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成名!
剑光蓦盛,奇奥变幻处,教人无法测度,有若天马行空,把手中无形剑器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谁也不知,无法测度,这天下何人会一剑成名;
有男有女,朝着负心人刺出的那断情一剑——
有凡夫俗子,朝着公卿,挥去他那生命中最后的光彩——
有勇绝剑客,十年磨剑,一剑出,君王毙命——
因情、因愤、因义——
杨恪的这一剑包含着深无尽极的感情,充盈着满腔的愤慨,和对生命的祈求和热恋。
一剑出,无人不动容。
‘杨延玉’正猛施杀手,骇然间惊觉对方生出滚滚剑潮,剑未至,剑气已袭体而来,更使他心寒的是对方有种与天地万民浑成一体那无懈可乘的气势,任自己枪法如何精妙,除了硬拼一记招外,再无别法。
如此剑法,他还是首次遇上。
他一生大小不下千百战,取得无数人的性命,不乏江湖少侠,武林名宿,但这一剑,仍旧让他心生出动。
不过他这人心志坚凝,当然绝不会临阵退缩,立把真气提升至极限,神意集中,双足掌地,化巧为拙,万千枪影收束,一枪刺去,厉啸声中,破开了对方的剑气,电射在杨恪的剑锋处。
无形剑器,固然难以度测,但‘杨延玉’仍旧捕捉到了剑身所在,没有一次差错。
枪剑相触,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杨延玉’闷哼一声,往后“嚓嚓嚓”急退三步。
杨恪则像断线风筝般往后抛飞,而与此同时,杨恪剑随人走,化作一团寒芒,护着全身要害,便往守在后方的三名高手撞去。
一开始那恶汉,后来的两个双胞胎少女。
最清楚杨恪意图的自是‘杨延玉’,知道杨恪功力虽然大大不如自己,仍那真气变化,实在难以测度,自己以往,那轻松斩杀敌人的真气,只这一招,根本不会有此般威力。
杨恪的那一式剑法,裹挟天意人心,穷尽剑势变化,自己那临时变化的一招,最多也只能相持。
哪怕杨恪真气积蓄再怎么稀少,也定然不至如此不济,分明是要借劲逃走,大喝道:“快截住他!”
可是自己仍要再退一步,化解了那剑式中的心意气,才能提气追赶。
那恶汉形态威猛,功力也像是最高的,手中这时一柄大剑贯足了全身功力,若雷霆电闪般一剑向杨恪劈下,其他两名少女高手手中利刃幻化,亦由两侧往杨恪硬攻过来。
谁都知道,只要能挡杨恪刹那的光阴,所有人围拢过来,任他万般谋划,可实力不够,自难活命。
杨恪亦知此时乃生死关头,最要紧之时。
当面拦截的三人中,自以恶汉的剑最具威胁性,有足够阻截他的力量,若是换做一对一之时,这一剑威胁虽大,但杨恪自然有机敏剑式相对,十招之内,就能胜得,百招之内,就能取了他的性命。
可这时,杨恪哪有这时间,别说是十招取胜,就是硬拼一招的时间都没有,鱼龙变化,倏地横移,避开了他的剑,改向以旁侧冲去。
包括‘杨延玉’在内,没有人想到他能如此突然改变方向。
那鱼龙真气就在于变幻无穷,教人无从揣度,鱼跃龙门,以鱼化龙。
而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如此变化,实在非是凡人所能测度。
这种随意改变体内真气,扭转身形,以致可任意变化速度和方向,等若超出了人类体能局限的神功,自使拦截者措手难及。
武林中人,固然可称之为强者,尤其眼前这些人,放至任何一地,想必都是众人要给面子的高手。
只是杨恪不知他们的名号,不过这样也没什么压力。
除却那三人,也就是那恶汉和那双胞胎少女,旁侧防守的那几人武功不足,防守力大大打了个折扣。
这时,杨恪一招‘闻名丧胆’,这一招剑势,取自剑招中堂皇大气的招数,演化雄浑剑势,每一记变化,都可将剑势雄浑之意推进一分。
若是不明其意,只怕剑招临身之时,只能后退,躲避,根本不敢迎接。
这旁侧拦截的其中一人,见杨恪忽然取自己的方向攻来,人未至万千剑气已临身,一时心胆俱寒,只是虚应故事地一掌抽出,同时身法一提,往后疾退,指望其他人先挡杨恪锋锐。
今夜这些人,均是这‘杨延玉’座下的一流高手,多年来随‘杨延玉’转战四方,实战经验一个个都是丰富无比,绝不会因一人的退缩而生出混乱,这时旁侧的其余人中,有两刀一剑配上几杆长矛,起了一堵有若铜墙铁壁的兵器网,一无所惧地迎上杨恪疾劈而来的剑器。
他们自然看不透杨恪无形剑器的方向,但是却各施劲气,将浑身本事完全使出,只求阻上杨恪一瞬。
如此大事,百万两黄金,他们只要稍立一功,那就足可得到一生花用不尽的资财。
‘杨延玉’此时已紧蹑而至,只要这三人加上从旁冲上来的那几人,只要他们能挡杨恪片刻。
他便可立下杀手,用出真正的杀招,置杨恪于死地,那边的恶汉和双胞胎少女,亦围追而来,天罗地网之下,这若是再接触,杨恪恐怕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此战本来就非是一般的江湖仇杀,没有人再理会身份和规矩。
何况他们这些人,往常哪里会讲究什么身份和规矩?
