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紫嫣就躺在主殿的偏房,安瑜刚又添了些许炉火。
“你可看出什么了?”叶绮紧了紧外袍,走到偏房。
“脉象正常,但是,为何一直不醒?”安瑜摇了摇头,不解。
“让我看看。”芸妃走到偏房,出声说道。
“芸娘娘。”叶绮让开了路。
芸妃对着叶绮宽慰的笑了笑,而后便走上前去查看紫嫣的病情。
她率先伸出手,探上了紫嫣的颈脉。然后眉头一皱,她对着叶绮道:“紫嫣姑娘这样多久了?”
“许是,三四天了。”叶绮见芸妃这般,自己也不由得跟着紧张了起来。
“可带针包了?”芸妃询问。
“带了带了。”安瑜恍然应声,便回身去拿针包。
“芸娘娘,紫嫣姑娘这是?”叶绮出声问询。
“颈脉被封了。虽然蛊毒已经去了,可是在蛊毒刚去,清气运行时,被封颈脉,这样会导致解蛊之人内气不畅。她此时所呼之气,皆是虚气。再过几天,便会死于睡梦中。”芸妃接过针包,对叶绮解释道。
“林轩这是……舍不得紫嫣痛苦的离世,又不想紫嫣被他人拥有。”叶绮闻言,叹息一声。
“可有烈酒?”芸妃看着安瑜。
“有。”安瑜点头,便又速速回身去拿。
芸妃坐到紫嫣的身旁,抽取了一根针灸用的细针,浸了烈酒,又在火上烤了片刻。
“我用的方法,都是红船上那些土大夫的法子。倒不用这么认真学。”芸妃看着无比认真的安瑜,不免有些好笑。
“当年战乱,红船行至各处,也接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姑娘。为了怕她们治好病,攒够钱便企图逃跑,红船老板就用蛊来牵制她们。”
“那芸妃娘娘,您是……”安瑜好奇。
“皇上巡游,将我带了回来。”芸妃说罢,便找好了位置,一针扎进了紫嫣的任脉。
只稍片刻,紫嫣便停止了呼吸,脸像是憋气太久一般,泛着紫白。
“这,没事吧。”安瑜慌张。
“没事。”芸妃并未看着安瑜,而是拿出了第二根针,如法炮制。
在浸酒,烤火的过程中,道:“紫嫣姑娘是练武之人,比红船上的姑娘身体都要好。”
说罢,又一针,稳稳的刺进了紫嫣的督脉。
此针一入,紫嫣的面色便缓缓转好。
“待她醒了,你拔针就好了。切记,先拔任脉,再拔督脉。”芸妃满意的点了点头,侧身看向安瑜。
安瑜嗯了一声,便也搬凳子坐到紫嫣姑娘旁边,严阵以待。
“芸娘娘,委屈您了,这些日跟我同住。”叶绮挽着芸妃手臂,扶她起来。
“紫嫣姑娘,你打算怎么用。”芸妃面带忧色。
“原本还想成人之美,如今我便是将他挫骨扬灰都不解恨。”叶绮表情冰冷,话语中充斥着无尽的恨意。
芸妃见叶绮这般,只能暗自摇了摇头。她看着窗外悬挂的月亮,恍然想起曾经与慕容泠的交谈。
“我活着也是行尸走肉罢了,倒是这孩子,她若一生都能这般了无牵挂随性而活,与我而言便也是安慰了。”
那晚也是明月高悬,芸妃坐在慕容泠身旁,同她一起望着院子里,正用树枝在地上作画的叶绮,深思不语。
“你终是没有活成你娘亲期待的模样。”芸妃回过神来,眼上升起一片水雾。
“我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啊,芸娘娘。”叶绮见芸妃这般,忽然一笑。原本温暖灿烂的笑容,却在此刻,在凉薄的月色下,显得那样无力悲凉。
“苦了你。”芸妃抱住了叶绮。
叶绮面色如常的回抱了芸妃,说道:“我所爱皆离我而去,我已经不剩下什么了,芸娘娘,答应我,无论我陷入何种危险之地,都不要以命相救。如果让我活着时,再体会一次生离死别的苦楚悲痛,那我宁愿……”
芸妃连忙推开了叶绮,伸出手按住了叶绮一开一合的唇。严肃的看着叶绮,道:“我都依你,不要说傻话。”
