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沉默，下一刻，他沉沉问道，“我姐她……怎么了？”
胖子嗫喏了一下，像是不敢说，两人之间沉默许久，路程再次说道，“我姐她……怎么了？”
胖子眼神暗了暗，“你做好心理准备……给你看看这个！”
路程目光有些呆滞，胖子手里拿着一张纸，路程不敢看过去，盯着胖子的脸很久，想要从其中看到一些欺骗的成分。
没有。
路程目光一寸寸下移，最终，将目光看向那张纸，那是一张彩色印纸，上面光线有些阴暗，现在电力崩溃，自然不可能是打印出来，那就只有原始的那种相机拍摄，不算清晰，却能看清楚画面。
路程瞳孔一点一点缩小，胖子有些担心的问道，“小鬼？”
路程沉默，没有说话，气氛死一样的凝固，路程抬起头，胖子这才看到，不知何时，路程的眼中，挂满了血丝。
“给我……”
胖子将照片递过去，路程闭上眼睛，没有在看，而是将手中的照片，从中撕开，对折再撕开。直到，化作遍地的碎屑。
路程问道，“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胖子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外面……整个城中，稍微显眼一点的地方，都贴着这个。”
他试探的问道，“她是……你姐……”
“闭嘴！”
路程大吼道，样子有些可怕，仿佛全身使劲压抑的寒气在一瞬间迸发出来。
“抱歉……我……我……”
随即，路程好像明白自己不应该冲胖子发脾气，他像是在笑，只是笑的有些无力。
路程一步一步向外走去，胖子叫道，“你干嘛去？”
路程没有回应，他快要走出这间房屋了，胖子大叫一声，“路程！”
“你站住！”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你刚刚去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这样做，明显就是想让你忍不住，去找他们！”
“你这样去，不就是正中下怀吗？”
路程突然歇斯底里，回头冲胖子大吼大叫，脸色狰狞的一条一条脉络清晰可见，血管呈现出淡淡的青色。
“她是我姐！”
“她是我姐……我亲姐！！”
路程吼道，又喃喃补充道，“就算知道又如何？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他一转头，朝外面狂奔出去，剩下一脸铁青的胖子，低着头沉思良久，随后速度一提，跟了上去。
路程走在路上，失魂落魄，两边街道上张贴着前面被他撕成碎片的照片，路程刚开始固执的一张张撕碎，到后面，有些麻木，只是身影快速的前进。
良久，他再次来到一川大学校门口，眼色阴暗，他感觉不到痛苦，但如果愤怒能杀人，莫子期或许已经被千刀万剐。
他再次走到了那栋楼前，抬头看了一眼上空，一步，一步踏上去。
这次，他没有遮遮掩掩，直接向上走去，奇怪的是，仿佛对方早就知道他会来一样一路上，一点阻挡都没有。
在到达最上一层时，路程看到了一个大门，他瞳孔微缩，在大门口，两道异灵体站的笔直，看到他的一瞬间，目中闪出凶光，却没有动手。
路程向前走去，果然，两道异灵虽然神色凶狠，却直接让开，路程推开大门。
入眼，是最前方，正中央的一个人，坐在一张绵软的大椅子上，脸露微笑，在看到路程的一瞬间，他戏谑说道。
“你来了？”
路程没有回答，他看着周围遍地匍匐的人，这些人颤抖着，害怕着，头埋得低低的，根本看不到脸上表情。
路程目光转动，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一直到，聚焦在莫子期身后的一处阴影时，他叫出声。
“姐！”
两道异灵抓着两只手，拖拽起来一个女子，身体纤瘦，头发披落在胸前，将整个脸，以及上半身，遮挡住。
而在女子脚底下，堆叠起来的十具尸体散乱摆放，和莫子期的笑容形成了对比之色。
“扑通……”
“扑通……”
