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校长办公室。
尤利西斯走进来时,突然有了一种久违感。这个学期以来,他来邓布利多的办公室的次数寥寥无几。
凤凰福克斯依旧趴在楼梯杆上睡觉,口鼻之间随着呼吸而无意识地喷吐着火苗。
墙上的历代校长肖像们正在窃窃私语,见到尤利西斯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出相框,跑到城堡的其他地方去了。
看来他们也知道接下来邓布利多会在这儿给尤利西斯上课,期间肯定会有一些隐秘的事情是邓布利多不想让人知道的。
“来了?”
邓布利多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一份文件,听到声响后抬起头,笑呵呵地问道。
“嗯。”
尤利西斯简单应了一句,在邓布利多对面坐下。
邓布利多的视线在手中的文件上扫视了一会儿,慢慢说道:
“纯血家族神圣联盟的来信……他们的复辟之心始终没有熄灭。”
“纯血家族神圣联盟?”
尤利西斯重复了一遍,有些疑惑地看着邓布利多,“他们想干什么?”
“试图让纯血家族重新掌握魔法界的话语权,还能有什么?”
邓布利多嗤笑一声,“他们似乎已经不将汤姆和德卡蒙纳那些人放在眼里里,认为战胜他们是早晚的事情……这次写信给我是为了获取我的支持……”
“可能只是为了探探您的态度。”
尤利西斯思索着说道。毕竟想要将邓布利多这么一个大巫师直接拉到他们的阵营,也太过天方夜谭了一点,就算邓布利多所在的家族也是古老的隐藏家族,但邓布利多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拉拢的人。
“给了他们这么大底气的人是你,尤利西斯。”
邓布利多直视着尤利西斯的双眼,开口说道,“自从混乱之城的那一夜之后,你就成了纯血家族们眼中的香饽饽,所有的家族都想得到你……他们相信,在你的带领下,食死徒和深渊都将被扫除干净。”
“连我自己都没有那么强的自信,他们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尤利西斯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而且……所有家族都想得到我?他们在做什么梦?难道指望我脱离莱斯特兰奇家族吗?”
“威逼对你来说自然没有效果,利诱的话……他们暗地里使了不少手段,但都被几个家族默默挡回去了。”
邓布利多笑了起来,“就是马尔福、罗齐尔、伯斯德几个家族。他们有着足够的财富、地位、与资源渠道,哪怕只是三个家族,在纯血家族神圣联盟中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毕竟现在有些纯血家族已经是外强中干,有一些甚至是名存实亡了。”
“说到马尔福……您把卢修斯他们安置在哪儿了?”
尤利西斯眨了眨眼睛,忽然转移了话题。
“在一个食死徒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
邓布利多得意地挑了挑眉头,大手一挥,“好了,差不多该进入今天的正题了。说起来,我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为人单独讲课了,授课的对象还是你……竟然有种久违的忐忑感。”
“太自谦了,教授。”
尤利西斯笑着说道。
“自谦?不,不,没有。”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看向尤利西斯的视线中有了一丝恍惚,缓缓开口道,“看到你,我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同样的英俊潇洒——别偷笑,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很帅的,但是就魔法实力来说,比现在的你还要略逊几筹。”
尤利西斯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邓布利多忽然进入了回忆模式。
“在你身上,我感觉到了很多道气息……地狱、献祭仪式、大图书馆、拉文克劳、斯莱特林、路西法……”
邓布利多接着开口,每说一个名词,尤利西斯的眉头就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到最后,他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诧异,只感觉自己不着寸缕地站在这位老人面前,一点秘密都没有留下。
“不用慌张,尤利西斯。我说过,到了我这个年纪,最大的优势就是比别人知道的要多那么一些。”
邓布利多笑了笑,“这几年下来,你应该也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毕竟你也是我的学生。”
“您对所有的学生都没有恶意。”
尤利西斯轻声说道,“至少一开始都是如此。”
“是啊……这种心态让我在对一些学生的培养路线上出了差错,从而导致了魔法界十多年的黑暗……”
邓布利多的眼神闪了闪,“不过,今天的主题不是汤姆和德卡蒙纳,而是你。”
尤利西斯抿了抿嘴唇,拿起桌上冒着热气的红茶喝了一口,静待下文。
“你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或者说宝藏了,尤利西斯。任何一样拿出来,放在一个学生身上,都能让他成为一个举世闻名的巫师。”
邓布利多双手放在桌上,十指搭在身前,沉吟着说道,“而这么多秘密融合在你一个人身上……没有人能够知道,你的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子。或许,达到创立学校的四巨头、甚至超越他们的程度,都有不小的可能。”
尤利西斯轻笑着,没有开口,一种不用溢于言表却又像天生存在的高贵与傲慢出现在他身上。随着他的秘密被邓布利多一点一点地说出来,一起被释放的,还有他的本心。
谷/span平日里他说的那些谦虚的话都是出于礼节,在他的心中,对于自己能够走到什么高度他也没底,但邓布利多所说的四巨头,自己能否超越他们他没有丝毫的怀疑。
这么多年以来,尤利西斯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状态,面对敌人时就算有一些波折,最后的胜利者也永远是他。这让他的潜意识中,源自地狱君王路西法的影响被放到了最大,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态已经膨胀起来了。
