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阗禹垂落视线,扫到她压在练习纸上的白净手指。

几乎是反射性的,他的记忆力理所当然地帮他回忆起起几天前意外碰到的触感。

阗禹及时制止念头,转回自己还差最后一笔的记录名单。

卡菠萝临时被级长叫过去,不好意思地对答疑到一半的学生说抱歉。

“老师,这是理科重点班和实验班的上交情况,我写好了。”阗禹恰好在这时伸手递过纸张,与目光接触的盛静鸣微笑了下,算是友好地打了招呼。

卡菠萝急中生智,拍了拍手,对阗禹说:“实验班的,练习纸的题你应该全都会吧,跟这位同学讲解一下最后一道大题的附加题,我有事先离开一阵。”

阗禹略微一怔,应诺下来,“好的。”

他感冒犯了,喉咙不知是因为过敏遗落还是感冒有些痛。

但讲题还是可以的。

“你哪里不懂?”他稍微靠近女生那儿,眼睛在望向练习纸上的题之前,先看到了她脖子露出的一截皮肤。

很白,蚊子叮咬的肿包粉红,让他瞬间联想到半切开的无籽草莓。

应该是易留疤痕的体质。

这时候蛮乖的,不知不觉就想靠近她多一些。

盛静鸣有些不适,因为阗禹调整完位置之后,离得太近,感知到的声音告诉她阗禹在身后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未知的异性气息逐渐蔓延。

她说了一个难明的点,阗禹耐心地给她讲解了一遍,从头到尾地完整讲清楚,或许同是学生的缘故,他深知难点在哪,比老师讲得更浅显易懂。

“这道附加题不容易,如果你还不懂的话,我写一份图解。”阗禹切换到为人师表的角色,见她没反应,把之前刚用完的笔拿过来,弯指握成写字的手势,却不小心碰到女生准备收回的手背。

肌肤接触一秒,她先缩手,“我懂的,只是还没消化过来,所以反应慢了点。”

阗禹嗯了声,应声收笔。

不知是不是他感冒体温太高,那一秒里他第一感觉是她的手很凉。

“谢谢你。”盛静鸣无所适从地开口。

她总觉得,他越靠越近了,刚才伸手要写题的时候,她被困在他的臂弯和老师办公桌上那块窄小的空间内,逼仄得仿佛他下一秒会伸手将自己圈围住。

优渥家庭成长起来的都这样吗,喜欢与人亲近?

她不习惯跟人近,刚刚请教问题时也跟老师拉开了一个头的距离。

所幸这样的情况只维持了几秒,他完成任务便移动让出空位,礼节性地回应:“不用客气。”

之后便自然地一起并肩走回教室。

晚风习习,远处的树传来蝉鸣。

盛静鸣维持着合适的间距,自在了些。

阗禹突然低头挡嘴,咳嗽了一声,她找到了话题:

“你感冒了吗?”

非分之想快压不住,喂药,生病的甜甜play……

异常带感。

阗禹的嗓子因咳嗽剧烈地疼着,他勉强地嗯了一声。

她静默了几秒,不是很有经验地关心问:“那你吃感冒药了吗?”

出口之后,才发现像讲废话。

出乎意料,阗禹低声说:“没吃,待会儿有晚课,我需要保持清醒,吃了药会有瞌睡的副作用。”

盛静鸣点点头。

过了会儿她又问:“你喉咙不舒服吗?”

