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天正岳举起他的手,空气之中充满了浓郁的恶意,一种极端不适的感觉充斥诸人的心中。
顾渊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毁灭之力聚集在金天正岳的手上,若是他挥下,这里的一切,都将涅灭。
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刚吐出一个字,一股莫大的压力便是凌驾在他的头上,仿若悬在脖颈之上的屠刀一般,若是他还想要再说一个字,这刀便会直落而下,斩去他的头颅。
“尊者...”
顾渊咬紧牙关,吐出两字。
“嗯?”
金天正岳似乎是听到了,他嗯了一声,但那股压力却是陡然加大,让顾渊连呼吸都变的极为困难。
不!
可恶!
这屠夫!
不行!
顾渊的面孔变的通红无比,神情狰狞,咬牙切齿的吐出了第三个字:“此...”
脖子处的皮肤破碎了,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丝鲜血喷了出来。
但金天正岳挥手的速度加快了。
一口牙齿都快咬碎了,脸上的血管都要爆开了,但顾渊却无法说出第四个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沾满血腥的手掌拍了下去。
就在顾渊将要绝望之时,一个身影挡在了金天正岳面前,双手架住了他的手。
顾渊面临的压力也是被挡住了,虽然还在被压制,但却是轻松了许多。
“哈...哈...”
顾渊大口喘着粗气,看着挡在他身前的人。
是白霖虎。
他双足已经陷在了泥中,双手架在头顶,抬住了金天正岳的手。
“玄天尊,不可!”
听这声音,白霖虎也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金天正岳的面色仍是那般,手却这么架在白霖虎的头顶之上:“有何不可?眼下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那狗胆包天的刺客就在里面,一起灭了,明日你再整军进攻真传道,此间事便是了了。”
白霖虎一字一顿道:“这里...是数千近万的孩童,再怎么隐藏,也是藏不住的。”
“若是我们这般做了,明日天下就反了。”
金天正岳面色一寒,手上的压力加大了,这么一压,白霖虎的腰背便是弯了:“反?能怎么反?这么多年杀的叛军还少?”
白霖虎突然身上燃烧起了一层血色光芒,好似微弱的烛火,随时都会在那只手下熄灭一般,他圆润饱满的身形,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
可他居然将金天正岳的手抬了起来。
顾渊屏住了呼吸,心中震撼不已。
不止是他,其他诸多的化神、元丹修士也是不敢相信,就连金天正岳都是有些呆滞。
区区一个元丹圆满的修士,居然抬起了一个道果仙人的手,这种事怎么可能?
白霖虎以极快的速度消瘦下去,衣衫都是挂了下来,他双眼之中如同闪耀着火焰,抬头指使金天正岳:“以往反的,只是一小部分活不下去的,或者是前朝的余党,可是今天之事传出去,动摇的是天下人之心,是那些凡人之心!”
“他们活着,只有那么几件事不可失去,其中之一,便是子嗣传承,今日神朝压下这日,,明日会不会让他们的孩子去死?”
“为了一个废物皇子,可以封闭神都,但近万孩童的死,却可以随意压下。”
“神朝为了一群洋鬼子,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子民,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开,造反之心便是燎原之火,再也压不下去了。”
“这里的事,绝不可以压下,必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白霖虎说完之后,人已经形如枯骨,极端骇人,但他双眼之中的火光,却是更加明亮了。
可是金天正岳并没有收手,相反的,他全面展现了道果仙人的强大,只是一念闪动,便是风云变色,明月星辰消逝殆尽,黑暗笼罩了神都,吞噬了一切光明。
“当初神朝入关,不肯降、不愿服的人,杀了可不少,那时候,也有人说,这群人是杀不完的,可本尊不信,本尊连屠两城,无论男女老少,无一放过,死在本尊手上的幼童,可比这里多多了。”
“可那又如何?最后,神朝不也一样,统治了这里二百年!”
白霖虎已经又被压弯了腰,他的身躯脆弱不堪,此时此刻,已经没了人的样子,就连头发,都开始化为灰烬。
“可是...不服神朝之人从来都没有断绝不是吗?”
