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樊毅硬生生的将怒火压了下去。
而徐德言只是一笑。
等到徐德言跟着李荩忱上去,那名副将方才苦着脸说道:“将军,李荩忱的这个随从便是徐陵徐相公的长孙。”
“徐德言?”樊毅登时眉毛一挑。
他镇守荆州大半辈子,本来就没有见过多少京中人物,撑死天算作有所耳闻。被萧摩诃弹劾返回建康府的之后没有多久,徐德言就前往巴蜀,因此樊毅根本没有见过徐德言。
当然没有见过不代表没有听说过,更何况单单凭借他徐陵长孙、未来徐氏家主的身份,就已经让樊毅得掂量掂量了。
若是现在为难徐德言,可就是撕破了脸皮和徐陵为敌,这个胆量樊毅并不是没有,但是显然并没有必要。
因此更好的办法就是隐忍下来,李荩忱他暂时动不了,而徐德言更是惹不起。不过樊毅缓缓攥紧拳头,今天在李荩忱和徐德言实际上徐德言什么都没说这里受到的屈辱,来日一定要加倍奉还。
徐德言走到李荩忱的身后,李荩忱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也听见了身后的动静,知道徐德言做了什么。只是微微摇头,徐德言这个时候冲上去和樊毅行礼,在李荩忱看来多少有些火上浇油的意思,略微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不过话句话说,徐德言本来就应该算是李荩忱的鹰犬,恶心一下樊毅也没有做错什么,更重要的是,能够恶心一下樊毅,对于李荩忱来说何乐而不为呢?
在当初李荩忱主动举报樊毅并且“唆使”萧摩诃弹劾樊毅,在获得樊毅囤积的大量粮草同时,自然也不可避免的等于和樊毅结下了梁子,因此李荩忱就没有认为樊毅还有和自己合作的可能,就算是李荩忱给了樊毅足够的甜头,他也得掂量掂量这甜头到底能不能一口吞下去。
所以对于樊毅直接在城门下展露出来这样的态度,李荩忱并不觉得意外,恶心一下樊毅自然也不是不可以的。
樊毅自然很快就被李荩忱抛到脑后,他大步走上城楼,目光在静静等候的人群之中扫过,很快就看到了吴明彻和徐陵这自己熟悉的人影,而在他们的不远处,一个身穿龙袍的男子就站在那里。
当李荩忱抬头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在这个时候低下来和李荩忱交织在一起,不过意识到什么,李荩忱急忙微微低头,上前两步一拱手:“末将参见陛下!”
陈顼挺直腰杆,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没有传闻中的三头六臂,也不是传闻中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小麦色的皮肤说明他经常征战在外,棱角分明的脸庞似乎不属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像是三十岁经历不少风霜打磨的中年汉子。
陈顼年轻的时候久在军中,很清楚这是一个军中男儿应该有的样子。传闻看来终究还是有一点没错的,李荩忱每一场战斗都是身先士卒,他只是在那里一站,陈顼就能够分明感受到油然而生的杀意。
显然这个年轻人已经出生入死很多次,显然他的手上已经杀死了很多人。
年纪轻轻,便已如此,只能用“妖孽”来形容了吧。哪怕是数百年前的冠军侯,应该也就是这个成就了。只不过霍去病年纪轻轻便病故,否则不知道等他长大之后,到底是英雄还是又一个能够威胁到江山社稷的、有如李荩忱这样的枭雄?
“李卿平身。”陈顼走下台阶,伸手虚扶李荩忱。
不过李荩忱似乎并不领情,只是拱手弯腰,无奈之下陈顼只能真的伸出手拖住李荩忱的双臂,微笑着说道:“爱卿兵马之威,朕都已经看入眼中,现在看爱卿,更不亏是我大陈之西南砥柱,有爱卿在,大江上游,必当稳若泰山!”
李荩忱这才顺着陈顼的力道起来,老皇帝托着自己的手臂不断用力,脸上已经微微发红,说明现在的力道已经让他有些吃力,这也让李荩忱对陈顼的身体状况更多了几分了解。
这位大陈皇帝陛下夏然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戎马倥偬的将领,多年的权谋算计和后宫酒色已经消磨了他的身体和斗志,如果自己的对手是这样的,李荩忱并不觉得可怕,毕竟年轻也是李荩忱的一个优势,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大的优势。
陈顼似乎也预料到了李荩忱在考虑什么,不由得微微皱眉,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径直握住李荩忱的手腕,带着他一起走上台阶,一挥衣袖:
“朕生于军中、长于军中,此时能够见到如此精锐之师,着实是高兴!来人,赏赐李卿家黄金百两,另赏赐白银千两给下面这些将士们,希望他们永为国之干城!”
“诺!”随驾的内侍不敢怠慢,这些奖励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不过这个时候还是要走个过场。
而陈顼似乎意犹未尽,笑着说道:“周人被卿家打的闻风丧胆,一时半会儿必然不会犯我边界,所以卿家这一次既然来了,就不妨多欣赏一些这建康府风光,看看这建康府和巴蜀又有什么区别。”
李荩忱点了点头:“多谢陛下恩典,臣自当向陛下汇报巴蜀的战况,不过臣还有军政事务在身,恐怕很难常伴于陛下身边,为巴蜀百姓和将士计,还请陛下恕罪。”
陈顼这一番话说出来多少也有引诱李荩忱或是袒露不臣之心声,或是主动要求留下来的意思,只不过李荩忱很干脆的将百姓和将士们的意愿抬了出来,这就让陈顼一时间无话可说。
而似乎意识到了这气氛沉默之中带着的尴尬,徐陵率先站出来,微笑着说道:“陛下,城上风大,镇西将军远道而来,自当先好好休息,等明日当让镇西将军上朝为陛下详细陈述巴蜀战事。”
陈顼怔了一下,一时间也弄不清楚徐陵这样做到底是解围还是想要让李荩忱先离开这是非之地,不过既然徐陵已经将台阶送过来了,陈顼不走也得走了,微微颔首:
“如此也好,朕已经着人在城中安置宅院,爱卿尽可以先去歇息,另外城外兵营也已经空出来,让这些将士们也好好休息。”
“臣遵旨!”李荩忱轻轻呼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陈顼并没有继续为难自己的意思。
这一关算是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