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开始飘着鹅毛大雪,还参杂了一点点小雨,寒风凛冽,压着枯树枝沙沙作响。
审讯室里,负责接待顾寒的是两个警察,一个年纪稍微大些,一看就是老手,他在问,身边那个年纪小的拿着录音笔和笔记本,写下重要的信息。
顾寒坐在凳子上,抽空看了眼眼前问话的男人跟前的工作牌,上面写了两个字
——周凉。
“顾先生,我想请问一下你和祁远为何会在龙山?”
顾寒坐在位置上,目光淡淡的扫了眼周凉,嗓音低沉道:“碰巧。”
顾寒的态度很模棱两可,让周凉觉得有些棘手。
他顿了顿,又重复的问了一遍,得到的还是同一个答案,周凉能察觉到顾寒现在的心思,没空搭理他,但是他必须要这份顾寒的口供,因为肯定能给他提供一点信息。
因为祁远的那个武器非常的危险。
这边几乎没有。
但是周凉不敢说,他吸了吸腮,半晌后,放弃了上一个问题,倏地响起祁远说的话,而祁远针对的人就是顾寒,一个是受害者,一个是加害者,原因是因为什么?
他想起祁远说的话——女人。
周凉醍醐灌顶,放弃了上一个问题,问了下一个,“顾先生,既然如此,我想请问一下你和祁远之间的关系。”
顾寒眼底的淡漠一片,眸光一沉道:“没什么关系。”
周凉似乎知道了顾寒的答案,他笑,做这行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一个人的口供他会放过,嘴再难撬他也能撬出来,只是对于顾寒这种商人,有些时候,不能急于这一时,特别是顾寒,没有同等价值的东西和他交换,他估计是懒得开这个口。
周凉一笑,他心中有主意,但是这个主意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主的,得询问过大家的意见。
思及此,他点点头道:“好,那麻烦顾先生了,过两天我可能还需要找你再录一次口供,这次的我不录进去,到时候你要是想通了,再和我说一下祁远。”
顾寒看了一眼周凉,一边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低低的嗯了声,当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脚步,然后看着周凉问:“刚刚进来的那个女人,是去看祁远了吗?”
果然猜得没错,周凉心中宛如明镜的看了眼顾寒,旋即道:“对,的确是。”
顾寒薄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到了嘴边之变成了一声低低的嗯声。
然后打开门走出去。
周凉看着顾寒的背影消失在这边的时候,立刻对着身边的人说:“开个小组会议。”
温语竹说是去机场,但是临到半路了,却忽然叫司机往另一处走去。
报出目的地的那一刻,司机吓得瑟瑟发抖。
温语竹有些无奈的道:“很快的,十分钟我就出来。”
司机点点头,然后开车往墓园驶去。
大晚上的来墓园的确是有些恐怖瘆人,温语竹下了车,刚好一阵寒风刮过,司机颤抖得声音说:“快点回来啊。”
温语竹嗯了声,因为大晚上,花店也没开,她只能随手在路边上摘了几朵小雏菊团成一捆,然后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在台阶上,凭着记忆找到了母亲的坟墓。
有些小雨,飘散在她的肩上,将她的大衣弄得有些湿哒哒得,她却也丝毫没嫌弃,伸出葱白得手指,徒手将墓碑上得碎落叶拂开,她将花放在碑前,旋即看着照片上笑的一脸温柔的女人,一双桃花眼和温语竹的近乎相同。
她忘了多久没来这个墓园了,她出国前的那一个月来过一次。距离现在已经已经七年的时间了。
她目光望着母亲,好半晌后,莞尔道:“妈,我做的这个决定你不会怪我吧?”
她依旧很温柔的注视着她,温语竹又笑了笑,自言自语道:“那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那我放弃了?”
风温柔的刮过,温语竹垂眸一笑,低声道:“好,那我放弃了。”
她不再纠结这些了。
有时候看轻点,反倒对自己或者对别人都有好处,只是难在她曾经答应过母亲一定会拿回来,如今......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在她心中重要的不是那股份,而是对母亲的承诺。
温语竹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再小站了一会儿便上了出粗车,一进去,她就感觉司机松了一口气,她有些沉闷的心情在这时渐渐舒展开,笑着道:“走吧,去机场。”
司机欸了一声,车子驶离墓园,往机场的方向驶去。
顾寒没有回去半岛小区,在出来的时候接到了孙迁的电话。
本不想接的,但是顾寒不知想到什么,顿了顿还是接了电话,刚接通,他就听见孙迁仰天长叹的声音,“我说顾总啊,我喊你祖宗算了,你能不能给我稳住你的情绪啊,我看你最近的情绪,频频控制不住啊!”
顾寒没吱声,孙迁又哀嚎了几句,发现了顾寒的不对劲,于是低声试探:“顾寒?你在干嘛?”
顾寒缓了一会儿,旋即才开口道:“没事,我等会儿娶你店里找你。”
一般顾寒是不会主动来他的店里,往日都是他打着电话催,今天他这样倒像是见了鬼了。
从孙迁那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的凌晨了,顾寒开车去到了半岛小区,中控台上放着的是一个袋子,上面是五颜六色的药盒,车子抵达半岛小区,他将车子停在了地下停车场,在车内略坐了小半晌,才打开车门下车。
犹豫了半晌,他的药还是没拿上去。
电梯抵达八楼,他看着门口的指纹,沉吟半晌后,想起刚刚剑拔弩张的氛围,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转身往对面的那个房子走去,滴答一声,指纹解锁成功,他正欲进去之前,忽然睨到了平时温语竹爱穿的那双鞋子现在不在鞋架上,反倒是放了一双室内的拖鞋。
证明她还没回家。
他原以为她看完祁远便会回来,所以也没有驱车回湖畔,哪怕是吵架,也想着回来看看她,可她还没回来.......顾寒喉结滚动,舔了舔唇,然后立刻拍了拍温语竹的门,这层也只有他们两户,他低声喊:“语竹!语竹?!”
