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个粗通武功的,若能听得只言片语,也必将受用不尽。
尤其是因为车上这两人,所交流的还是一门言简意赅的剑道。
前后缓慢而行的少林弟子和恒山弟子,只顾着磨练基本功,之前红花会拢聚而来的一些个江湖豪侠,也都四散了。
他们本就没在杨恪面前露脸,只是为了那【红花令】而来。
一路北行,少林弟子和恒山弟子也不想红花会那样,还照顾杨恪的感受,只顾北行,驿站、县城、府城、州城都不进。
更别说士绅的馈赠,都是随意吃些干粮,就是遇到路边的小摊饭店,也只吃些素斋,导致杨恪也难以大吃大喝。
还是苏烈偷偷去附近买些好吃的来,送到马车上,方才让杨恪吃的好一些。
本来之前躺着,吃的喝的都难以张口,如今骤然变好,本想大吃大喝补补元气,这下,杨恪也十分为难。
却还得尽力照顾着北少林和恒山这两派的感受。
哪怕不瞅着他们的地位,也得想着,这是来帮助他的。
晚上,马车徐徐而行,杨恪睡得很安心,这夜路也走了许久,才缓缓停下,不知何时在这里扎了营。
杨恪也是感觉到马车定下,拉车的马儿被放开,方才察觉。
毕竟牲畜也得休息恢复体力。
惊醒后,杨恪分别去拜访了一下前面玄慈和玄悲、玄澄三位高僧,这三位高僧,一个是北少林方丈,一个是达摩院主持,一个是般若堂主持,都是武林中的大人物。
在杨恪看来,却都很和蔼,尤其是方丈玄慈,丝毫没有杨恪印象中,该有的油腻形象。
当然,杨恪心中那印象,是被某个名僧给误导了,或许,真正的少林寺方丈,就得是眼前这般。
言语中句句禅机,说话间如沐春风,论及形象,杨恪可以说得上一句:德高望重了。
哪怕他之前并不认识这位少林方丈,并不知道他名声如何,甚至因为固有的文字描述,还有些偏见,现在看来,却是大大改观了。
至于其余的两位,玄悲大师,犹如怒目金刚,看着就让人很有安全感。
玄澄大师很瘦,言语也很少。
至于他们两位的佛法修为,杨恪也看不懂听不懂。
别了少林的大师,杨恪又去拜访了后面的恒山师太,得知原本三位定字辈的师太中,其余两位已经拜别了,只有定闲师太带着几位弟子仍在。
这也是看着少林高僧在此,觉得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事了。
这也是一种江湖规矩。
北少林如今,虽然如今名头不如以往响亮,但那也是九大门派之一,三十六房绝艺并未断绝。
虽然不如那嵩山南少林寺,但是这天下,万千门派,又有哪一个比得上那嵩山南少林寺呢?
或许,赵半山在此,可能会说武当,不过,现在的武当,还差一些。
哪怕武当有那位张真人,也只是和嵩山南少林称得上齐驱并驾。
恒山派的师太很温和,杨恪交谈了片刻,就将之前,恒山派赠予的灵药还了回来。
既然身无沉疴,有些便宜还是不要占了。
杨恪打开瞧过,那一枚枚豆大的灵药,看着就很不凡,暗香沉蕴。
见定闲师太并未推拒,直接接了过去,杨恪就知道,她对这灵药,看的很重,也很珍贵。
“仪琳师妹,我看那小王爷临走时看了你好几眼呢?”
黑夜中,恒山弟子正在说着悄悄话,几个俏丽的少女,围聚在一起,正在调笑着她们中,最漂亮的那一个。
“没——没呢!”
仪琳并未觉得这是调笑,只是微微一呆,说着。
调笑她的郑萼,是个圆脸小姑娘,她是俗家弟子,这年纪稍通一些世事,不同于仪琳等出家弟子的淡然,对杨恪可是颇为好奇。
看着火光下,仪琳清丽的面容,又呆呆的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嘻嘻,说不得啥时候那小王爷就要向师父求娶你呢,仪琳师妹,这要做了王妃——”
“咳——”
郑萼正小声的说着话,就听见一声沉咳,顿时将调笑的话语止住了,捂着嘴,偷偷去看不远处那个静坐的背影。
仪琳正听着郑萼还要说什么来着,她虽然不通世事,却也知道,郑萼所说的,恐怕并不是什么好话,不过,她倒也没在意。
这师姐师妹之间,也多有闹腾,算不得什么。
夜色深沉,不多时,有人沉沉睡去,有人打坐静修——
马儿被喂了精粮,有些半卧着睡,有些就躺着睡了。
一般马儿站着就能睡。
平时像是拉车的马儿和人骑着的马儿,间或停歇时,马儿可能就站着休息,这时它们会轮流将一只后脚休息,休息的脚微微弯曲轻轻放在地上,这样腿就能承载较少的体重。
而在马儿被放歇之时,这种情况下,马儿大都会半卧着睡觉,因为这样比较好起身,且对于双脚的压力也会减少许多。
当然,若是在非常安全舒适的情况下,或者十分疲惫之时,马儿也会躺着睡觉,毕竟这躺着才能更好的恢复体力。
杨恪转了一圈,又和陈家洛以及文泰来夫妇说了几句话,看了看脸色明显好了很多的张巡,才回到自己的那辆马车上。
车夫将车拴在树上,自己则和五匹拉车的马儿一起去睡了。
可人刚把苗若兰收拾了一下,正在车里抱着她准备睡下,就看见杨恪过来,微微转了一下身子,让开了一侧身位。
杨恪摇了摇头,并没进车里去睡,而是在门前,侧着身子,闭着眼睛歇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嘒嘒!