眼看杨恪就要被卷入刀光剑影中,不过这时,杨恪手中的无形剑器,招数变幻。
从‘闻名丧胆’,剑势突地一变,一招‘慕名而来’使出。
一招用出,正对杨恪剑势的那使剑高手,手中剑招突地一缓。
这个使剑的高手从未见过这等招数,他见得杨恪像是拱手作揖,不由自主的就想还礼。
但在刹那间,像是收起剑的杨恪,已然旋扑而来。
随带着的,还有正朝杨恪攻来的诸般劲力。
己方数人齐向他攻去,而对方的却能将敌我劲力全集中倾泻到自己身上,他固然可称之为高手,但这种场面,非是他这般高手可以应付的。
骇然惊惧下,这用剑高手运聚全身功力,双手握剑,一剑横扫,企图对抗随着杨恪席卷而来的劲力。
岂知自己这一剑横斩之下,不但半点抗力未曾遇到,还有一股虚虚荡荡,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就像是以全身之力,去搬起一块巨石,却发现那所谓巨石,比一片纸还要轻,那种错用力道的难受,令他身子一晃,立即随着自己的剑势扑跌倾倒。
杨恪倒也未曾因此动容,自明白自己学的是何等武功后,有此战果,已经不会让杨恪惊奇了。
从名不经传起始,到隐姓埋名,这一门‘莫名剑法’绝不仅仅是那初始十招:名不经传、莫名其妙、剑火无名、怨忿莫名、一剑成名、名动一时、名动江湖、名不虚传、悲痛莫名、隐姓埋名。
这八招,其实只是一个总纲,时时领悟,观天地也观人心,自然可以演化剑招,创出第十一剑,第十二剑。
敌人越强,莫名剑诀也就越强——
杨恪这一招,演化至各门派都有的一招武功,名为‘请手式’。
大多门派的‘请手式’是来表示礼貌的,但也有一些门派,可以用这招伤人。
这其实是一招防守反击,若是我来拜访,而主人家却当我是恶客,那就怪不得我做一恶客了。
当然也是杨恪武功境界,已然突飞猛进,早已因远胜这所谓的高手了。
再配合己身玄妙真气,真龙劲力,万气慑服,根本不怕对方劲气侵入自己体内,还立时能把对方劲力号为己用。
不是乾坤大挪移,不是移花接玉,不是斗转星移这等借力使力的功夫。
那三门绝学,本质上和武当派的‘四两拨千斤’,少林寺的‘沾衣十八跌’相似,只是运劲方面,高明了些。
而杨恪的这一招,却是临机变化,以真龙至阳真劲,慑服天地气息,从而裹挟漫天气劲。
只是如此以来,他其实也不能攻击人了,只能是随着劲力运转。
前冲之势,化为退飞之力,毕竟杨恪一人,真气虽然高明,但是敌方十来人,岂是他一人所能敌?
加上自身气动,在敌人兵器临身前,旋身后移,刹那间就来到‘杨延玉’头顶上空处。
‘杨延玉’和其他所有人,齐齐错估了杨恪的招数变化,不过也难怪他们,这般的变幻无穷的身法,无可测度的剑势,在杨恪使出之前,天下尚且无人使得,自然也无人识得。
杨恪喝道:“老舅!看看我这招如何?”
