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连走后,病房内一时静得连针掉落都能听清。
只有她嘴里念念有词的声音,低又模糊。她的身子一直都微斜,一会儿仰着头看指缝泄下来的光,一会儿揪阗禹衣角,手臂贴抱他的腰。
“……我出去装水。”林玥的脑子有点乱,需要时间冷静处理得来的信息。
拎起水壶,林玥瞥了阗禹一秒,他应了声嗯,刚刚一霎的疲倦已经消失,由着小姐蹭来蹭去的,嘴角似有一些弧度,掌心抚着她的脑袋。
出了门,林玥一手握水壶,一手拿出手机,按通一个号码:“帮我查一下公司的账务情况……”
“啊她终于走了,”盛静鸣坐在床上拍拍手,从他怀里埋起头,“甜甜我想去天台。”
阗禹没说话,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甜甜……”她哀叫着,眼眸仰视他下巴喉结那处。
他仍是按兵不动,不回避她的目光,盯着她像在想事情。
过了会儿,她不再吵,胳膊举起,伸过头顶抓他的手,拿下来,放到嘴边亲一下。
阗禹:“去天台干什么?”
她立刻挪开嘴唇,“听说有星星!”
他点一点头,又没了声。
她见状抿紧唇,低头将唇重新对准他的手背,吧唧了好几口。
“但是,”阗禹缓慢地开口,“现在还没到晚上。”
“我们先去啊先去,甜甜甜甜。”她用唇磨他的皮肤,讲着。
见他垂眼沉默,怎么亲都没反应,她顿了几秒,意识到做得还不够,唇瓣贴着挪到他的胯部。
阗禹却挡住了,手抵住她的额头,按紧她的头不给动。
正巧林玥推开门,撞见这一幕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画面。
“……阗禹你也太过分了,趁着小姐没恢复心智骗她做这种事。”林玥重重地放水壶,怒目瞪他,伸手想将小姐从他身上拉走。
他没马上回话,宁静平淡的神情,视线静静地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别扯我,你别碰我。”盛静鸣皱着眉头,手指紧紧攥着他不放,不安地睁脱林玥。
“小姐……”林玥有点受伤,妆容一下显得惨淡。
“甜甜不要不理我,我很乖的很乖的。”她忙把头粘着他的腰侧,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阗禹松开手臂,林玥实在受不了,小姐这么卑微的姿态一看就是他导致的,“阗禹,两个月了,你到底在不满什么,为什么不能正常地跟小姐相处,非得让小姐像个讨糖吃的小孩那样去讨好你?”
“她变了。”阗禹忽地抬眼,正好与林玥对视,“记得高中起和我相处过一点一滴的人,她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林玥怔了一怔,瞧见他眼底的悲恸有多深。
说完他又慢慢地坐下,摆直她的脑袋,眼眸定定地看她,“盛连说的是真的吗?你宁愿装傻忘掉我,装成这个样子为了我什么都做,却不肯用真面目面对我,是在躲盛连吗?”
盛静鸣眨了眨眼,“是我做得不够好吗,甜甜你凶我。”
“即使你这个样子,我也喜欢你,”他立刻接,嗓音开始沙哑,“可我很贪心,另一个你我也想要。”
“甜甜,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天台啊。”她自动跳过上一句话,只心心念念这项活动,有些闲肉的下巴心急地碰他的胳膊。
“如果我跟你说我得了胃癌呢?”他痛苦地闭上眼。
林玥僵在那儿。
“什么叫胃癌呀?”她痴痴地问,眼神满是疑惑,见他迟迟不应,唇轻轻地擦过他。
阗禹再也忍不住,劈头盖脸地吻她,咬着直把她亲到拼命挣扎:“好疼,甜甜你……”
“好了够了。”林玥不可能袖手旁观,犹豫两三秒,去掰阗禹的肩膀。
在这小混乱中,阗禹双手固定她的脸,卡住她的后脑勺,强迫性推移她进他怀里,大口含着,深入地吻。
忽然之间,她尝到一点咸的液体。
瞪大眼,见着他闭眼流泪,眉宇笼罩着心碎。
林玥也是这时靠蛮力拉开他,“你冷静点,她现在不经得吓。”
阗禹站起身,手撑在柜面,透明的眼泪滑过下巴。
“甜甜……”她伸手想牵他,落空了。
