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是个人了,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该替自己争取权利,她敢反抗不公。
凤倾尘在纸上写下了四个字:以人为本。
而乔似锦则是咬着毛笔。
在她的世界里,强者就该守护弱者。
这一天,学子们大多一书心中感慨,之前内阁落榜的学子也都有了职位,让他们没那么紧张,这次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监察院考试结束以后,六部和监察院共同批阅,每份试卷都经过六部的手。
华裳手里是乔似起的试卷。
她忍不住笑了。
乔似起说,人权是指朝廷一视同仁,而不是人生来便平等。
生而为人,你首先要做个人,再者便是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
即便这世道不公,即便有些人因为家族强大的年纪轻轻便可以入内阁。
就比如,我现在在考试,而之后给我批阅的可能是安家小公子,也可能是裴统领,或许是首辅大人。
提起他们,都会带着他们的姓氏,因为他们身后有强大的家族。
千年来只有一位女首辅,而这一切最根本的原因,是华裳大人身后有个集全族之力支持她的华氏一族。
当然,我只是就事论事,首辅大人确实真才实学,当得起如今的赞美。
华裳看懂了,乔似起是真的不想考过。
做的太过明显,提一个就完了呗,还提三个……这是生怕自己会离开云都府。
她把印一盖之后,把试卷递给了裴沐,“你云都府的人,嘴挺碎……”
裴沐翻看了一遍。
乔似起……写了满满五张,有四张半都是废话,但字确实很好看。
他看着试卷上面的印章,也不知道这自信的少年是哪句话让华裳通过……
裴沐也盖上了刑部的印。
他盖完之后,便把试卷递给了安宁。
安宁一看,也盖上了兵部的印。
乔似起一共就说了他们三个,还是带着些许讽刺那种。
华裳和裴沐都给他通过了,如果到他这刷掉了,别人会觉得他小心眼。
况且他觉得乔似起很多话说的都特别简单直白,看着舒服。就是有点嘴碎。
好在大多数学子,只说了想说的,并未废话,嘴碎还没忍着的只有乔似起一个。
安宁清楚,此次监察院考试,主要是让各位学士了解一下学子们的水平,也好因材施教。
会试较严,离开的学子比较多,能通过会试的,基本上都是可用之人。
离开监察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裴沐走在皇宫中。
这里曾经是他的噩梦之地,而如今这里换了主人,他觉得很安心。
他抬眼,便看到洛小翡。
有些人就是那般温暖,她在生命便有了温度。
洛小翡跑到裴沐身边,握着他的手,就这么慢慢溜达着。
他们走到了皇宫门口,裴沐不想松手,于是又把洛小翡送了回去。
最后反反复复走了三趟,天也亮了。
洛小翡干脆就直接去上朝,下朝之后回了寝宫倒头就睡。
裴沐给她盖好被子,出了寝宫,出了这个他曾发誓再也不会靠近的地方。
他回了云都府。
远远地就看到乔似起在那打扫门口,还时不时翻个跟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乔似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马收起喜悦,垂眉顺目,认真地开始扫地。
裴沐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惊讶地抬头,“大人,您来了。”
裴沐:“呵呵。”真能装……乔似起的本事他清楚,估计早就发现他了。
也不知道大早上的,在这演啥子。
乔似起一脸难过,“大人,您昨日去阅卷,我给您丢脸了。”
裴沐看不下去了,“想笑就笑吧。”
乔似起的嘴角慢慢扬起,“什么都瞒不了大人,大人我是真的喜欢这里,哪也不想去。”
裴沐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踏入了云都府。
乔似起高兴地直接飞上了房顶……
裴沐头也未回地说道:“你考试通过了,准备一下殿试。”
哐当一声……乔似起自房顶掉落,他深切地体会了一回乐极生悲。
他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叹息。
他早该想到的,陛下的近臣,哪个不是跟陛下一样性子?哪会因为他讽刺一下,就给他穿小鞋。
这次大意了。
裴沐去了地牢。
神临单脚倒挂在绳子上,看到裴沐,一个翻身灵活地落下。
裴沐问:“哪来的绳子?”
神临笑着说:“去天雪阁抓人的时候,顺回来的。”
裴沐也没继续追究,这老头的本事,待在牢中也是全凭自觉。
他直接说正事,“季家祖父祖母正在赶回来,锦阁也在抓紧调查当年的事,你如果还有其他证据,都提前准备好。”
神临点头,“好。外孙辛苦了。”
裴沐不想接他这茬,打算走,突然想起来,“可有蛊王的消息?”
神临说:“去海国了,我的弟子有给我传信。蛊王这个人吧,不是什么好人,但有恩必报,不会对我神临派下手,你别担心。”
“呵呵,我担心你?我是担心海国有了蛊王,会对我翡国发难。”
裴沐继续说道:“我回去了。”
神临老头面带慈祥的微笑,目送他离开。
裴沐出了地牢以后,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他可以对每个人都很好,可为何偏偏遇到神临,就不自觉地冷嘲热讽。
“哥,发什么呆呢?”裴澄黑着眼圈,很没精神的样子。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打起精神,如今云端城每个人都很忙,他不能一味地沉浸在悲痛中。
他要好好干活,替百姓,替像倾笑那般的姑娘讨回公道。
裴沐看着裴澄,在犹豫说还是不说。
裴澄眼睛一亮,“因为外祖父?”
裴沐惊诧,自家弟弟这么敏锐?
他回答道:“就是会愧疚。”
裴澄一听就懂,“因为你委屈,而他是咱们的至亲。大哥,你终于像个人了,不是完美地裴沐,而是一个会委屈有情绪的人。”
裴沐呵呵……“我本来就会有情绪。”
“有吗?”裴澄反问。
他有些想笑。大哥竟然不在意是不是人这件事,而是有没有情绪……
裴沐不搭理他了,一跃而起,几个起落便回到了他在云都府的小院。
裴澄喃喃道:很累吧,活成别人眼中完美的裴沐……
他黑着眼圈进了地牢,看到外祖父挂在绳上……
他打开了牢房的门,也一个翻身,双腿挂在绳上,整个人倒悬在半空。
裴澄说:“神临前辈,你说如果人生可以重来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