路程的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像是无比凄厉的痛？还是说木然？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中，像是有一把火，在点燃，一点一点燃烧。
他冲上去，越过人群，地上的人们纷纷错开身子，给他让路。
路程扑到女子身前，两道异灵像是商量好一样，路小英的身体掉下来，路程跪倒在地上，抱住路小英。
“姐……”
路小英，赤裸着躯体，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还有淤青，他不敢去看。
他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路小英身上。再一次低声嘶吼，“姐……”
路小英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口中却喃喃低语，路程心中一动，将耳朵凑近路小英的嘴巴。
仿佛干涸的河流一样，路小英的声音流进他的耳朵。
“程程……”
“好黑……我怕黑……”
路程眼泪再也忍不住，“姐……没事的，我来救你了……没事的，姐，没事……”
声音囫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再说什么。
路小英听到后，却突然笑了，头发披落在脸上，但路程还是看到了她的笑容。
很美……凄然之美。
“程程……”
“我在呢，我在呢姐，成成在呢。”
“爸妈……还好吗？”
“好……都好，姐，没事的，他们在等你回家。”
“是吗？真好……”
“程程……”
“我在呢，姐，我在。”
“我想摸摸你。”
“……好”路程身体颤抖着，将路小英的手抓住，放在自己脸上，路小英摸着路程的脸，脸上的笑意更加柔和。
“好黑……天好黑……又程程在，姐就不怕……”
路程将路小英紧紧抱住，嘴里一直说着没事，没事的。
路小英突然问道，声音很低，即使路程将头靠在路小英唇旁，也还只是刚好听清楚。
“程程，姐……变丑了，你还认我吗？”
不等路程回答，路小英开心的笑着，气若游丝，“如果不要，姐就好难过，那时候程程还是个鼻涕娃，我还一直帮程程擦鼻涕……现在都这么大了……”
心痛，路小英每说一句，路程的心就痛一分，撕裂的那种疼痛。
他唾弃，他的无用！
“程程！”
路程看过去，路小英张开了眼睛，如被水浸润一样，两人对视，路小英弯着嘴角。
“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什么？”
“你摸摸姐的衣服，有一个耳钉，取出来。”
路程照做，他已经没有任何心情想路小英为什么要这个，机械一样的将耳钉拿出来，路小英的下一句话，让他如遭雷击。
“用它……杀了我……”
路程眼中瞬间被惊恐布满，“不……不……我不……”
耳钉掉在地上，路小英的眼中逐渐闭上，“程程，姐最后求你的一件事……我不想。死在那种人手中……帮帮我。”
路小英仰起头，头发顺着两侧脸颊披散而下，路程再不敢看路小英的眼睛，此刻，一旁响起一阵掌声。
莫子期站起身，看着眼一幕苦情戏，他却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
“杀了她……路程，知道我为什么等你来吗？”
“就是想看你现在绝望的样子……她是你的姐姐，亲手杀死自己的姐姐，应该会很痛苦吧……”
“闭嘴！”路程回过头，脸上狰狞无比，大吼道，莫子期却不以为意，眼中一片戏谑。
路小英弱弱的声音再次穿进路程耳中，路程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一样，就像一个黑暗的大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心脏，下一刻，就要捏爆一般。
“最后……帮姐姐一把……”
路程的手，颤抖，仿佛秋天中瑟瑟发抖的寒叶，心痛，无与伦比的痛，想要撕裂他的灵魂。
他大口喘着气，目光呆滞无神，而手，则慢慢移动，伸到了地上，在触碰到那耳钉的时候，忽然一缩。
