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逛春楼,顾渊还是很忐忑的。
犹豫了许久,他鼓足勇气,踏入了其中。
“让我来看看闻人先生给我准备的灵感发源地究竟是什么样?”怀抱着这样的心情,顾渊走入这座春楼之中。
出乎他的意料,这座凤来楼意外的正经。
似乎是因为宵禁的原因,整个凤来楼内一个客人都没有,格外寂静,甚至安静到了让顾渊有些心发慌的地步。
顾渊轻着脚入其中,低声喊道:“东家?东家?”
喊了几声无人回应,顾渊的声音也是逐渐大了起来:“有人吗?”
“有人吗?”
一边叫喊着,一边打量这凤来楼的第一层。
看起来倒是有些像梨园戏台。
最前面的是个大舞台,此刻红色的幕布垂了下俩,挡住了他的视线,舞台下,是一张张方方正正的木桌。
顾渊走在过道旁,突然注意到墙壁上都是画着形形色色的女子,身穿各式各样的服装,笑意盈盈,好似要从墙壁上走下来一样。
“这么看...意外有些惊悚。”顾渊看了一遍,心中默默说道,随即顺着楼梯,走到二楼。
一楼是大厅,二楼不出意外是雅间。
蓝色的丝帘垂下,将一个个房间个隔开,每个房间内,都是两张太师椅,一个小茶桌。
与一楼不同的是,二楼的墙壁上没有什么女子图画,而是摆出了些许屏风。
屏风上也是各式各样的女子,只是相较于一楼的女子画像,衣着服饰更为特殊,甚至出现了洋人的服饰。
顾渊在二楼走了一圈,还是没人招待。
“难不成这凤来楼的店家在三楼愉悦运动吗?”顾渊看着三楼的楼梯,又回头看了眼二楼。
“真是有些渗人,尤其是回头看,感觉这些屏风上的女子好像活过来,也在扭头看我一样。”
低估了一句,走上了三层。
“嗯?”
上来之前,顾渊本以为三楼会是供人留宿歇息的房间,可是万万没想到,三楼居然是酒楼的配置。
就像是北方凡俗的酒楼一般,低矮的桌子,脱靴而上的座位,正中间是一片空地,不知道是打算放什么,被桌子包围在正中间。
顾渊一边喊着有没有人,一边仔细打量这三层的装饰。
“什么都没有,连女子画像都没有,可真是太好了。”
“站在一楼和二楼,好像在鬼屋一样,真是瘆得慌。”在三楼晃荡了几圈,实在是没什么东西,顾渊摸摸头:“就这样?难不成闻人先生是打算用画出的女子招揽客人?”
这里的客人可都是妖魔啊,指不定还是什么曾经做过腥风血雨大事的大魔头,想想看掳颅和阴娥娘娘进攻豫章那一夜看见的妖魔,它们可是在镇妖司里看派对,吃的可都是人啊。
你这办个春楼还用画的女子,怕是一个客人都留不住啊。
最次也要早点女妖魔啊。
顾渊嘀咕了几句,有些失望。
第一次逛春楼居然是这样的结局,实在是丧气。
本以为能遇到什么好事来着。
结果就这。
顾渊转身,打算离开。
但刚刚走到娄底,打算下去,身后就传来了招呼的声音:“客人莫走!”
“嗯?谁?”顾渊立刻转过身,紧张的看向身后。
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这女子扎着高高的百合髻,面带白纱,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声白衣一丝异色都没有,此刻站在他的身后弯腰作揖。
“欢迎客人光临凤来楼,小女晚来片刻,还请客人见谅。”女子的声音很是清脆。
顾渊却是没有放松警惕:“你是什么人?是这凤来楼的东家?”
这女子看不出信息,要么是境界在化神之上的仙人,要么压根就不是生灵修士。
显而易见,她是后者。
女子起身微微一笑,虽然看不见面容,但一双秋水眸子也是弯弯好似月牙:“小女名曰陆诗媗,乃是这凤来楼的器灵,勉强也算是风来楼的主人,当然,算不上东家。”
她轻声说道:“这凤来楼的东家,只能是桃馥大人。”
桃馥?不是闻人圭璋?
