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霞光洒落一片,光圈照在人周围,显得毛茸茸的。
她就站在公司的门前,眼前人是顾寒的母亲,她沉吟半晌,心中既然决定要离开不再和顾寒有任何的牵扯,那么关于顾寒的一切东西她都不会去碰触,哪怕是关于那七年......
温语竹摇摇头,低声道:“不用了,我还有点事——”
李婉像是知道了温语竹会拒绝那般,笑了笑道:“你知道么,他的病最近又加重了。”
顾寒的病?
温语竹蹙眉,视线紧紧的锁着她,仿佛很是不解为何李婉会说顾寒有病,她低声问:“他生病了?”
李婉嗯了声,然后随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凳子,“坐着我和你说说?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温语竹看了眼凳子,内心多少有些抗拒,可李婉却是会拿捏人心,笑着道:“更何况这个病还是与你有关的,你确定不听吗?”
李婉说的话若是没说这个病是与她有关的,温语竹是的确不会想听。
但是现在,她看了眼远处湖畔旁的凳子,点了点头,“听。”
李婉笑。
两个人一边往湖畔那边走去,李婉一边说:“我今天早上看见他了,瘦的不成样子。”
温语竹以为李婉是闲来无事聊聊身体状况,于是也顺和道:“他最近确实有些瘦。”
“那你是没见过他更瘦的时候,”两个人走到了湖畔,李婉顺势坐在凳子上,“我记得他最瘦的时候,是一天打了好几支针,全都是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他能活下来,也全靠那半个月的营养针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顾寒只能靠营养针维持生命,温语竹不解,“他那时候怎么了”
又为何与她有关。
李婉自然知道温语竹想问什么,她从包包里面拿出了一张诊断报告,递给了温语竹。
温语竹随手接过,上面清楚的印着几个字
——应激抑郁症。
温语竹脸色一白,捏着报告单的手一紧,她看着李婉,不解的问:“怎么回事,顾寒怎么会得抑郁症?”
李婉伸出手指指了指上面得时间,2010年年末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两个正分开。
“懂了么?”李婉问,“2010年,你们分开的那年,他熬不过,你知道么,他曾经自杀过,就在他手腕上有个疤痕,被你的那根皮筋挡住了,但是细看,多少还是看得出来。”
李婉比划了一下,“有这么长。”
温语竹有些接受不了,她发着呆,捏着报告单的手收紧,低声问:“怎么就.....怎么就熬不过?”
明明说分手的是他,开口放弃的是他。
怎么就熬不过了!
“当时他被我发现了,被救了回来,后来那几天,他经常失魂落魄的看着窗外发呆,”李婉像是想起什么事情,“那段时间我身子不行了,他就守在我病床边,有一天晚上我迷迷糊糊之中看见他哭了,红着眼,估计他也看到我醒了,一边摸着你给他的那根皮筋,一边流泪看着窗外和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妈,我的女孩,不再属于我了,她走了。”
“你那时候我记得是出国了的,”李婉说:“他曾经去找你去了,后来听说你出国,一时想不开.......”
温语竹觉得自己有点懵了,如果不是李婉和她说这些,甚至拿了报告单给她看,她怕是这辈子都不敢去相信顾寒居然会得了抑郁症,自杀.....甚至.....回去找过她。
温语竹还是觉得有些荒唐,俨然觉得不可思议,当初说分手的时候,顾寒绝情到不管她如何哀求,如何哭着求他不要离开,但是他还是不听,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如今......
温语竹抿唇,“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李婉叹息了声,道:“我一直觉得,我很对不起顾寒,不是说什么没照顾好他,而是我明明知道他不喜欢沈城金,可是我还是选择了和沈城金复婚,从而一直忽略掉顾寒,这七年里,他和我渐行渐远,有时候我打电话过去,他都选择挂断了,我挺后悔的,倒不是后悔和沈城金在一起,而是后悔自己把顾寒心中母亲的身份给演绎的灰暗了。”
“你问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是么?”李婉说:“你回来的时候,他的病情控制的很好,我都以为他可以恢复了,但是这次你离开了,他又开始了,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好几圈,以他的倔性子,要让他开口和你说他生病了,那可能这辈子都等不到,倒不如我来说,虽然我这样听卑鄙的,但是你要知道,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是想让我儿子变得更好。”
“而让他能够变得更好的,只有你了。”
“小寒这个人,这几年过的太无欲无求了,如果不是有你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李婉自嘲的笑:“他早就不知道坚持不坚持的下去,你可能不知道,但是这七年里,我把他的一切都看在眼底,新公司开业,公司上市,无论多少成功的奖项,我都没有从他眼底看见过笑意,倒是你的出现,连带着打电话时,他都能和我多多闲谈两句,你可能不知道,你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所以阿姨想求你,”李婉说:“能不能不要离开他?回到他的身边,让他心中有点活下去的希望。”
李婉说着,眼眶都红了。
温语竹依旧发着愣,她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李婉说的话,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阿姨想请你去家里坐坐,可以么?”李婉哽咽的道:“就当是向你道歉了,当初顾寒离开你,也是因为我的身体不行了,实在没办法........”
温语竹呼吸一滞,视线紧紧的盯着李婉,红着眼问:“你说什么?!”
“因为我,他才离开你的,”李婉说;“他从始至终,都舍不得你,比你要舍不得的多。”
分不清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回到了帝都,可能是因为李婉的话让她接受不了,她想找到顾寒亲自问一遍是不是真的,当初.....可直到她踏入了帝都的土地时,她却开始有点近乡情怯了。
越是接近越是害怕。
李婉看着温语竹道:“阿姨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你和我回去一趟吧,我猜你也不是很敢一个人去面对顾寒,明天阿姨和你一起去,可以么?”
