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三秋折腾了一夜,跑了一夜。
这一夜过后,马家就不欠易三秋什么了。
这对于马家而言其实也是一种解脱。
虽然说这一次易三秋惹出来的麻烦很大,可好还,还在他们的承受能力范围。
如果将来易三秋惹出来的事情,甚至会将他们马家给拖下水,他们该怎么办呢?
所以,这个人情还了之后,马家就轻松多了。
他们那个层次,最怕欠下的就是人情了。
回到别墅里,易三秋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下了楼,杜草木原本想要和易三秋聊一聊,但是在看到易三秋神色匆忙,一身黑衣后,想了想还是算了。
“今天,你们得去看看那个小姑娘了吧?”杜草木问道。
易三秋点了点头。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杜草木问道。
易三秋摇了摇头,又笑着说道:“杜老爷子,别说,您这消息还真是够灵通的啊!”
杜草木哭笑不得,说道:“其实我也不想知道,杜当归那个臭小子直接将电话打了过来,我也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三秋,从大局观上说,你这么做不对,但是,我最讨厌那些大局观了,人活着嘛!就得活得开心,保护应该保护的人,放弃应该放弃的东西,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那才是大道,才是真正的大局,对吧?”
易三秋点了点头,看着杜草木的眼神也有些感激:“老爷子,谢谢您……”
“谢我做什么?”杜草木摆了摆手,“昨天晚上马老爷子也打电话给我了,他让我告诉你一句话,马家不欠你的,他欠你的,你做的原本就是好事,死的那些人,原本就该死了,只是现在,马家未必是他说了算。”
易三秋抬了下眼睛:“我知道了。”
“那就去吧。”杜草木说道,“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说,我虽然年纪大了,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麻烦的。”
易三秋笑了笑,没答应,也没拒绝。
杜草木深知易三秋的性格,所以也没和他计较。
李馨的遗体,已经被她的家人带了回去。
就是在珠城。
这个时候易三秋才知道,原来李馨的父母,都是有钱人,开了一家公司,虽然比不上杜当归他们那些人,可一年赚了百万,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等易三秋等人感到李馨家里的时候,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搭理,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家人连夜去了老家乡下。
这个就让易三秋有些头疼了。
还是唐元有办法,直接给他老爹打了个电话,很快就将李馨老家的地址找了出来。
唐元从朋友那里借了一辆商务车,一起奔赴柳镇。
车上,易三秋,唐元,李季,宁馨月,胖子五个人。
等到了柳镇之后,易三秋看到了李馨的父母。
照片上看,李馨的父亲精气神十足,很是干练,眼神中充满了锐气,这样的人,再给他一点时间,一定能够成就一笔不小的事业,李馨的母亲也是个非常精明能干的人。
可是现在,易三秋忽然无法将这两位与照片上的人对号入座了。
不管是李馨的父亲还是母亲,都是面容敲碎,双鬓花白。
听李馨家亲戚议论,这两人都是一夜白了鬓发。
毕竟他们家里之后李馨这么一个独生女,现在,唯一的女儿忽然就这么走了,那种疼痛,旁人怎么能够理解呢?
听闻易三秋等人都是李馨的同学,李馨的父亲先是感激了一番。
李馨已经被入殓师发好了装。
李季傻站在灵柩前,拉了拉易三秋,小声说:“三秋哥,你看,她还是那么美呢。”
易三秋没有说话。
整个灵堂,都能听见李馨父母的哭声。
白发人送黑发人。
如果不是因为城里不好操办后事,李馨的父母也不会连夜带着女儿回来。
趁着一个空隙,李季的父亲对易三秋说了这么一番话。
“孩子,你知道我最难过的是什么吗?不是那傻姑娘走了,是害了她的人,都死了,我恨啊!恨不能手刃啊!”