阗禹发现她观察力不亚于自己,鼻音和嗓子沙哑不算明显,她却能察觉到。

“有点。”他回。

然后见她立刻从裤袋里摸出一整片西瓜霜,她说:“给你,喉咙痛很难受的,含一下这个会好点。”

锡纸裹住的西瓜霜只剩最后一粒,从撕开磨破的包装纸来看,她放兜里放了挺久。

与方才班里的同学一听他感冒忙不迭地塞过来不是一整盒就是一整袋、完全没开封的感冒药相比,她手里的西瓜片显得微不足道。

但有些人本身是富足有余的状态,给予对自身来说不值一提的帮助,而有一些人是竭尽所能地拿出自己身上最后一片西瓜霜。

阗禹接过去,郑重地说谢谢。

盛静鸣忽然感觉到,他对待她有些许不同了。

好像就在她拿出西瓜霜的时候。

她一直对周围人的态度很敏感,不一定时时刻刻清楚他人的念头,但肯定能感知到别人对她态度的任何一丝改变。

他似乎不再有那种她有点难搞的无奈感了。

变成了想交好朋友的诚挚之心。

平行班的物理作业,在周一早上收齐。

菠萝是这样解释的:“这套题挺难的,所以要求会高些,你们可以不用像重点班周日晚上交,但要认真对待,对你们段考也有好处。”

曾经赶生死时速抄完的金利:“卧槽差点忘了菠萝是出物理卷的大佬。”

但是物理课代表洛星没有给他往回看的机会了。

“会发下来评讲的,到时候再认真听。”洛星笑意盈盈。

金利死心不改,跟下课过来找自己玩的童浩投诉:“喂,你也是物理课代表,给我通融一下呗。”

“唉别提课代表了,菠萝说自己脸盲症严重,上次我去交作业他居然问我哪个班的……明明刷了一个星期的脸。”

金利:“路人脸能记住就有鬼了。”

童浩作势要揍他,金利一下子跳开。

洛星没理他们的玩闹,细细检查着作业是否有漏网之鱼,旁边的杨丽帮她整理。

不过杨丽一边整理还不忘惊叹,“洛星你居然能做出最后那道附加题,好难的,我想得头都大了。”

满是对聪明学霸的羡慕。

洛星自谦:“我上网查过。”

“也很厉害啊,我连网上的解释都看不懂,一脸懵逼。”

过了一会儿,她们数完作业,洛星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她跟一直坐着写题的同桌说:

“静鸣,周一下午围棋社有活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盛静鸣的眼睫毛一顿,点了点头。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跟平时第二节下课去跑操的时间不同,改为早读完后的时间点下去操场升旗,不用跑步。

刚分的班没有太讲究,班主任刘真也不强求,让他们先暂定分男女站好三排,女生一排,男生两排。

学生主持人的声音字正腔圆又洪亮,满是仪式感,“升国旗,奏国歌,敬礼!”

都过了佩戴红领巾的年纪了,只需跟唱国歌,不用傻傻地举起手。

但总有些稀有物种还活在过去。

金利站在最前排,搞怪地举手敬礼,站姿跟小学生有同工异曲之处。

这举动自然引来一阵小范围的发笑。

旁边的童浩看傻逼一样看他。

班长张贤运适时嘘一声让他们安静。

女生们捂嘴笑完,夏季阳光强旺,她们不约而同地抬起手挡着直晒脸的日光,一些机智的不忘带杂志或是小说来挡太阳。

纪莹莹不怕晒,低头盯着小说看得入迷。

杨丽好心提醒她:“强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

纪莹莹点头应是,眼睛仍未离开小说的页面。

洛星低头想着昨晚没在补习班见到阗禹的小小失落。

盛静鸣站在女生那排的最后,对前面的人的神态一览无遗,她注意到洛星眯着眼抵住阳光的刺眼望着某处。

她顺着洛星的方向去求解,并不意外地望见站在树荫下的实验班,排在中间的阗禹时不时露出线条如画的侧脸。

因为是按倒序的方阵排列,所以十一班在他们班前头不奇怪,高二的是这样排,高一和高三又换了种排法,不管怎样,三个级的实验班总是占据了最好的地理位置。

盛静鸣其实很讨厌劲头大的阳光,见洛星毫不介意直起头迎面阳光的样子,猜她应该涂了防晒霜。

每个班呈现出了不同的面貌,像平行班大家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也有耐不住无聊的窃窃私语着,基本不怎么听陈词滥调的国旗下讲话;重点班就不一样,几乎大部分在抓紧时间专心背小册子或是画满重点的复习纸,也有早背好一脸轻松的背手而站。