温语竹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她回国的消息不知道顾寒知不知道,但是如果她一个人回了半岛小区,那么顾寒若是来了,她改怎么说,问他当初的事情么,可是她真的开不了口,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哭出来。
明明都是误会,为什么他却咬死什么都不说呢......
温语竹沉思了一会儿,低头不让李婉看出自己的眼眶红了,点点头道:“嗯,明天一起去吧,谢谢阿姨。”
见温语竹终于同意了,李婉松了一口气,旋即带着温语竹上了停在一旁的车。
温语竹去到李婉家里的时候才想起她和沈城金结婚了,她有些犹豫,沈城金这个人她不怎么喜欢,总觉得很阴森,那次明明知道她与顾寒认识,却不早点说,而是装模作样的给他们两个人牵线。
包括这次,温语竹也觉得隐隐不安。
还没走进去呢,温语竹就听见沈城金的声音,像是在打电话,“那你看他现在退不退步,他的人在我这里,你放心吧,不出明天,他肯定会把那块地给让出来的。”
温语竹诧异,还想往下听,李婉像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般,还没进门就开始喊了沈城金的名字,然后笑着被他抱入怀里,然后温语竹听见他问:“语竹呢,来了没?”
李婉说:“来了。”
沈城金的视线一抬,就看见刚走进门的温语竹,两个人分开,沈城金笑着:“语竹好久不见。”
温语竹笑笑,面上表情看上去正常,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叔叔好。”
沈城金没去计较她的笑容,而是对着身侧的佣人道:“去熬点燕窝炖品给夫人和我儿媳妇补一下,今天可累坏了,上午去的晚上就回来。”
温语竹其实很想说自己不用,但是李婉热情的很,等佣人熬好后,盛了一大碗给她喝,她不大喜欢喝不甜的,之前顾寒在家里炖的时候,都会按照她喜欢的甜度炖,燕窝他熬的她就喜欢喝。
面上不显,温语竹喝了几口后,沈城金估计是看出了她心情不怎么好,于是吩咐道:“等会儿带她去房间里。”
佣人点头。
温语竹倒是趁着这个空隙莞尔道:“我现在就去吧,有些累,先去休息一下。”
沈城金这个老狐狸不需要打什么马虎眼,困了就说困了,想睡就想睡,温语竹着实有些懒得打交道了。
沈城金点点头,“好,那你先去休息吧。”
温语竹站起身跟着佣人的身后往她的房间里走去,门一关,她的位置刚好是正对着院子,她站在窗户旁,头抵着玻璃,望着繁星发呆。
耳边都是李婉说的话,顾寒曾经因为李婉身体不行而放弃了这段感情,按照李婉的说法,分手后,他曾经来找过她,却发现按她已经离开,回去之后得了应激抑郁症,也曾经自杀过.......
温语竹这会儿倒是希望顾寒当初是真的抛弃了她,她宁愿他是累了不愿意再在一起而抛弃她,也不愿意他受了如此大的磨难,可......报告单子都在她的包里,李婉也没必要说假话。
可如果是真的,温语竹觉得自己的心有些揪,疼的慌。
她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再在脑海里描绘顾寒的模样,她拿起自己的换洗衣物走进了卧室里的卫生间准备洗澡,几乎是门关上去的那一刻,她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
沈城金坐在沙发上笑得一脸愉悦,看,刚听见温语竹被他请到了家里来,顾寒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来了,都快是半死地人了,还敢开跑车,可见温语竹在他心中的份量。
沈城金就坐在沙发上,对着佣人道:“盯紧夫人和温语竹,别让她们下来。”
于他而言,女人只会坏事。
沈城金看着顾寒走进来,身上的气息阴鸷瘆人,说起来沈城金也是个老江湖了,还是有些被现在的顾寒吓到。
也不知道是从外面带来的寒气还是自身的,总之,一进来,让他的心下意识地一紧。
如果抛开和顾寒的恩怨,单纯的按照路人或者合作伙伴来说,他的确是会欣赏顾寒。
顾寒的手段让他的确是觉得佩服,可他们注定不能彼此欣赏,他们指的不是他和顾寒,还有一个老头子。
他们指的是三个人。
顾寒他不清楚,但是沈城金和那个人,倒是一个盼着一个先死。
“来了?”沈城金将杯子推到他面前,“喝杯茶?”
“人。”顾寒就站着,视线往下,轻蔑又高傲地睨着沈城金,简单的一个字,却不难让人听出里面的怒意。
沈城金笑,“别急嘛,先喝杯茶,我们谈谈,现在夜深了,她都睡了,你母亲也睡了。”
顾寒单薄的眼微垂,喉结滚动,他是刚刚才知道温语竹被沈城金“请”到了家里,来的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他今日来身体感觉到不行,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孙迁说若是再不回去,药物可能都治疗不了了。
换做这七年里,他依旧找不到温语竹,或许他可能就这么自我了结了。他从七年前开始就在等自己死亡的这天,前提是温语竹没回来,他不会再自杀,深爱一个人,连自杀的勇气都没,他在想,万一哪天,温语竹就在他想不开死掉了第二天忽然出现,他会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坚持一天。
可如今不同,他要和温语竹在一起,哪怕她和他闹着别扭一辈子,哪怕她觉得他恶心,哪怕她不爱他了,他依旧想和她在一起,这辈子,再也不放手。
可他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消失了一会儿,沈城金居然立刻对温语竹下了手。
他睨着沈城金,嗓音低沉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沈城金终于知道自己请对人了,顾寒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终于还是遇见了一劫。
而温语竹,就是他的劫。
沈城金笑得脸上的肉都在颤,他要的东西,对于顾寒来说,也很重要,只不过,他相信,顾寒肯定会做出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