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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溏站在高楼的边沿上。
古镇的风吹得人摇摇欲坠。
安溏宁静的像是一株本来就长在那里的百合花。
他从未在这个镇子上这么鲜活过。
再往前一步,就再也没有安溏了。
“安溏。”我轻声喊住他,“回来...”
安溏回身看向我,眼里藏着自己的魂,“回哪儿去?”
我伸了伸手,离他很远,“来我这里,我们一起活着。”
他摇了摇头,像是亲手拔着身上的花瓣,“算了...”
“安溏。”我往前走了一步,眼泪顺着脸颊流,“你只是病了,治好了病你就不想死了。”
“你也病了吗?”
“我已经好了,你也会好的。”
他叹了一口气,“我好不了了,我的身体和灵魂都已经脏了,神都不会原谅我。”
“安溏...”
“我走了,阿遥,认识你真开心。”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你要活着,我把我的幸都留给你。”
“安溏!!!”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威亚在慢慢降落,我控制不住的哭出了声。
安溏走了,他把我还给了我。
工作人员上前替我解开威亚,我感觉腿脚有些软,一双手扶住了我。
我抬头,秦未寄温软的气息迎着我的脸颊,眼眶泛着红,气场都是软弱的。
我以为再也看不到秦未寄这么软弱的样子,回身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肩,“好了,结束了已经。”
他的身体僵了僵。
当初蒋知深死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哭着扑在他怀里,他也是这么说的。
我在秦未寄面前又死了一次,真残忍。
陆陆续续又拍了一个多月,不知不觉就杀青了。
电影拍了五个月,我在这个镇子里从夏天待到了冬天。
时间过得漫长,我与外界很久没有联系感觉隔世一样恍惚。
“这段时间辛苦啦,谢老师,。”
工作人员上前来和我打招呼,我笑着应和,“感谢各位这段时间的照顾,回了市里抽空我请大家吃饭。”
众人哄笑着散了。
我靠在窗户边,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缝,风吹得我脸都透着红。
“北京的雾霾让我感觉开个车像是在过迷雾丛林。”画家嘟囔着走了进来,看见我以后笑着张开了手,“遥妹,杀青快乐!”
我上前抱了抱她,“谢谢。”
“一个人站到这里想什么呢?”
我的手托着下巴,眼神澄澈,“在想这电影的尺度到底播不播得出去,周老师能不能赚钱。”
画家笑了笑,“他的电影除了《我不应当去爱太阳》以外,哪个赚钱了?不赔钱就不错了。”
“周导的电影拍的很好。”
她点了点头,“我记得看过一个影评,说他的电影都是畸形的爱,没有价值观,我还问过他干嘛不迎合市场或者迎合政治导向,把电影升华一下,说不定就拿奖拿到手软了。”
“他怎么说?”
“谈恋爱就是谈恋爱,恋爱不需要价值观更不需要政治。”画家冲着我笑了笑,“你说,从导演到演员脑子都有病,这电影怎么挣钱呀?”
我点点头,轻轻的挑了挑眉,拍了拍她的肩,“没错,连剧本的作者都有病。”
我们两个靠在窗户边,笑的很开怀。
“你还好吗?出得了戏吗?”
我点点头,笑容逐渐收敛,“那场跳楼的戏后,安溏就在我心里死了。”
“你知道促使安溏自杀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吗?”
我看向画家,这哪有什么标准答案,“什么?”
“是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爱有罪,神佛都不会原谅他。”她顿了顿,“你会觉得你的爱有罪吗?你怕不怕神佛会惩罚你?”
我低头,心内一片坦荡,“我不怕。”
“为什么?”
我低下头,贴在她的耳边,“因为我不信神佛,我是坚定的马克思唯物主义者。”
画家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那你的唯物主义有没有告诉你同性恋有没有罪?”
我思索了一下,缓缓道,“辨证法说,同性恋既是有罪的又是无罪的。”
她轻轻打了一下我的肩,“虽然我是以你为原型写的安溏,但你有时候和安溏一点都不像。”
我愣了愣,“以我为原型?”
画家点点头,“我看你拍的《我不应当去爱太阳》,就觉得你太适合这种又美又惨的角色了,特意给你写的安溏,周导拿我本子的时候我就说了,唯一的要求就是安溏得是你演,他们都是沾你的光。”
还真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我顿了顿忽然抬头看向她,作者是为我量身定做的角色,当初为什么会选齐敛喻来演呢?
我看着她缓缓道,“所以说角色一开始定的就是我?”
“当然了,我签合同的第一条就是这个条件。”
那秦未寄为什么多此一举找来齐敛喻,周空又为什么从来没有和我提过这个角色一开始就是我的事情。
“你当初要我演安溏,秦哥有什么意见吗?”
画家愣了愣,不解道,“他怎么会有意见呢,许江的角色刚找到他的时候他就说安溏得要你来演,我们简直是不谋而合呀。”
我抬起头,愣在了原地,脑子中一种难以相信的想法像是在头脑之中炸开。
秦哥是故意的。
是故意叫我回来的。
他不是说五年了什么都消散了吗?那还叫我回来干什么?
他不是和齐敛喻在一起了吗?那还非逼着我回来干什么?
他不是说我不配演安溏吗?那为什么还要推荐我?
秦未寄在想什么?
“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我着急的看向画家,“我有事问他。”
她点点头,“快去吧。”
我带着一肚子的问题和一腔的孤勇去找秦未寄,我糊涂了太多年也死心了太多年,忽然觉得心里萌生了希望。
或许,秦哥没忘了我,没爱上别人,他在等我。
我在片场看到秦未寄和齐敛喻坐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心里的希望被当头的冷水浇灭,生出的热情被窗外的寒风吹散,我觉得前所未有的伤心。
“谢前辈?”齐敛喻看着我顿了顿,然后朝着我笑了笑,“杀青快乐。”
我没说话看着秦未寄。
他顿了顿,轻轻挑了一下眉,“怎么了?”
“没事。”我在名利场里假笑习惯了,可现下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路过一下。”
秦未寄轻轻皱着眉头,清冷的眼眸里生出一些不解。
我狼狈的转头走了。
这种戏码放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我还演得生动,放到现在怎么这么滑稽可笑。
周空一大把年纪了,非要跟潮流,把杀青宴开得像个派对。
可惜天气太冷,不能开在户外,借用了片场的场地,乌泱泱的一大群人。
我在英国经常流连于酒吧这种声色场,那时并不觉得吵嚷,怎么现在觉得面前的人吵得令人心烦。
我找了个角落坐下,端了一杯香槟,与我此刻畏缩的气质并不搭配。
我靠在沙发上,竟然开始在想,未来要怎么过。
是找个人凑活过一辈子,还是自己一个人凑活过一辈子。
反正都是凑活,非得和别人凑活干什么。
“谁惹你不高兴了吗?”
我抬头,秦未寄已经站到了我身边,他的语气温柔的溺人。
我低了低头,“没有。”
他看着我,有些局促,坐到我身边,“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吗?”
“别管我了,秦哥。”
他失神了一会儿,我好像在他眼里看出了一丝伤感,太快了,我险些捕捉不到。
“到底怎么了?”
“秦哥。”我打断了他,声音有些颤抖,笑得却尽量潇洒,“我也要去找个人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