从他的眼中,易三秋看到了很多血丝。
“该死的人,都得死,不管是谁,不管多少。”易三秋说道。
他知道,这个中年男人很难理解自己现在说出口的这一番话,他也不想解释什么。
就在众人打算离开的时候,李季忽然跪在了李馨父母的面前。
“叔叔阿姨,我是李馨的男朋友。”
易三秋没想到,这个时候李季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面面相觑,但是谁也没打算上去阻止什么。
“我知道。”李馨父亲只是笑了笑,虽然笑容看上去有些苦涩。
易三秋等人都有些惊讶了。
“你们谈恋爱的那天,那姑娘就发了你的照片给我,说爸,你看,这就是我以后想要嫁的那个人。”李馨父亲声音平静,“原本我以为,你会什么都不说,然后离开,毕竟这样你会轻松很多,你说了,就得背负很多枷锁了。”
李季红着眼睛,身体颤抖着。
“站起来,回去吧。”李馨父亲拍了拍李季的肩膀,“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嗯!”李季使劲点了点头。
“那些人,是你杀的吗?”李馨父亲问道。
他目光灼灼。
李季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李馨父亲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孩子,好孩子……这牢,我去帮你坐了!”
李馨母亲也安静站在一旁看着李季。
她声音很轻,说:“我就知道,我那姑娘没看错人,警察跟我说,那些人是撞死的,我们愿意相信,那样你小子就有可能没事了,但是哪有那么简单呢……”
“叔叔阿姨,三秋哥跟我说,我不用坐牢,而且,我也不想坐牢。”李季说道。
“嗯?”其实李馨父母觉得,李季说的都是废话,哪个正常人会想着愿意去坐牢呢?
不过他们觉得,李季既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就一定会有他自己的想法。
“馨儿的仇,还没报完呢。”李季说,“我还得拎着那个人的脑袋,给馨儿看看。”
“还有谁?”那男人的眼神骤然变冷,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叔叔,馨儿没看错人,你们就当也没看错人一次,好吗?”李季说道。
李馨父亲微微一愣。
他走到了李季的身前,问道:“那个人,很难对付?”
“杀人如麻。”
“权势滔天?”
“嗯。”
“所以,你害怕我去送死?”李馨父亲忽然笑了出来。
“我得对得起那个姑娘。”李季伸出手,指着里面的那张灰白色照片,“我得让她看看,她的男人是怎么浴血重生,是怎么顶天立地,是怎么浩浩荡荡踏平九州的,你们可不能出事,你们要是出事了,谁能跟她说一声,姑娘啊,你喜欢的那个男人,真的打下了一片天下给你呢?”
李馨父亲彻底沉默了。
他看着李季,眼神复杂。
最后,又笑了起来。
“我等你。”李馨父亲说。
李季转身离开。
上了车,易三秋看着李季。
“不想哭了?”他问了一句。
“我原本以为,他们或许在得知我是馨儿男朋友的时候,将我揍一顿,他们没有。”李季目光呆滞,“他们还说,自己女儿没看错人,可是他们真的很笨,馨儿也很笨,如果她没看错人,又怎么可能躺在那里呢?如果她真的没看错人,我又怎么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呢?”
声音很淡,硬是没有滴一滴眼泪。
有的时候,没流泪并不是真的没眼泪,只是有些人流了出来,有些人流到了心里。
孩子嘛!小时候,啥都不懂,遇到了点疼痛,就哇哇大哭,哭的撕心裂肺,为啥?有人哄啊!父母把他们当成手中宝。
等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就得学会将眼泪留到心里,并不意味着,就没人心疼他们了,而是他们不愿意让那些人心疼自己了。
他们要是为了自己难过了,自己也会难过啊!
比如,定格在照片里的那个女孩,她要是看见自己哭了,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得多着急啊?
李季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三秋哥,馨儿真的好美啊,以后我们都七老八十呢,她还是二十岁,多好,多好……”李季说着说着,就躺在座椅上睡着了。
宁馨月紧紧握住了易三秋的手。
她的脸色很难看,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三秋。”
“嗯?”
“我怕。”
易三秋皱了下眉头,问道:“怕什么?”
“怕有一天,我病死了,你怎么办啊?你会不会和李季一样?一想到,我就好难过好难过……”宁馨月颤抖着声音说。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身患疾病。
可是她从来没有害怕过死亡。
对她而言,自然是多活一天是一天,可是如果有一天死亡无可避免的来了,她也能够坦然面对。
可是现在,她忽然发现自己坦然不了了。
她有了太多的割舍不下。
最割舍不下的,就是易三秋,坐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易三秋紧紧攥住了宁馨月的手。
“不会的,只要我还在,阎王来了,也得退让三分。”他一字一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