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临?那是谁?”苏玉珊借着失忆的由头向她大哥打探一些消息。
眼看妹妹不记前尘,苏鸣凤只好耐心的为她讲述来龙去脉。
原来苏玉珊一早便与郑家定下婚约,后来郑家到京城来做生意,生意越做越好,随即在此定居。
而今两家的孩子已到成婚的年纪,苏鸣凤便带着妹妹来此商议婚事。恰逢郑家老太太寿辰将至,苏家兄妹几人在郑家暂住。孰料这一住,竟会惹出祸端来!
苏玉珊花容玉姿,到哪儿都会惹人注目,赵匀乃是郑家的亲戚,他提前几日到郑家来帮忙筹备寿宴,一瞧见苏玉珊,竟心生歹念,想将其霸占,郑临哪能容忍未婚之妻被人调戏,一气之下便与赵匀动了手。
那赵匀被打伤脑袋,昏迷不醒,气极的赵家不肯收赔偿,直接将郑临告到官府。
眼瞅着儿子被抓进牢中,郑老爷急得到处托关系,给当官的送银子,却无人能帮他,只因赵老爷的妹夫在工部当差,有这层关系在,郑家即便有理也无处诉,只能吃这哑巴亏。
苏鸣凤是个文人,他坚信只要不放弃,便能为郑临讨回公道,于是他写了一张状纸,打算去拦顺天府尹的轿子。苏玉珊担心哥哥出事,坚持要求一同前去。
兄妹二人在烈烈秋阳下等了大半日,才终于等到府尹归来。
原本府尹不愿管这桩闲事,但当下人掀开轿帘,他透过帘角看到跪在地上的那位女子的容貌时,府尹眸光一转,瞬时改了主意。
他决定帮郑临伸冤,但有一个条件,苏玉珊得入宫一趟。
众所周知,清宫选秀大都是满汉八旗女子才能参选,普通汉女不必选秀,但八旗贵族女子大都看出身和品行,对容貌的要求并不严格,以致于秀女们的相貌都很一般。
虽说皇帝们皆标榜自己不好女色,但官员们还是会在私下里搜罗貌美的民间汉女,送入宫中。
一旦哪位官员送去的女子被选中,不仅有赏赐,还有可能攀上皇室,获得高升的机会。
原本顺天府尹已选中一名扬州女子,可那女子福薄,一到京城竟水土不服,身上开始起红疹,找了两三位大夫来调理,皆治不好。
眼瞅着要错失良机,顺天府尹忧心不已,一见苏玉珊,他眼前一亮,暗自盘算着,若是将她送入宫中,必然会被选中。
于是顺天府尹开出条件,让她和另外三十几位民间女子一同入宫参选,据府尹所言,每省选出两名,经过层层选拔,有幸入选者,至多一两名而已。
府尹的意思是让她走个过场即可。
郑临是为救她才遭这牢狱之灾,苏玉珊只觉对不住他,一心想救他出来,眼下没有旁的法子,她不顾兄长的拦阻,决定答应府尹的条件,冒险一试。
然而谁也没料到,她居然从那么多民间美人中脱颖而出,被雍正帝选中,赐予四阿哥弘历做使女。
说到此,苏鸣凤后悔不已,“都怪我心存侥幸,以为你不会中选,没有强制拦阻,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默默听罢原主的这些遭遇,苏玉珊已然明了,顺势劝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大哥你无需自责。”
深叹一声,苏鸣凤又紧张询问,“你把这件事告诉四阿哥了吗?”
大哥的问题令苏玉珊茅塞顿开,下人们说她曾与四阿哥起了争执,导致四阿哥动怒,两人未圆房。苏玉珊一直不晓得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看来,很可能是原主不甘心做四阿哥的使女,将真相告知于他,说自己其实有婚约,四阿哥面子挂不住,才会冷落她吧?
但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真相如何,弘历并未讲明,苏玉珊顿感头疼,“我不确定是否说过,自我失忆之后,四爷便没提过此事。”
妹妹不记前尘,有些话,苏鸣凤本不想说,但又担心万一妹妹恢复记忆之后再埋怨他有所隐瞒,可如何是好?