她转而去观察实验班,不是固有印象中会比重点班更泛滥的背书潮流,而是全都认真端正地听着演讲人紧张带点磕绊地念着稿子,没有一个人夹带私货。

自信、胸有成竹又游刃有余的姿态,一下子与战战兢兢背书的同学高下立现。

实验班总体拥有令人钦羡的精神状态,但想要在一群学习优秀的人中挖掘到好看的,这就有点遗憾,强人所难。

又不是混娱乐圈的艺人,在大家念书低头做题的高中里,平凡人居多,偶尔也有长得不错的,但也只是普通人里挑高个子,真正长得无可挑剔的人其实少得可怜,凤毛麟角。

阗禹无疑是难得的特例,他是实验班的人间瑰宝,各方面堪称完美,综合实力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她想起何青曾经在宿舍里说过自己一次近距离围观阗禹的经历。

“他就站我面前跟老师讲话,我站得离他那么近,跟他呼吸着同一处的空气,哎呀那一刻小鹿都撞死好几回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啊,犯规哎。”

“当时脑海中只有那一句歌词,众生皆苦,唯有你是草莓味。”

纪莹莹还破坏气氛:“为什么是草莓味,香草党不服。”

她静静地想入神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下意识用余光瞄洛星。

洛星是少数几个能与阗禹颜值匹配的女生,除此以外,她也见过文科班里远近闻名的几位班花,不缺能与洛星媲美的皮囊。

她清楚自己的条件只能算中上水平。

周一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会课,刚开学不久,刘真趁热打铁,把每年必用高二新学期新开始的ppt亮出来,给这个看起来还乖的平行班灌一碗鸡汤。

也不管学生他们有没有听进去,尽到自己职责了,找了几个班委出来处理一下即将到来的教师节和校运会事项。

洛星脸上的神色恰到好处,她不慌不忙地将老师说的要点记在纸上。

放学铃声一响,洛星有条不紊地收拾干净桌面,将笔插放入精致小巧的笔筒中。

“静鸣,可以走了。”洛星说完,不打算拿书包。

盛静鸣点点头,背好书包,瞥了一眼教室墙上挂着的钟表。

四点九,还早。

“静鸣,你能适应围棋社吗?”

不知为何,即使一开始就讲得明明白白,但洛星仍然对她有些讨好的意味,待她像自家小妹那样。

盛静鸣闻言看了看洛星,透过她像看到了伏盛,沉默着没接话。

几秒后,盛静鸣说:“还好。”

洛星:“如果有不懂可以来找我,我跟社长挺熟,你也看见了,阗禹他很好人的。”

盛静鸣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股跟人相处的厌倦感又涌上心头。

抵达围棋社的活动室时,人基本到位,三、四个男生在搬动桌椅,阗禹也在搬,一用力,手臂上的青筋隐隐突出,之后仰面似是被飞舞的灰尘进了眼,他闭上眼,没有贸然用手指揉,而是从裤袋里摸出眼药水。

“社长,眼睛进沙了?”

阗禹闭着眼点头,轻轻拔开盖子,“我滴一下就好。”

时间仿佛静止在那一刻,正值青春的男生仰头,体态挺俊,犹如精雕细琢过的眉骨到下颌线以及喉结,面部线条流畅而分明。

不止盛静鸣在关注,简茜和袁颖也目不转睛地在看。

沈子科伸手挥了挥,“回神啦。”

袁颖表情一滞,随即脸色泛红地低头做事。

简茜毫不避讳,扫了一眼假正经的洛星,狡黠一笑,对沈子科说:“沈二,你觉不觉得社长,长得很有感觉,嗯?”

