这些年轻的学生们只是被马锋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所吸引蛊惑,毕竟学生们都是爱玩的年纪,他们自然是被马锋所吸引。
“已经上课快要一刻钟了,你占了我的课。”马锋直言道。
杜嚣哦了一声,对马锋道:“我正在与学生们讲司马相如的赋文,说的兴起,一时忘记了时间。不过既然都已经被占了一刻钟时间,干脆这堂课就由我来上算了吧,反正你所教的那些,也不过是歪门邪道,影响学生们的心智。”
真是嚣张啊,马锋都没有碰到过这么嚣张的人。
“昨夜大雪是把你脑子给压坏了?”马锋问道。
杜嚣想不到马锋居然直接开口人身攻击了,不由怒道:“你这个凉蛮,不愧是凉蛮,真是有辱斯文!”
“杜嚣,你要是对我有意见,你就说,你对科学有意见,那事实证明你就是个白痴,你读过科学吗?知晓其中的奥妙吗?没有读过,就不要在这里装做至圣先师般训斥我,你不配。”
侮辱自己的学说,这件事放在谁身上都是不会开心的。要是当着杜嚣骂孔夫子是个酸臭的腐儒,孔门学说不过是夸夸其谈。杜嚣肯定得炸毛。
“你那本破书,也配我去读?”杜嚣气道。
马锋也是真生气了不愿意与杜嚣再多说:“杜嚣,现在是我的课堂时间,你若是再不走,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你要如何不客气?要与我动手不成?凉州边蛮也能教书育人真乃是天大的笑话,自秦以来,凉州没有出过大儒,也就是让你这种蛮子来滥竽充数,真是学宫之耻辱。汝父马超道德败坏,以父为饵,害死亲父,他的儿子想来德行也好不到哪儿去……”
马锋的拳头已经砸了过来,杜嚣的声音马上变成了惨叫,马锋一拳头撂倒杜嚣,犹不解气,蹲下身体,拳头与雨点般朝着杜嚣脸上砸去。
周围学子终究不是只会看热闹的孩子,大多数都是已经弱冠的成年人,都已经明事理。虽然他们不喜杜嚣,但也知道马锋这样打是会把杜嚣打死的。
于是两拨人涌上来,一拨人将马锋拉开,一拨人将已经头破血流,脑袋上好像开了个水陆道场的杜嚣扶起来,一面派人去将医匠请来,一面差人去报告山主。
綦毋闿正在和宋忠两个人就着雪色红炉绿蚁,正是怡然自得,好不快哉。
“少主,不好了。马先生和杜先生打起来了,马先生把杜先生给打了。”有学子在窗外喊道。
綦毋闿心里一阵腻味,这马锋真是一天也不得消停。
“到底是互相殴打,还是杜先生挨打?”綦毋闿穿上鞋子走出房屋,对这名来报信的学子问道。
“杜先生辱马先生父亲,马先生怎么能受这样的侮辱?就动手了。杜先生反抗不得。”
虽然学宫首重要尊敬师长,但是有一说一,确实是杜先生辱马先生父亲在先,然后马先生才动手了。
这一番话,就先入为主了,綦毋闿心中一思索,那这杜嚣真是这样的话,这顿定然白挨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