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幽州到晋阳再到白沟的广大战线上,汉军不管是处于进攻状态还是防守状态,实际上都已经占据了优势,并且按照太尉府的规划逐步形成对邺城的合围。
等到汉军拿下晋阳并且在渤海郡等地有所突破之后,宇文宪不管选择在哪个方向上和汉军决战,对于汉军来说实际上都无所谓了。
打就打嘛,以举国之力碾压一城之兵,要是再打不过的话,李荩忱干脆把国号改成“送”算了,真的丢不起这个人。
因此白沟之战,李荩忱和太尉府达成的共识就是求稳。
而诸如陈智深等将领,固然渴望着趁着最后的战斗能够建立功勋,但是他们还没有到骄傲自大、完全丧失理智的地步,当然知道如果在这个时候不慎中了宇文宪的计谋,那么将会沦为全军上下的笑柄。
更何况继续向前的话,作为现在距离邺城最近的一路兵马,决战主攻的任务少不了还是他们的,因此没有什么好担心和懊恼的。
现在又不是当年以小博大的时候,大家都稳一点比较好。
将领们告退之后,李荩忱看着仅剩下的萧世廉、张须陀和鲍兴,忍不住感慨一声:“朕征战经年,从未想过能有今日之局面,天下将定,不知道宇文宪又作何感想?”
从当初淮北吕梁山中跑出来的漏网之鱼,到太建十年因赫赫战功封侯,第一次在这乱世之中真正站稳脚跟,再到现在大汉新元五年,他已然是统率千军万马、九州无不拜服的大汉皇帝,就连李荩忱自己回首过往都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哪怕是作为一个后来者已经算开挂了,个中艰辛,恐怕只有李荩忱这个亲身经历全部过程的人才能懂得。
萧世廉的心情也不错,作为除了李荩忱这个名义上的主帅之外,军中真正的一把手,这一次只要能够稳稳地拿下邺城,那么破敌灭国之功就少不了他的,此时他甚至有点为留在洛阳坐镇后方的裴子烈感到惋惜。
李荩忱御驾亲征,几乎是动用倾国之力,大汉精锐倾巢而出,因此背后肯定要有绝对值得信赖的人坐镇。作为大汉万年的后方捍卫者,两淮巡抚戴才显然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不过戴才到底只是方面之将,而且多年镇守后方,让他实际的战功乏陈可数,就只有平定江南这还算平定内乱的功劳罢了,自然在有突发事件的时候很难服众。
因此萧世廉和裴子烈这两个大将之间就必须要有一个坐镇后方,统筹兵马粮草转运调度等一系列的事情,同时也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宵小之辈——现在正是李荩忱的声望如日中天的时候,再加上大汉的律法、规章制度之类的都已经通过一次次的修订而逐渐正规化,人才的选拔制度也运转起来,官吏的选拔和培养都步入正轨,因此就算是有对大汉心怀不轨的人,这种情况下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他们不敢动,不代表着李荩忱就可以对这些潜藏的暗流熟视无睹,一旦自己在前线有什么挫败,这些家伙很有可能在后面开始捣乱,因此李荩忱在保证自己前线的稳扎稳打同时,也必须要有一个能够镇住场子的人蹲在后方。
萧世廉到底性情还是莽撞了一下,真的要说坐镇,裴子烈要比萧世廉合适,心里明白这个道理的裴子烈自请坐镇洛阳,给了萧世廉一个再立大功的机会,当然了,以后要是再有进攻塞外的机会,肯定萧世廉就不会和裴子烈抢夺,不能好处都让你拿走了。
现在战局进展的颇为顺利,萧世廉的心情当然好,同时为了避免自己万一走错一步导致一失足成千古恨,他也一改之前一贯的风格,主张稳扎稳打,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功劳能够稳稳地拿到手,还因为陛下就在军中,万一因为自己的冒进而出了什么事,萧世廉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宇文宪此时应该看着陛下之前的劝降书信,后悔万千。”鲍兴微笑着说道。
李荩忱在白沟之战前专门派人渡过白沟,递交劝降信,可惜宇文宪很果断的拒绝了,现在面对这样的局面,不知道宇文宪是不是真的后悔还不如直接投降了?
不过李荩忱也清楚,开玩笑归开玩笑,这个时候不应该放松警惕和轻视敌人。
还远没有到轻松的时候。
“尽快派遣斥候摸排周人的布防情况,另外联系冀州白袍,从邺城到白沟沿线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报告!”李荩忱果断的说道,“今夜全军上下严谨备战,不得松懈!”
“诺!”萧世廉和张须陀急忙答应。
“各自归位,”李荩忱挥了挥手,“鲍卿家,随朕巡营。”
“陛下三思!”张须陀急忙说道,您老人家就别乱跑了,“多日劳累,恳请陛下以龙体为要,多加休息。”
“今夜我汉家将士枕戈待旦,朕又如何能够安然高卧?”李荩忱慨然说道,同时在心里嘟囔了一声,连尉迟贞都被陈宣华拉过去打下手了,朕连个暖床的都没有,还不如去巡营以鼓舞一下士气呢。
张须陀和萧世廉也只能作罢。
反正李荩忱要去巡营的话,肯定也要羽林骑随身保护,论安全程度,只要在军营之中,实际上在哪里都差不多,去鼓舞一下士气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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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沟北岸,北周大寨。
白日的激战最终还是没有守住北岸壁垒,以至于汉军从容上岸,因此北周军中士气低迷,除了巡逻放哨的士卒之外,多数营帐之中都早早地熄灭了灯火。
除了宇文宪的御帐。
宇文宪坐在御帐中,伸手扶着额头,面前的一碗鸡汤没有热气了,可是根本未曾动过。
“殿下行军征战辛苦,但也要注意身体。”下首传来平淡的声音。
“先生是在笑朕的狼狈?”宇文宪抬起头,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愤怒,但是难以掩饰疲惫。
称“殿下”而不称“陛下”,称“先生”而不称“卿家”,整个北周也就只有许善心这独一份儿了。
许善心独自坐在宇文宪的右侧,孤零零一个人,甚至连亲卫都没有带着,而他对面则坐着两个人,一文一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