沈子科:“知道社长帅了下一题。”

简茜继续笑,环视一周自认为除了洛星再无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大家都明白阗禹看似好相处实际上公平地隔绝了每个追求者的路,简茜想,他什么条件,周围的人又什么条件,加上他自小在原生家庭获得的各方面为人处事的优秀品德——

哪个人能这么容易被他看上。

他自己隐隐透露出来的高中不会谈恋爱的意思,是个聪明的都会懂,并且不会轻易越界。

不过明显有些人是打润物细无声的主意,先稳处成好朋友,等高考一结束,近水楼台先得月呀。

简茜思及此处,托腮卖萌,“阿科,想问你个问题,得唔得(行不行)?”

沈子科招架不住,“你讲。”

当有一个女生跟你说想问问题的时候,多数离不开情感问题。

简茜:“社长几时生日?”

沈子科的眉毛一挑,露出大白牙:“啧。”

简茜敲他的脑袋,“你试下唔讲(你敢不讲)?”

沈子科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其实,”卖关子地停顿两秒,他靠得极近,然后下一秒猛地暴大音量:“他今天生日哈哈哈!”

几秒后,简茜捂着受伤的耳朵,抄起一把扫把去追蛇形逃窜的沈子科。

沈子科一边跑一边浪:“社长,救命,救我哈哈哈。”

阗禹刚纾解完沙子进眼的痒意,眉头动着,凭着方位感和声音所经之处的风,他鲜少地换上严肃的神色:

“冇玩了(别玩了)。”

这是盛静鸣第一次听见他讲白话,与标准的普通话截然不同的味道,他讲白话时声音更低沉,藏了点不常见的强势。

才体会到他身为社长的威严感,也对,要是性子一直温和,怎么镇压时不时胡闹的人员。

之前一直不讲白话,应该是为了照顾隐藏的外地同学吧,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暴露出外地人的特征。

不过她倒是能猜出袁颖不是本地人。

袁颖说话时有明显的外地方言口音。

“今天是第二次培训,五点半结束,不耽搁你们洗澡的时间。”阗禹驯服完两个跑动的幼稚人员,简单地说了下社团的安排。

于是大家坐下,继续上次培训的模式,两人一组手把手教。

这次盛静鸣分配到的是沈子科。

“我听说你跟洛星不仅同班还同桌?”沈子科压低声音问她。

“嗯。”

“大佬,”沈子科亮出招牌菜般的笑容,“我想要洛星的微信号。”

盛静鸣:“对不起,我没有。”

沈子科始料不及地脱口而出白话音,“真嘅(的)?”

盛静鸣不咸不淡地嗯一声。

沈子科在对比优良之后,重振旗鼓,卷土重来,“那你的微信号呢?”

她静了一秒,回:“我没开微信。”

沈子科垂头丧气到下错了一步,被盛静鸣眼捷手快地吃掉黑子。

沈子科:“……”干脆改为低着头眼巴巴地下棋。

等到五点二十的时候,平均下来被虐了四盘的沈子科突然一个鲤鱼翻身跳跃,兴奋地招呼大家:

“哎哎我跟你们讲,社长今天生日,为了庆祝他的生日,我们原本想聚餐来着,但是考虑到时间以及成本问题,所以由我想到另一个idea,就是社团每人发一张精美卡片,在卡片上写一个四字成语来概括你对社长的印象。”

“注意,只能写一个词哦,就当作给社长的生日礼物啦。”

阗禹站在一旁,这是经过了他同意的最保险又不破费的方案。

十几分钟后,也就是五点八左右,活动室只剩下两个帮忙恢复原样的男生以及阗禹和沈子科。

阗禹深知以身作则的道理,所以先自己任劳任怨地搬好杂乱的桌子,借此带动男生们的集体荣誉感。

“怎么样?看到大家花式夸你,爽不爽?”过后,沈子科只搬了一张桌子就摆出自己完工的空闲。

阗禹无声地笑了笑,浏览着一张张字体迥异的卡片。

倏地留心到一张卡片,沈子科眼尖地帮他剔出来。

等看清了是写什么之后,沈子科暧昧地:“哇喔。”

那张卡片上写着:

【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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