思量再三,他还是决定道出实情,“郑临出来后,得知你被迫成了四爷的使女,他很是自责,你们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他放不下你,打算来找四阿哥,禀明此事,希望四阿哥能放你离开。”
若是原主听到这样的话,想必十分感动,还会奢望着摆脱使女的身份,与郑临团聚,但苏玉珊初来异世,对郑临并无感情,站在局外人的立场,她不愿去冒险,
“我是由皇上选定的使女,即便四阿哥不喜欢我,他也不可能放我走,郑公子的想法未免太简单了些。”
立在水榭边的苏鸣凤手搭栏杆,眺望着远处涟漪丛生的碧绿水面,轻叹道:
“我和郑伯父皆劝他放弃这桩婚事,毕竟谁也无法违抗皇权,可他固执己见,定要将此事闹大,还要状告顺天府尹,说你是被府尹威逼才入宫。”
即便苏玉珊来自现代,也晓得权势压死人的道理,“此事牵连甚广,顺天府尹位高权重,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任由他胡来?郑公子好不容易才摆脱牢狱之灾,若是再得罪四爷和府尹,他的前程便会毁于一旦,郑家也会遭殃!”
这道理谁都明白,怎奈郑临性子执拗,不愿放弃玉珊,苏鸣凤劝他不住,担心郑临出事,不得已之下才将此事告知妹妹,希望妹妹能出面阻止,别让郑临掉入火坑之中,
“他手中有定婚书,我和郑伯伯管他要,他都不肯给,怕我们撕毁婚书,我寻思着得你去要才成。”
“我?”苏玉珊顿感为难,她倒是想帮忙,但她如今身份特殊,已然失去自由,“我无法随意出入府邸,若要出门,需得四爷同意才成。”
“那你找个借口,说想出府一趟。”
说着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她正在病中,理当在家休养,怎能出去走动?除非有特殊原因。
苦思半晌,苏玉珊才想到一个法子,她不确定这办法是否行得通,但她深知此事若不解决,将会后患无穷,为了郑、苏两家和她自己的安危着想,她决定冒险一试……
按理说,兄长过来看望,她应该留他用午膳的,但四爷不在府中,她不能与兄长单独待太久,苏鸣凤也晓得这规矩,道罢此事便直接告辞,约定好后日再见。
她本想等着弘历过来再与他商议,可他下午没来,晚上也没过来,只差人送了些补品和新鲜蜜橘,说是有政务要处理,得空再来看望她。
她若主动去找他,似乎显得太过刻意,再者说,他那么忙,不一定会见她,尽管心中焦虑,苏玉珊还是强忍着没去,继续候着。
等待的过程异常煎熬,他若不来,那她与大哥的约定便无法兑现,此处没有值得她信任的人,她很难再给苏鸣凤送信儿约其他的日子。
她就这般坐立不安,从早上等到了晌午,用罢午膳后,苏玉珊搬了凳子坐在窗畔,遥望着院门口,期盼着他的到来。
秋日午后的暖阳柔柔的洒在她身上,照得她眼皮打架直犯困。人没等来,她竟是撑不住,倚在窗边睡着了。
迷糊间,她感觉身子一轻,苏玉珊仓惶睁眼,映入她眼帘的是紧抿的薄唇和流畅的下颌线。
愣了一瞬的神,她才惊觉自己被人抱起,而那人正是弘历!
生怕摔倒的她下意识抬手圈住他脖颈,弘历低眉,视线正好落在她面上,目光暧昧,声音低哑,
“抱我抱得那么紧,你有什么想法?”
她能有什么想法?无非就是想出去一趟,但话不能说得太直白,苏玉珊灵眸一转,柔声道:
“我怕你抱不动,把我摔下去。”
不甘被小觑,弘历当即澄清道:“我们皇室子弟不仅要读书习字,还得精通骑射武艺,我若像你说得那般柔弱,连个姑娘都抱不动,哪配做什么皇子?”
说话间,他已行至帐边,将怀中人放于帐中,顺势在她身侧躺下,以手支额,凝眸望着她,修长的指节挑起她的一缕青丝,随口闲问,
“困了便该到帐中睡,为何倚在窗边?”
“看风景啊!院里有花木,可比锦帐好看的多。”苏玉珊睁着一双美眸说瞎话,弘历“唔”了一声,失望轻叹,“还以为你在等我呢!”
的确是在等他,但她不能承认,顾左右而言他,“小厮说你最近挺忙的,我以为你不会过来。”
点了点头,弘历道:“是挺忙,不过你失去了记忆,大脑一片空白,估摸着会很难捱,我便想着来陪陪你。”
他那关切的神态和温柔的声音令她有一瞬的感动,但这波澜稍纵即逝,只因她突然想到他还有那么多的使女,也许他对每个女人都这么体贴。
思及此,苏玉珊很快恢复平静,淡声道了句,“多谢四爷关怀。”
回身躺平的他枕着胳膊沉吟道:“听说你哥今日来看望你,他应该跟你讲了一些你的往事吧?”
弘历的语态稀松平常,但她总觉得他是在试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