而他自己,只能极为模糊地察觉到这一点。
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是极难察觉的,它会让人觉得所有的念头都是出自本心,而忽略自己的本心已经在被一点一点地侵蚀。
邓布利多微微眯起了眼睛。尤利西斯如今的状态,他再清楚不过了,毕竟他……也曾有过同样的经历。
只不过,他付出了特别惨痛的代价,才从这种状态中走了出来。
“太像了,尤利西斯……同样的心高气傲,同样的年轻气盛,同样的自命不凡,同样的天赋异禀……”
邓布利多的声音如同一段缓慢流淌的古典音乐,让人不知不觉间就陷了进去,“我知道路西法的诅咒有多么难缠……因为我,曾经也拥有过一个通往地狱的传承古碑,并与其中的一位地狱君王扯上了一点联系。”
尤利西斯的双眼微微瞪大,显然对邓布利多的话十分意外。不过他转念一想,发生在邓布利多身上的任何事情都不用太过惊讶。
“我的一生,尽是不幸之事。”
邓布利多微微发力,身子靠在椅背上,苍老的头颅微抬,眼神盯着天花板,轻声说道。
“我出生在戈德里克山谷,和父母、弟弟生活在一起。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在山谷里发现了一块石碑,并且被石碑牵引着去了一趟地狱,和地狱中的某个君王做了一笔交易。只不过,那一段记忆被封印了,直到我一步步长大,它们才逐步解封。”
他的语气飘忽不定,明明就坐在尤利西斯面前,但尤利西斯却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好远。
尤利西斯默不作声,安静地听邓布利多回忆他的往事。
“我曾经有一个妹妹,她叫做阿利安娜……我永远记得她,多么可爱、多么单纯的女孩。
阿利安娜无忧无虑地来到了六岁,却在一次无意识地释放魔法时,被三个普通男孩偶然看到了。他们袭击了她,从那以后,阿利安娜就受到了惊吓,对魔法有着本能的排斥却又无法摆脱,魔法转入她的内心,让她饱受折磨。这种状态现在我们有了一个特定的称呼,默然者。
从那时候,愤怒的种子便在我的心中生了根。之后的事情,则成为了它生长的最好养料。
父亲去报复那几个人,但是被魔法部的人抓住了。他不能解释原因,因为如果魔法部知道阿利安娜的状况,会把她看作对《国际保密法》的严重威胁,将她终身囚禁在圣芒戈魔法医院。因此,父亲被关进了阿兹卡班。
从此我的母亲坎德拉带着我们三个一起生活。”
邓布利多半眯着双眼,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十七岁时,我带着一身的光环从霍格沃茨毕业,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巫师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就连我也不例外。
然而,当我准备与埃菲亚斯·多吉一起动身去希腊时,一个噩耗突然传来:阿利安娜的魔力失控了,错杀了母亲。”
他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
“这场意外,让我不得不放弃心中的远大理想与报负,留在戈德里克山谷之中照顾阿利安娜。我的弟弟阿不福思当时还小,我不能让他中断学业来承担这份责任。
那时候的我以为,我被困住了,我在虚度光阴,我在挥霍我的天赋。愤怒的火苗每天都在舔舐我的内心,我怨恨这一切。别误解我,尤利西斯——我爱他们,我爱我的父母,我爱我的弟弟妹妹。但是我是自私的,比你能想象的还要自私得多。”
痛苦在他的脸上浮现。
尤利西斯抿了抿嘴唇。他有些明白,是哪一位地狱君王与邓布利多做过交易了。
“平淡乏味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直到有一天,一个神采飞扬的金发少年为了探寻某个秘密,踏足了戈德里克山谷。”
邓布利多的面部线条柔和了一些,眉眼中也带上了一丝笑意。
“他就是盖勒特·格林德沃。他能够完全理解我的想法,他拥有着和我一样出类拔萃的天赋,并且拥有着我所没有的活力。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这样的格林德沃无异于漫天阴霾中最明亮的一束阳光。
你无法想象他的思想怎样吸引了我,激励了我。麻瓜被迫臣服,巫师扬眉吐气,格林德沃和我就是这场革命的光荣的年轻的领袖。我们相见恨晚,梦想着开启伟大的征程,探寻更伟大的利益。我们开始寻找死亡圣器,改变巫师世界受到压制的现状。
直到两个月后,阿不福思从霍格沃茨回来。”
两行浑浊的泪水缓缓从邓布利多的眼角流下,他哽咽着,这一刻的邓布利多完全不是那个受人尊敬的白巫师,而是一个对过去的一切感到悔恨的普通老人。
“他不认同我和格林德沃的理念,他责备我没有照顾好阿利安娜。格林德沃当场就和他吵了起来,甚至拔出了魔杖——为了安抚他们,我不得不同样拔出魔杖,试图让他们停下来,但是我的怒火也在战斗中被点燃了,后来就成了一场不可避免的混战……”
他摘下眼镜,双手掩面。
“然后,不知道是谁的一发魔咒,击中了一边的阿利安娜……你知道世界破碎的什么样的滋味吗,尤利西斯……当然我感觉自己的心被一点一点地撕裂,怒火席卷了我的整个身体,属于自己的意识完全丧失了,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阿不福思和格林德沃发出一道道恶咒。
那天之后,格林德沃逃离了英国,阿不福思从此憎恨我,而年幼时的记忆在那一刻开始全部苏醒。”
邓布利多安静了许久,情绪缓缓平复下来,看着尤利西斯,慢慢说道:
“尤利西斯,你要记住,地狱君王会给我们力量,但同时他们也是无比恶劣的恶魔,他们喜欢制造一场又一场的悲剧,任何得到他们赐予的人,都会在心里被埋下一颗恶毒的种子,在不经意间越长越大,最后在一个最意想不到的时间轰然爆开,焚烧自己,也焚烧别人。
任何靠近被地狱君王赐予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尤利西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嘶哑无比。他忽然想起了,记忆深处中的那副画面,亚当斯和赛瑞娜站在祭坛之前主持献祭仪式,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