他用指腹抹掉泪,没再看她一眼,只对林玥说一声:“我今晚有事先走了,你照顾好她。”
直至半夜,阗禹在一家清吧喝了无数杯酒,数不清。
红绿光线散射着,酒杯的玻璃材质反射剔透的光泽,他摇晃着杯子,眼眸仍带着些许水雾,迷离又吸引人。
不是没有人勾搭的,但他一律拒绝,面对外人的态度不近人情得很。
他灌着酒,脑海里不断闪现她以前的模样。
又在浮现她乖巧蹭着他的画面。
他目前难过的其实是,她对他只剩动物天性的依赖,没有爱情。
而且,依赖的人不算是他,只是个同名的男人,他是替代品。
“先生,我们准备打烊了,您看,凌晨一点了。”最后吧内顾客散得差不多,服务生过来客气地通知。
一个半个小时前。
病房有规定的熄灯时间,但由于盛静鸣的特殊性,林玥没让护士打扰。
不过通常阗禹在,小姐一般十点躺下,最迟半小时内入睡。
“小姐,你还不睡吗……”林玥困得不行,近乎哀求她阖眼睡觉了。
“甜甜去哪了?”盛静鸣仍在揪着这个问题。
林玥:“他可能公司有事吧,手机不知为什么关机了。”
心里在盘算着得花个时间,查查他的病历记录。
“应该去买醉了。”她鉴定地讲。
林玥猛地清醒,立即侧目向她,“小、小姐你刚刚说说说什么?”
“我说,”盛静鸣嘴角翘着,脸上常挂的神态一变就变得微妙,“甜甜十有八九是去喝酒了。”
“小小小姐你你你恢复记忆……”
盛静鸣没多废话,没给林玥太过缓冲时间,“盛连的确是生病了,今天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在忍痛,背部微微向前鞠,不是心口就是肺部有问题,遗产协议书是设计好试我的,刚刚阗禹也是,拿癌症唬我。”
林玥尽量跟上她的思维,“那小姐为什么得装失忆呢,真是为了躲盛连的控制?如果是这样,只需要在盛连面前装就好了,不需要骗我们。”
“他不行,情感这种东西不好骗人,更何况是骗盛连。”
“那阗禹他,其实之前小姐你就能承认的。”
盛静鸣掀开被子,“有个值班的护工应该是盛连的人,当时门那儿有影子,估计是她在外面偷听。”
“等等,”林玥止住她预备下床的动作,说:“小姐你现在要干嘛?”
她扬起过去那种、胸有成竹的微笑,“去接甜甜啊,他要是喝醉了怎么办。”
“先生,您还好吗,有在听我们讲话吗?”又多来一服务员,两个一起劝着这位不肯归家的酒客。
阗禹置若罔闻,像是进入到屏蔽外界的境界,一杯杯地喝完又倒,永无止境。
其中一位服务员伸胳膊在他面前挥了挥,试探神志是否尚在,“先生,这附近就有医院,需要我们送您去……”
“不用。”回答的是一道带质感的女声。
两位服务声循声望去,见从门口走进的女人披着外套,内里似是病服,素颜清纯,走到这位顾客前,拍头说:“别喝了,回去吧。”
神奇的是,刚才犹如聋子的顾客此时突然通了外界,放下杯子,透着醉意的眼神盯紧女人。
由于钱早付了,服务生没阻拦,眼睁睁望着她牵走人。
凌晨一点多,弯月柔亮,夜晚星星没多少,但路边高大的树枝数量多,一棵棵地矗立像威武的士兵。
“说天台有星星这种话,居然你也不反驳。”她松松握着他的手腕,说。
阗禹将自己灌得厉害,千杯不醉的神话早被打破,脑袋不再清醒。
事实上不是喝不醉,只是喝得不够多。
“干嘛不讲话。”她突兀地停住脚步,转身问他。
阗禹其实还残存着一些意识,知道是她,但记忆在脑子搅成一块,徘徊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缘。
“你好像很久没理过我了。”他迟缓而清晰地回。
盛静鸣没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抓着他的手拉他过来,“真会睁眼说瞎话,明明就是你趁我智力低下的时候吭我,引诱我做些不可告人的事。”
“哪有,没有。”他脑袋混沌,摆手否认。
她想好好整蛊一下他,转了好几个念头,却是站上路边的台阶,懒得踮脚,就着晚风和月色,俯头吻住他的唇。
风清,酒味浓稠,他下意识回吻,搂紧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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