一声蝉鸣之音,忽然将沉睡的杨恪惊醒,待他醒来时,却是见着一道森寒之气,撩至眼前。
这一刹那,杨恪挥手间,腰上的玄铁匕首,不知何时,滑入了他的手中,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卷出一道气流,将那道森寒之气隔绝。
杨恪叱喝一声,待要起身再挥出剑。
这一刹那,就听得处处动静皆起。
不知何处而来的敌人,何时而来的敌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杨恪根本都没见到他的行踪,甚至,连他用的武器都没见着。
他觉得像是一柄剑,可也可能是刀,或者其他利刃。
再看身边,他还是坐在马车之上,但马车原本的轿厢,被分割成了两半,正在滑落。
不只是马车的车厢,还有一旁的那一棵树,树身自一半被切开,上半部正在侧倒。
这一切,就发生在这瞬间,只是这瞬间,可人一跃而起,手持菩提枝,脸上还有着睡觉时的压痕。
陈家洛侧手,将那半截车厢拿住,文泰来夫妇则是掠身去了四周,应是去搜寻刺客踪迹。
那瘦瘦的玄澄和尚,一把擎住了那硕大的树冠。
玄悲和尚、定闲师太、玄慈方丈陆续跃至。
“这刺客——”
陈家洛手在车厢的断面上滑过,口中惊叹一声。
心中那是波澜泛起,这一下,换做是他,恐怕也挡不下来。
杨恪是如何挡下的?
无声无息的一剑,附近的高手不止是他一人,少林寺三位玄字辈的大师,恒山的定闲师太,绝对都是不弱于他,甚至远胜过他的前辈高人。
可仍旧未曾察觉那刺客,被他接近了小王爷,甚至施展了如此凌厉一剑。
“阿弥陀佛!”
定闲师太沉沉一声佛号,她近前来,细细看过,还瞅了眼杨恪手中的玄铁匕首。
“这贼子,好高明的剑法!”
杨恪经验不足,这当面没看见,就不会根据车厢和树的断面,分析出刺客所用的武器,但是陈家洛和定闲师太,都是江湖经验丰富的,却是认出了。
几根火把被点起,到了杨恪身侧,玄慈方丈挨近了,忽然,低头从杨恪身边的地上,俯身像是捡起了什么。
他伸手一粘,看了眼杨恪,说道:“金蝉衣?”
像是在问,又不像是在问。
定闲师太此时,也俯身伸手在地上一拂,然后看了看手掌,点了点头,口中说道:“阿弥陀佛,幸而王爷身上还有此宝护身。”
金蝉衣?
杨恪终于想到了,白日里签到获得的那物事。
陈家洛也一副恍然大悟状!
杨恪虽然不明白,他们这是知道了什么,但却知道,是那金蝉衣救了自己一命。
那一声蝉鸣之音!
或许不只是如此,看着车厢的断面,恰好从自己头上划过,那恐怕不是偶然。
“这贼子,竟然如此胆大!诸位前辈,恐怕他仍会再来!”
陈家洛拱手说着,主要是和少林恒山的人说的。
“贫尼传信给两位师姐,本觉得那些贼人——阿弥陀佛——”
定闲师太应了声,然后颂了一声佛号。
玄慈在片刻之后,颂了一声佛号,却没解释什么。
三位玄字辈的高僧,已经足以应付一切敌人,之前是忽视了。
陈家洛倒是没想再将几位当家的唤回,他盘算了良久,觉得这刺客,恐怕不是他们这个层面可以应付来的。
就是他自己,恐怕真的当面碰上,也难说是对手。
不是不自信,而是这刺客,真的令他惊惧。
若不是杨恪那叱喝一声,他都没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