还是没人应,他眸光一暗,心中的那种不安的情绪渐渐的冒出了许多的头,他咬牙,又拍了几下门框,却依旧没人应,温语竹不给他输入指纹,不让他随便进出,他只觉得她在身边,指纹都无所谓,如今他真是恨当初自己顺从她不录指纹的想法,掏出手机打温语竹的电话,却提示电话已经关机。
反反复复的打了好几次都是如此。
电话那头的清冷女播音腔一直在空荡的楼道内响起,循环播放。
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他的耳膜,握着手机的手收紧,他呼吸都变得深沉了几度。
沉吟半晌,顾寒用身体撞了好几次门,却发现根本行不通,他打了个电话给张秘书,叫了开锁的人来。
大约半个小时后,开锁的人终于到了。
等锁开了后,顾寒推开门进去一看,却发现那碗被打碎了的汤包已经被收拾进了垃圾桶,桌面上干干净净,他眼眶忽然感到酸涩,立刻推开门往卧室里面进去,却发现行李一件都没拿,他忽然松了口气。
如果没拿行李,是不是就代表她没走,只是还没回来而已。
上一秒还这么安慰自己,下一秒就看见枕头底下压着一叠钱还有几张纸,还有一张便利贴。
他喉结滚动,脚步有些微颤的走过去,拿起一看,上面的字眼干脆利落,把这几年的情谊全都在这时候斩断。
——你买的那些衣服我只穿了两套,钱在这,其他都没动,股份转让书还给你,离婚协议麻烦签一下,就这样,以后别联系了,别去打听我去了哪里,有生之年,希望不再相逢。
顾寒的眼睛生生的被这张便利贴给逼的眼睛酸红。鲜少有这种难受的感觉,还每次都是温语竹给的,他握紧手臂,手背上的青筋都被逼出好几根。
怒意盎然,脸色阴鸷,他将便利贴握紧在手里,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想得美。”
张秘书站在卧室门口,他不是很明白顾寒和温语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俨然这件事根本不轻,他咽了咽口水,俨然被现在的顾寒吓得不轻。
安静的卧室内响起突兀的铃声,是顾寒的手机响起了。
他看见是陌生的号码,心中浮动了异样地念头,明明知道不是温语竹,却还是多少有些希翼,按下接听键,那边剩下你很低,道:“是顾寒先生吗?我是刚刚的周凉警官。”
顾寒自然还有印象,只是他现在着实是没有任何的心思去和任何人周旋,他低声道:“有事?”
周凉不是那么不会听人声音辨脸色的,感受到情绪不对,他也没打马虎眼,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我和你说的那件事,我征得了大家的同意,经我的调查,今天来看祁远的那个女人是您的妻子,她和祁远之间有些话,你想听听吗?”
顾寒握着手机的手一顿。
张秘书开车,顾寒坐在后面,视线看向窗外,车速很快,几乎是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到了公安局,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来这里了。
一下车,顾寒没等张秘书开门,推开门就往下走。
一进去,周凉也能察觉到顾寒的紧张,但是还是按照程序问了几个问题,这次顾寒倒是很配合的回答。
周凉了解到了祁远的一些基本信息,只是到了武器这件事上,顾寒的回答居然和祁远所差无几。
“拿武器应该是想把我的妻子从我身边夺走,”他沉声道:“我的妻子和他.....曾经在一起过。”
周凉和几个警官对视了一眼,旋即,发现是他们想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可能祁远真的就是这么冲动的一个人,但是该给顾寒看的东西,他还是会给。
周凉把一个视频放在了投影仪上,周凉笑着道:“这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给你拿出来看的,原以为祁远是个神秘的人,没想到他带枪来的目的居然就是你的妻子,看来是我多想了。”
周凉还在说什么,顾寒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他的视线全都在视频上,画面里是温语竹和祁远,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们之间的对话......
当听见温语竹说的那些话时,顾寒觉得自己的眼睛今天格外的脆弱。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手背上因为逐渐瓦解的情绪而蹦起几根明显的青筋。
再次从公安局里面出来的时候,顾寒站在车旁,却没有上车。
而是倚靠在车门旁,顶着逐渐加大的雪,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他望着远方的天发呆,想到自己今天说的那些话,他才知道自己被祁远摆了一道。
等烟抽完,他开了口,“找到了?”
张秘书自然知道顾寒说的是什么,他摇摇头,“顾总,没找到太太的信息。”
顾寒蹙眉,眉头陷得很深。
他将烟掐灭,言语里全是势在必得,“去找,一定要把她给找出来。”
不像帝都的冬日那般,温语竹现在来到的这个小镇上是属于热带地区,她选择了离帝都最远的一个小镇,不算出名,很朴素,里面的风土人情却格外的吸引她。
帝都穿羽绒服而这边只需要穿上一件碎花的小吊带就可以到处去玩,一出门就是海,是温语竹向往的生活。
她戴了一顶渔夫帽,走到了假山上坐着,太阳的光洒下来,她忽然觉得安逸,拿出平板电脑画了一个稿子,完毕后,挑了几家设计公司投稿。
她算了算,如果自己就在这个小镇子上安逸的过余生,那么每天闲来无事画画稿子也是能养活自己的。
不说大富大贵,但是总不愁吃穿了。
最重要的是这里谁都找不到,她不用担心再被任何人威胁......
温语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