招数再变,一招‘莫名其妙’使出。
手中无形剑,往‘杨延玉’头顶落下,既有威猛刚强,又是巧奥灵妙,加上无形剑器,可谓是无痕无迹。
这一招威力全在变化上,面对如此剑招,‘杨延玉’第一次摸不清杨恪手中剑在何方了。
这一刹那,他心中的震骇,实是难以形容,平素他自问无论功力经验,均是江湖一流,这一流,不是那些市井中人所封的一流。
而是在整个天下,千万武人中,号为一流。
若非是从事的职业,乃是这等见不得人的,他之武功,也必然两榜有名。
别说是杨恪,就是大唐国的那几位在江湖上颇有几分名头的名王,他也绝不在意。
哪怕是有着大唐皇室第一高手之称的‘李神通’,他也自信足能杀得。
百万两黄金,自得知杨恪露面之后,他匆忙布置,但却也满是自信,定下种种计划,觉得这是万无一失之局。
为此。
他甚至有生擒杨恪的心思。
可这时,交手这一会,他方才觉得这次实在大意了些。
对方诡异莫测的变化身法,完全不讲任何法度却又似妙若天成的剑势,已然使他生出有力难使的感觉。
虽然他自信,若杨恪肯和他正面交锋,他有把握在十招之内占得上风,三十招之内分出胜负,五十招之内就能将杨恪置于死地。
但现在,这般局面下,他满身雄力,却充斥着无处下手,莫奈他何的感觉。
此时杨恪剑未至,但那已然先至的森寒剑气,早如雨落般往下刺落,更使他心寒的是,以他的眼力,仍瞧不出杨恪剑势真正所向,更不用说这一招剑势之后的变化后着,以‘杨延玉’的武功,这时能选择的,亦只有一招立马横枪,枪如迅雷,矮身以攻代守。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
杨恪的剑气,尚且伤他不得,他唯一所惧的,也就杨恪手中的无形剑器了。
此时,对这无形剑器,是否是‘承影剑’,他本来是觉得五五分,但此时,已经有七分相信,杨恪手中可能真的是那柄‘承影剑’!
“当!”
无形剑器劈在枪身上,顺势朝着‘杨延玉’握着枪的手指切削而至。
杨延玉被杨恪突如其来的一招,逼的只能用出两败俱伤的招数。
寻不到杨恪的枪,他能寻到杨恪的人,这一招变化,实在也是妙至绝巅。
若是对着的是寻常武人,这一枪绝对能扭转局势,但是杨恪,自悟得‘鱼龙百变’之后,这会种种妙思涌上心头,身子微微一旋,犹如游龙一般,轻易避开‘杨延玉’的这一枪。
然后,剑器切削而下。
只是,杨延玉瞬间就弃了铁枪,避至三丈之外,丝毫没有哪位‘枪神’的气魄。
杨恪这时,呵呵笑道:“如此脓包,也敢冒我那老舅之名,呵呵!”
口中嘲笑着,但身子倏地落在地上,瞬间变幻剑势,剑化长虹,冲至那三个真正高手围截线前。
一招‘名动一时’,瞬间朝着那使着剑的恶汉冲至。
那恶汉用的是双手剑,剑身宽阔,甚至可以当做盾牌来用。
杨恪一剑刺来,他本要挡,只是刚才震惊于杨恪竟能迫退他的老大,这会反应稍微慢了一丝。
也就是这一丝,他的剑才刚刚举至身前,杨恪身形一扭,从一个常人根本做不到的角度闪至。
越过恶汉,和他身侧的两个双胞胎少女。
冲至后堂。
“砰!”的一声撞碎门栏,闪入后厅。
杨恪是要跑?
竟是谁也不知,谁也没猜到。
两侧涌来的所谓高手,那都是江湖吹捧,在偏僻之地,也方才能吹嘘一下。
武功别说一流了,就是寻常大门派的内门弟子,都不见得能比得上。
若是杨恪逃跑,那从这两处,定然是上好的选择。
可他却直面,三个武功只在那‘杨延玉’之下的高手。
并且那三人竟然每一个能拦住杨恪。
临来之时,可都是说好了,杨恪武功只能称得上平平无奇,可现在看来,这像是平平无奇吗?
尤其这机变,但凡知晓内情的,无不愕然。
那两侧可是还布置了真正的高手,可杨恪怎么窥得的?
众人全愕在当场,没人想得到杨恪竟舍弃高墙外的广阔天地不走,一处是田野,一处是运河,一般来说,这两个方向,就是最好的逃生选择了。
可杨恪却反向逃去后院屋内去了,如此一来,谁也猜不到他会由哪个方向逃走了。
最令人恐惧的是,那用着重剑的恶汉,身体转了一半,像是要朝后追击杨恪,可到了一半之时,他高大的身躯,却轰然倒地,扬起一片烟尘。
“展护法——”
有人一声惊呼,那本来正要追击的双胞胎少女,已然提纵身法,迈出半步,这时,却飘然回落。
那用重剑的恶汉,身体被翻转过来,双目瞪得浑圆,但却再无一丝气息。
寻遍身上,不见血迹。
不过众人一一扫过,看到了恶汉心口前,衣衫上的一道方寸缝隙。
谁都没想到,今夜死的第一个人,竟是他!