顾渊心也是放下了。他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你说你是凤来楼的器灵,那这凤来楼也是个法宝?”
陆诗媗回答道:“客人说的极是,这凤来楼乃是前段时间桃馥大人才炼制出的法宝,桃馥大人吩咐小女担当器灵,同时为第三层楼的客人服务。”
“服务?”顾渊有些想歪了。
“能来到三楼的,按照桃馥大人的要求,必定是心性高洁的文人雅士,就如同闻人先生一样,小女此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对于琴棋书画略通一二,因此桃馥大人才让小女呆在第三层。”陆诗媗温柔的解释道。
可我好像不是心性高洁的文人雅士。
顾渊在心中说道。
好似听到了顾渊的心里话,陆诗媗又是微微一笑道:“当然,拥有蟠龙鳞的客人,也可以到达三层,而且是最为尊贵的客人,因此小女才急忙出来相见。”
顾渊道:“原来如此。”
又是撇嘴道:“这凤来楼,晚上不营业吗?”
陆诗媗笑道:“如今除了些闻人先生与左丘先生画出的女子,连个女妖女魔女鬼都没有,其他修士只是来看个新鲜便是回去了,哪还会过来?”
“况且他们也进不了这三层,自然是不愿意再来了。”
顾渊表示理解,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些画出的女子不能...嗯...就是这个那个的吗?”
陆诗媗听到这个问题,也是有些羞涩的说道:“不能。”
顾渊点点头,当下想要告辞离去,却是被陆诗媗挽留:“顾渊公子,既然来了三楼,不妨在这里坐一坐,小女子精通琴棋书画,尤其是琴法,自从被桃馥大人收留了之后,也是经常得到闻人先生还有许多琴艺大家称赞。”
“这凤来楼据说是为了公子所建造,不妨公子就留在此处,听听小女的琴声,一起谈谈心如何?”陆诗媗主动邀请道。
顾渊看了看窗子,天色似乎也快要亮了,便不再推迟,欣然答应。
他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只见陆诗媗伸出雪白的手掌一挥,这楼顶上便是垂下树枝柳条,在空地上结出座椅,陆诗媗又是端出酒水,为顾渊倒好,笑道:“还请顾公子见谅,这三楼没有侍女,当然若是公子需要,小女也是可以从二楼招来一个画女。”
顾渊连连摆手,随即便是看见她不知从袖中取出一张古琴,摆在那刚结出的桌子上。
“请顾公子见笑了。”
她落落大方的坐下,将宽宽的袖子卷好夹起,露出两只雪白的小手,在琴弦上跳动。
虽然顾渊对于音律是一窍不通,但却也是沉浸在了陆诗媗的琴声中。
她的琴艺确实是了不得,高昂婉转,仿若黄鹂百灵交相歌唱,清泉流水汩汩而来。
一曲终了,顾渊竟然是不知不觉的喝完了一整壶酒。
“真是美妙至极,陆姑娘的琴声,当真是天下无双。”顾渊居然是喝醉了,他面色有些酣红,拍手鼓掌叫好。
陆诗媗起身走到顾渊身前,又是取出一壶酒替换掉他身前的空酒壶:“顾公子谬赞了。”
接着重新走回古琴旁:“再请公子品鉴一二。”
又是一首与刚刚截然不同的曲子,婉转至极,琴声中透露出万般忧伤,直令人肝肠寸断。
顾渊听完后,也是心中感慨至极:“这琴声,真是声入人心,让顾某都是感觉...唉。”
他叹息一声,却是发现陆诗媗居然是低着头,正轻轻以衣角擦拭着眼睛,急忙说道:“陆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陆诗媗抬起头,眼睛已经是红了:“顾公子见笑了,只是想起了小女子的身世,这首曲子实在是太...”
“你的身世?”想起她最开始自我介绍说是被桃馥任命为器灵,当下也是心中好奇的问道:“陆姑娘,你的身世?”
