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水前线,汉军的炮击在持续着。
这一次汉军的投石机和火炮面对的不是高高的寨墙,而是奔流的颍水和颍水对岸在营寨前方列阵的周人。
这条河当然不可能竖起来、在空间上起到阻拦汉军的作用,所以周人所能依靠的就只有面前的盾牌。
在狂风暴雨一样的炮击前,这盾牌单薄的就像是一层薄纱。
每一面盾牌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盾牌后面的北周士卒们更是屏住呼吸,只要眼前的盾牌支撑不住,那乱舞的弹片和翻涌的气浪就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很快就会夺走他们的性命。
不少单薄一些的盾牌或是木头制成的盾牌还是被乱飞的弹片切割开来,后面的周军将士自然就倒了霉。到底谁会中奖,谁会倒下,和个人能力根本没有什么关系,甚至和整个团队的能力也没有什么关系,完全就看对面汉军炮手的本事和天意,乃至于后者都要占据很大的比例,无疑这才是最可怕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炮弹就会砸到自己的头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人都会直接倒飞出去或者变成尸体,就算是自己空有一身本事,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袍泽弟兄乃至于自己随时就毁灭掉了······对于周军士卒们来说,这种任你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都没有办法挣扎一下的处境才是最难受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炮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甚至比刚才的时候更加响亮。
每一发炮弹炸裂,就像是小刀在心头上刻了一下,让人只能默默忍受着这种痛苦,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种折磨。
而随着盾牌阵列上的缺口越来越大,开花弹也不断的向人群的纵深乱窜,并且绽放出来一朵朵血肉做成的花朵。
有的时候,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
转身向后跑的北周士卒已经越来越多,督战队的大刀挥动的也越来越频繁。
这些督战队真的敢杀人,这应该是让不少北周士卒们最终还能坚持站在这里的原因。毕竟相比于立刻就去死,出于本能他们还是宁愿再等一等。
汉军的船越来越近,周人的弓弩手也顶着巨大的压力放箭,当然了周人的投石机也没有闲着,只不过投石机最多也就是抛射出去一两轮的机会,不用等到他们完成第三轮装填和发射,汉军的投石机和火炮就已经对着石弹飞过来的方向开火,石弹和炮弹很快就会把那一片都变成炼狱。
稀稀落落的箭矢基本上没有起到什么阻挠的作用,汉军的船只在快速的向前推进,还不等船冲上岸边,不少早就急不可耐的士卒就已经从船上翻身而下,举起盾牌保护住自己身上的要害部位,然后涉水快速向岸边冲去。
距离并不遥远,但是也正是这一段距离敌人很近但是自家人却有密集堆在一起的路程是最要命的,因此那些有经验的汉军老卒宁肯把机会留给那些新兵蛋子,而自己直接涉水上岸。
对于这些来自于南方的将士们,颍水,轻飘飘啦。
如果不是因为敌人的箭矢随时都有可能窜过来,而且第一次来这地方对水文条件并不熟悉,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卒们甚至都敢直接从对岸游过来。
南方水乡里长大的孩子,竟然还要挤在一条船上过河,这实在是太屈辱了。
还不等敌人从岸上压迫过来,上岸的汉军将士就已经快速集结,所有动作干净利落,绝对不拖泥带水。而船上的汉军弓弩手也纷纷扣动手中弩机,射出去的箭矢形成一个扇面,横扫前方周人的队伍。
若是换做往常,这样的箭矢射击根本就起不到什么杀伤的作用,但是今天不是往常,在这之前,汉军的火炮和投石机就已经对周人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肆虐,所以周人的队列早就已经变得混乱不堪,这一通箭矢射过去更是“见缝插针”,让不少原本勉强重新集结起来的周人队伍再一次受到了沉重打击。
“这个崔景嵩,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陈智深提着刀跳上岸,他一如既往地亲自带领前锋进攻。正是因为陈智深这种每次征战都会冲锋在最前线的行为,他麾下的将士也无疑是各个军中士气最高涨、斗志最昂扬的。
当然如果陈智深出了什么意外,对于士气的打击也必然沉重,所以除了艺高人胆大的陈智深,放眼整个大汉军中,怕是还找不出来第二个敢这么做的人,当然了,李荩忱倒是每次都把态度摆出来,坚决要冲锋在前,只不过大家都不可能同意罢了——当然不排除戏精皇帝陛下自己也知道会这样,因此口号完全可以喊得震天响。
要说如何鼓舞士气,多了一千多年经验的李荩忱,当然要比其他人更加擅长。
而现在,陈智深对面的崔景嵩,也同样坚持站在了队伍的前列。
很明显,崔景嵩也不打算再后退。
而陈智深不得不承认,崔景嵩做出的选择应该还算正确,现在周人在岸边列阵,能够在汉军上岸的第一时间就压迫上来,可是如果龟缩在营寨后面,那么周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汉军渡河、列阵,却无计可施。
半渡而击,才是阻挠敌人的最好的办法,等到汉军甚至把火炮都搬到岸上来了,那就什么都晚了。
所以崔景嵩才会坚持守住这滩头防线,哪怕是必须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这是一个值得尊重也有毅力的对手。
当然了,这也是一个还有理智的人所能作出的最无奈的选择。与其直接等死,守在这里至少还可以寄希望于自家军队的士气不至于崩溃的太快,至少还能盼望敌人组织的进攻出现差错,从而能够抓住或许稍纵即逝的机会。
不过陈智深不打算再多给他任何机会。
当汉军上岸,局势就已经不可挽回!
“杀!”刀向前,汉军将士呼啸而出,如猛虎下山。
陈智深的将旗就和大汉的赤色旗帜一起飘扬在队伍的最前面。
炮声隆隆,一艘艘运载着火炮的船只此时也尽可能的前顶,甚至不惜直接抢滩,以求能够把炮弹送到更远的位置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