随后，将耳钉抓在手中，木然的看了一眼，“真的要这样吗？”
路小英微笑，闭上了眼睛，路程心脏一阵跳动，他干巴巴的笑了一声。
“好！”
……
……
“啊啊啊……”
“哈哈……啊哈哈哈……”
“哈咳咳……”
路程将整个头，埋在路小英的怀里，一声一声的哭泣，路小英脖颈处，留下一道血痕，血珠沿着脖领，一直流到路程的脸上。
路程哭了，绝望的心已经被黑暗笼罩，他喉咙中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鼻涕流下来也感受不到，只是将头埋在姐姐怀里，压抑的哭泣。
“不好受吗？路程？”
“我等了这么久，我抛弃了我原本的一切，我沦落为你口中的异灵走狗，我亲手杀死了自己所有的亲人。”
“为的，就是想看到你现在的模样……绝望吗？哈哈哈……怎么样？我为你准备的这份大餐，可还喜欢？”
“你是第一个，还有他，他们，对了，还有你那个老大，魏卿……你不是说他要荡平我这里吗？哈哈哈，我现在三阶实力，我倒想看看，他要怎么杀我！”
“我就是要你们，一个，接着一个，感受这种绝望！”
莫子期仰天大笑，而路程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不由得略有些气恼。
不过随即一想，就觉得释然了，毕竟，亲手杀死自己姐姐的感觉，没有崩溃掉，已经算好了。
不过时间长了，他也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一旁异灵上前，拉扯路程，却拉不起来。
莫子期玩弄了一下自己手中蝴蝶刀，道一声，“杀了吧。”
他想要的，已经得到了，至于路程怎么处理，已经不重要了。
异灵得令，两个魁梧异灵走向路程，对视一眼，脚底下的前面依旧没有动作，整个人埋在路小英怀里。
两人手中提起砍刀，准备落下。
大门轰然开启，莫子期手中刀子一顿，射进来的光线有些耀眼，他看到，三道身影，立在门前。
“哈哈，还挺有意思的，背叛人类，自甘堕落者异灵族的一员，就是在上古，那也是要遭到全大陆唾弃的。”
“啧啧啧，没想到现在的人骨气这么软，倒是让盗爷大吃一惊啊！”
胖子嬉皮笑脸的同时，向前走去，身后两名年轻人冲到路程身边，异灵想要出手，莫子期眼神眯了眯，招了招手。
“阁下，何人？”
若是一般人，莫子期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胖子口中的上古二字，让他神色一凝。
胖子嘿嘿笑道，“区区小辈就这么问前辈的名字，不觉得太不礼貌了吗？”
他挡在路程面前，靠在背后得手打了个手势，一男一女两少人见状蹲了下来。
“路程，你没事吧？”
这一男一女，竟然是应该留在尘门的姬夜和七七。
七七不能说话，只是小脸紧绷，环看四周，不让人靠近。
胖子和莫子期隔空对质，心中却是十分紧张，眼前之人很强，若是他全盛时期自然啥都不是，但现在，莫子期给了他很大压力。
他回头一看，待看到路程模样，神色一滞，惊叫道，“你杀了他姐姐？”
莫子期摆了摆手，“我可没啥，是他自己杀得。”
说完，还得意的指了指地上十道尸体，“你看，这些人侵犯他姐姐，我还都帮他给杀了。”
胖子脸色变了变，回头看向路程的目光顿时带些悲悯。
路程身体抽动，姬夜叫一声，“路程，振作点，先离开这里！”
莫子期抿了抿嘴，看向眼前胖子，“阁下就算是前辈，那也是人族的前辈，我现在已经加入异灵一族，要我称呼前辈，总得胜过我才行。”
莫子期站起身来，和胖子面面相视，胖子咧了咧嘴，“若是在上古时期，你这种实力的，盗爷一巴掌便能拍死千百个，岂容你在这里聒噪。”
“你不是说了吗，那是上古，现在不是。”
胖子心一凉，威慑不住，他还是强自镇定，淡淡说道，“这个小子，我要带走。”
莫子期哈哈大笑，眼神一寒，“路程，你的贵人还真多。”
掩藏在心中的不平衡之意涌上心头，他看了看自己半边漆黑的身躯人不人，鬼不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