叶绮只是了然一笑,她知道,在芸妃心里仍然想着要去牺牲自己。是曾经的她行事不够果断狠厉,才没有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她已经不在意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是否人道了。她只是恨而已,只是想要杀人而已。叶绮半眯着眼睛,随后眼角因为恨意抽动了一下。她怕自己再停留,会吓到芸娘娘,便匆匆走了。
在叶绮离开没多久,紫嫣姑娘便悠悠转醒了。
安瑜见此心中欢喜,便也迅速的拔掉了针。然后扶着紫嫣平躺着。
“我这是……”紫嫣看着安瑜,面色疑惑,小声问道。
“紫嫣姑娘,你现在是在皇宫里。是长公主派人救你出来的,芸妃娘娘将你治好了。你已经昏睡许久了。”安瑜用帕子沾了一点水,帮紫嫣润湿嘴唇。
“我昏睡许久了?”紫嫣喃喃自语。
“紫嫣姑娘,你可有觉得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安瑜握住紫嫣的手腕,探着她的脉象。
“头,很沉。”紫嫣伸出手用力拍了拍额头。
安瑜立刻制止了紫嫣,道:“沉是正常的,昏睡这么久,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来。”语罢,便将紫嫣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让她靠着,能快些清醒。
“可是饿了?”安瑜见紫嫣按了按肚子,道:“明日早上,才能用些粥点。今晚,先慢慢喝些白水。”
这一夜,安瑜便一直在紫嫣这边照顾。
叶绮则是拉上了屏风,将自己的床与外面隔绝起来,旁人只能隐约看见屏风内烛火摇曳,看不清叶绮是睡是醒。
清晨,叶婉匆匆给叶绮留了一封书信,便离开了。
叶绮缓缓打开,只见信纸上被娟秀的字体占满。
写道:“皇姐,我心里还是挂念兄长,可兄长对你又做出如此之事,我心怀愧疚无颜面对。我知道此时逃避,失了担当。我会去陪母妃一同照顾小暖,离开这些日,不能亲自照顾皇姐起居,不祈求皇姐原谅,只希望皇姐珍重身体。”
“傻孩子,你又不欠我的。”叶绮看笑了,无奈言语一句。
许云跪在屏风外,道:“公主,属下有事禀报。”
“且说。”叶绮收好信,微微抬眸。
“顾公子让您,小心叶暻。说,占他上风,也未必是好事。”许云皱眉。
“哼,这一点我不需要他来提醒。疏忽大意,妄自尊大,刚愎自用,这些词不会在我的身上出现第二次了。叶暻知道安老太医在咱们这里,只要他不死,我们把叶泽身世暴露给父皇,他叶暻依然稳坐皇位。”叶绮冷哼一声。
“那眼下……”
“眼下,我要他死。”叶绮张开嘴巴深呼吸了一下,随后伸出手捂住一只眼睛,阴恻恻的大笑。
“公主。”许云从未见过这样的叶绮,他妄想出声唤醒她,可是他却忽略了,主动沉落在深渊里的人,是不想向上爬的。
“你不开心吗?”叶绮又开心的笑了几声,语气轻快的问着许云。但眼底挥之不去的阴霾,正昭示着叶绮此刻的开心,是十分异常的。
还好她丑陋的样子,都被屏风阻挡,没人能看得到。
许云久久不语,他怜惜又遗憾的看着屏风上的人影。
“程婧莲杀不死叶暻,此时也该速战速决了。哼,他现在应该是躲在皇宫里,一会儿,带我去见他。”
“公主,你身体。”许云欲言又止。
“这些和我夫君受的伤害比起来,算的上什么?”叶绮摇了摇头。
“可……”
“你只需要去做,不需要多说无用的话。”叶绮拿起旁边的茶碗,扔到地上。态度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