陆诗媗又是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白纱微微泛起些弧度,面容藏在面巾之后凄惨一笑道:“顾公子,若是不嫌弃,直接称呼小女为诗媗。”
“实不相瞒公子,小女乃是曾经的蓉城陆氏的嫡女,只是陆氏惹怒了如今的神都皇室,被灭门了。”
蓉城是川蜀一带的首府,类似于神都,但地位更加重要,自古以来便有人间天府的盛誉美名。
顾渊有些好奇的问道:“蓉城陆氏?被灭门?诗媗可否详细说说?”
此刻他有些醉意上头,也就顺着陆诗媗的话说了。
陆诗媗可怜兮兮的看了眼顾渊,低声说道;“蓉城陆氏乃是蓉城的老家族,在蓉城有四百年历史,是从前朝青花天朝开始便一直存在的家族,家族有母经大册《芙蓉青云真经》与《九莲造化真经》。”
听到《九莲造化真经》,顾渊的醉意消散了许多,精神也是起来了。
但还不等他发问,陆诗媗便是主动说道:“家族中的《九莲造化真经》也是残缺不全,只有从引气到元丹这几个部分,因此家族一直在寻找剩下的部分,最终是找到了化神与道果这两境界的经文,可万万没想到...”
说到这里,她眼眶又是红了:“可万万吗没想到,却是惹出了大祸,神朝派人来索取,暗地里还要灭杀我们陆氏满门。”
她看向顾渊,漆黑的眸子里波光闪动:“公子可想看看我的脸?”
顾渊愣了愣,最终点了点头。
陆诗媗轻轻摘下面纱,露出了她的脸,顾渊倒抽一口凉气。
她此前露出的眸子当真是极其好看,露出的其他五官也是秀美至极,挺立的鼻梁,樱桃小口,白皙的皮肤...可是一切却被三道巨大的血痕毁掉了。
三道狰狞的巨大伤口从下巴起,划向两侧脸颊,血肉翻出,破坏了原本的美丽。
看着顾渊这个表情,陆诗媗又是潸然泪下,她又是系上面纱:“小女子身前没有修行,那一页,神朝来灭门,为了免遭侮辱,不得不以剪刀毁去面容。”
“陆氏满门无一活口,所幸诗媗毁去面容,尸体才没遭到他们的侮辱。”
顾渊安慰道:“陆姑娘放心,天道在上,善恶有报。”
陆诗媗又是看了他一眼,突然道:“顾公子,诗媗心知您即将入京,想求您一件事,为了报答您,诗媗愿意告知您九莲真经化神与道果两境界的经文在何处。”
顾渊吃了一惊:“这两部分经文,没被神朝夺走?”
“没有。”陆诗媗说道:“家父早已防着了,所以未曾透露出信息,如今,这世上除了诗媗,没人知晓在何处。”
“闻人先生和桃馥大人也不知道?”
“诗媗曾经想告知他们,但他们两位却是拒绝了,似乎是学习了其他经文,对九莲经没有什么兴趣。”
顾渊心中盘算了一会,问道:“诗媗是想要顾某做什么?”
她哀怨道:“顾公子放心,诗媗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她声音低沉,缓缓起身走到顾渊身旁,附身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顾渊听完后一愣:“就这?”
“如此简单?”
陆诗媗说道:“就是如此之事,还望公子相助。”
“既然如此,那顾某定然鼎力相助。”顾渊答应道。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陆诗媗欣喜万分,眼眶又红了,连连道谢。
顾渊一边挥手,一边起身:“既然如此,那顾渊就此告辞了。”
“天色已经亮了,这一夜,便是多谢诗媗的招待了。”顾渊说道,随即在陆诗媗的恭送下,走下三楼,走出凤来楼。
来到街上的瞬间,一股微风吹过,晚秋时节,已是有些寒意了,顾渊身子一抖,酒气醉意也是消散了。
脑袋瞬间清醒了。
“刚刚...”
他回身看了看这凤来楼的三层,一股冷意涌上心头:“这陆诗媗是故意把我灌醉了,又用了音律法术之类感染了我,让我答应了她?”
想起自己在三鹿轻轻松松的便是酔了,更是轻而易举的被琴声感染,他心头涌起一丝不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我自然会做到,但你用这样的手段,真不怕我秋后算账吗?”
他回头定定看着三楼。
“清醒了?美人计香不香?”一句略有些调侃额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