“神朝两百年,造反之人也整整拼了两百年!”
他的声音低沉无比:“就连修士,都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投诚的,他们都是名义上诚服,实际上却是平等甚至更加高贵。”
“玄天司曾经抓过造反之人,他们也曾说过,动过投诚之念,可只要想到,曾有你这样的人在前,杀鸡屠狗般杀死他们的同胞亲人,要推翻神朝的心头之火便无法熄灭!”
一阵清脆的声响,白霖虎直起了腰,不知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他再次顶起了道果仙人的伟力,在顾渊眼中,白霖虎此刻五脏六腑都在散发着完全不同的光芒,五颜六色,如同天理一般。
“元丹不应该已经将六腑化尽了吗?怎么会这样,白霖虎为什么还会有六腑存在?”
顾渊注视着似乎是一团一团气的白霖虎,惊讶无比。
“那是杀的不够多,造反者不...”金天正岳似乎动了真怒。
可白霖虎的声音更是响亮:“今日之事,若是就此掩盖,明日,三清道门便会挥剑覆神都,后日,要生食皇族的百姓便会如决堤之水,金天正岳,你两百年前的恶行,已经让神都吃了两百年的苦,今日还要颠覆神朝不成?”
他的双手突然涌现金光,狠狠击飞了金天正岳的手,一拳打在了金天正岳的脸上,居然将他打飞了出去。
“怎么可能!”
元丹可以逆伐道果吗?
这么离谱的事,居然出现在了眼前。
虽然那一击之后,白霖虎的气息便是虚弱无比,好像随时要断气一般,可他真的打飞了金天正岳。
是金天正岳太水了?
还是他这道果仙有问题?
白霖虎有气无力:“玄天司听令,诛杀一切洋人,血祭此处,昭告天下!”
“得令!”
一声巨大的呼应从顾渊身旁响起,是黑狗道人,他此刻满脸都写满了崇拜。
接着便是陆陆续续的回应。
“都站住!”
金天正岳的声音响起了,他站在不远处,摸着自己的脸,若有所思。
“很不错啊,本来听说这一代的大统领是个元丹,本尊还以为玄天司终究是堕落了,没想到啊,居然是个炼炁士。”
“这么一看,你可比前面那几代废物强多了,至少,你敢试着走新路。”
他瞬间回到了白霖虎的面前,仔细打量着他:“可惜啊,你终究不是皇族中人,如此优秀,又不尊崇于我,既然如此吗,那只好...”
他再次举起了手,只是这次,他是要送白霖虎上路。
在金天正岳看来,即便他放弃了所谓的玄天司大统领之位,玄天司也还是他的私有物,如今居然敢不尊崇他的命令,甚至反驳他,他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叔祖请手下留情。”
可大概是今夜不吉利,他再一次被打断了。
围在周围的诸多修士让开了一条路,让两人走了进来。
是太子和张景行。
刚刚打断金天正岳的正是太子,他手中捧着一卷黄色卷轴:“叔祖,父皇有令,严查此处,追杀凶手。”
“什么?他疯了吗?
金天正岳眯起了眼,很是不善:“小太子,我听说你父皇早就不问事,一切事物都交给你处理了,这是你的想法?他是你的人?”
太子微微一笑:“大统领是玄天司的大统领,可不会是我的人,只能说大统领的话语很得我心。”
他展开手中的圣旨:“叔祖莫不是打算不听?”
金天正岳轻轻一笑:“你只是个太子罢了,若是皇帝,本尊还要考虑一二,可太子换个人就是了。”
他不理会太子了,扭头看向白霖虎,狠狠一掌拍向他的头颅。
又一次被架住了。
这一次,是张景行。
顾渊有些麻木。
张景行也只是个元丹圆满的修士啊,这年头,能元丹逆伐道果的,这么多这么随意吗?
同样是架住了道果仙人的一击,可张景行看起来轻松多了,甚至还有余力说话:“老匹夫,太子的话,你还是听了好,不然,莫要怪老朽不客气。”
“你又是什么人?”