杨恪杀了人,都没有回头望上一眼,径直由奔向后院,突地一折,从后院厅屋中,撞破一面墙,跃上廊房,朝着运河飞纵而去。
只是刚刚越至院墙上,刚看到月满拦江之景,灵觉中忽地一震,一道凛冽的刀气破空袭来。
一手握刀把,一手握刀鞘,已然临近至丈许距离。
这是一个倭刀高手,顾不得想这倭人为何会在此,杨恪心知,若是让这倭人高手截住自己,再加上‘杨延玉’,自己如何能逃得了好?
杨恪从不会高傲自满,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战神。
更是知晓,自己也是会死的。
也明白,自己绝非那‘杨延玉’的对手,若非他大意,自己今夜,根本闯不出来。
没心情去试探这倭人的武功如何,至少看着像是高手。
那倭人一声大喝,手中刀出鞘,挥出。
“杀神一刀斩!”
倭语杨恪自然不知道,不过作者可以给他翻译一下。
而杨恪这时,身形扭动,忽然就横移了一段,那倭人这凌厉一刀,登时劈空。
却是劈至杨恪原本所在的位置,一道丈许高的院墙,轰然塌落!
那倭人这时顿觉不妙,手中刀倏地回转,正前一劈,而这时,杨恪回身剑刺而至。
杨恪本想着是逃跑的,可见着那倭人露出破绽,却是忍不住回身一刺。
也不知为何,若是中原人,杨恪可能就不会有这回身一刺了。
这一剑刺出,杨恪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了那倭人一刀的厉害。
丈许高,两尺许厚的石墙,竟然被一刀劈斩开,甚至,临着院墙的一处屋舍,这是也轰然塌落。
只是剑已出,如何能收?
杨恪这一剑来的巧妙,那倭人高手也像是一惊,却及时回转,一刀斩出。
刀锋和剑尖对上。
“当”的一声暴响!
按说这等暴响,却该是迸发一股力道,宣泄四方。
这是这会,刀锋和剑尖相碰之时,两人的气劲却是各自回旋,天地间,无形的劲力在被两方拉扯。
杨恪本想藉势后移,哪想到对方的也有这般借力的真气,像是也极其精妙,这一招竟然是不分胜负。
若是真的来算,却是杨恪输了,毕竟他的一剑,是偷袭的,是先出招的,最后却落了个平手。
那倭人面容平静,两眼寒光紧罩着杨恪,握着手中倭刀,身子下坠,闪电般横砍杨恪腰腹,凶辣绝伦。
杨恪在此千钧一发下猛吸一口气,剑尖抵住倭刀。
“蓬!”的一声气劲交击。
这一下杨恪借到力了,整个人这时像是在往上抛飞,像是身不由自主地翻滚腾至七八丈高的夜空。
而那倭人,这时足踏实地,刀入鞘中,像是要恭候他的大驾。
杨恪这时,凌空一折,就要逃之夭夭。
可这时,那‘杨延玉’已然追到,凌空犹如一只大鸟一般,向他扑来。
无声无息,若非是杨恪灵觉机敏,这时已然被他捕食。
可待杨恪发现时,也已经晚了。
如今,他就只能落地,或者拼着接了杨延玉的这一招扑击。
一刀还是一扑?
最终,杨恪飞剑下落,看着那倭人,已然刀出鞘。
石破天惊的一击,杨恪只能硬接下了。
吾命休矣,不过杨恪仍旧是一副拼死力搏的模样,心中闪过诸多招数变化,却每一招能解决这般场面。
绝世剑法,绝世身法,可力弱,奈何?
一道剑芒自江水中,忽地闪现,向那倭人激射而至。
那一直冷着脸的倭人,这时脸上首次露出惊异之色,倏地横移,与这时轻巧落地的‘杨延玉’会合在一起。
剑芒消去,现出剑目凌厉的林可人。
杨恪落到她之侧,问道:“可人!你怎如我在此落难?”
出来时,杨恪其实交待过,这几个月来,两人知己知彼,都知晓武功大进,寻常危险早已经不放在眼中,这也是杨恪今日登台,书写一首《春江花月夜》的最大缘由。
可谁知,这危险来的就如此之快。
杨延玉的亲笔书信,竟然是假的,竟然是一个阴谋。
杨恪从没想到,会有人来救自己,还是可人。
可人这时收起剑来,俏目看着正对她虎视眈眈的‘杨延玉’诸人,轻轻应道:“我觉得应该来,就来了。”
接着向哪些人微微一笑道:“诸位,我们夫妻俱在,请诸位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