“在下一个无名的天师府弟子。”
“天师府弟子,区区元丹中期。”金天正岳端详了下他,突然冷笑一声:“原来是个剑子啊,看起来已经快要死了,难怪这么嚣张。”
白霖虎的身躯摇晃了几下,顾渊急忙扶住他:“统领大人,您没事吧?”
扶住了他,顾渊心中一沉,白霖虎此刻轻飘飘的就像是个纸人。
张景行轻松惬意:“是啊,快要死了,不然老匹夫你送我一程?”
顾渊又将注意力放到张景行身上。
[张景行]
[寿七十九]
[道化度:54%]
[《龙虎阴阳交泰大册》]
[元丹中期]
记得遇到束笛韵这个剑子时,可以看到她的阙月剑,可是为何张景行没有?
是因为已经失去了仙剑?
看着道化度,还有要死的话语,顾渊推测道:“是已经养剑完成了,所以失去了仙剑,修为倒退,所以道化度才这么高吗?”
金天正岳嗤笑一声,收手了:“小太子,你在想什么?”
太子将圣旨扔给了金天正岳:“今日叔祖的行为很过分,您只是玄天尊,不是大统领,某种意义而言,甚至还是白大人的下属。”
“您就自封玄天司内,没有旨意,不得出府吧,如何?”
金天正岳瞟了眼白霖虎:“难不成你还想以玉玺封印我?”
太子很是儒雅,直接从袖子里取出了个拳头大小的玉玺:“确有此意。”
玉玺取出的瞬间,笼罩神都的黑暗瞬间消退,皎洁明月也是重新露脸,金天正岳的力量消失的无影无踪。
“叔祖,请吧,莫要让后人难做。”
玉玺散发着柔和光芒,金天正岳也不言语,直接消失在了此处。
“这玉玺是个法器?”
太子收起了玉玺,取出个玉瓶扔给顾渊:“此乃神药九息回天丹,喂白大人服下。”
“此处模样,诸位也是看到了,从此刻起,一切洋人便是神朝要犯,各地缉拿审查,若有抗拒,就地问斩,各位大人,也请散了去传令吧。”
那些化神仙人,来得快,去的也快,元丹仙人则是向太子行礼后才散去。
最终,此地只有玄天司的几人。
那九息回天丹神奇无比,白霖虎服下后,短短时间,便是回复了许多,除去一身肥肉没有了之外,与常人无异。
“多谢太子赠丹。”
“免礼了,白大人可是神朝肱股之臣,今夜还请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可有的忙了。”
两人应和几句,白霖虎便是匆匆离去了,只留下了一部分士兵在此处修建房屋。
“肖道友,这次可也是多亏了你了,若不是你想为这些孩子处一口气,若不是你家长辈出手,怕是这里就要被彻底掩盖了。”
太子突然叹了口气,走到顾渊身边,低头看着下面的残景:“其实这里,本宫早就知道了。”
顾渊侧头看着太子,听着他继续说道:“洋人的勾当,我知道很久了,可我一直没有阻止,甚至,在知道这群孩子的下场之后,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只是在等着,有一天,有一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可以揭穿这里的一切。”
“为什么?”
“难不成你以为我那叔祖要毁了这里,真的只是因为那理由?”
顾渊心中一沉:“你是说?”
“对啊,这里,其实有许多人知道,只要不暴露在阳光之下,他们就可以当不知道,心安理得享受着一切利益。”
“洋人...对于修士来是珍贵无比的资源,就如我那叔祖,他希望洋人继续留在这里,研究着他要如何完美修炼洋人之法,你揭开了这里,明面上他们不会说什么,甚至会夸赞你,但背地里,怕是恨极你了。”
“相较之下,我才是更肮脏的那个,我从这里没有一丝收获,却只是怕得罪了他们,因此一直漠视,等着像肖道友你这样的人出现,捅穿一切,我才出现收获人情,收获民心。”
金天奕法的突然坦白,让顾渊很难接受。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羡慕,羡慕你可以堂堂正正立在阳光之下,做我想做的人,而我只能...”
金天奕法长叹一声:“作为太子,我是合格的,但除了太子之外,我...真是猪狗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