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晁用力地抱起小魏,将已经陷入半昏迷的少年带到了最近的书房。
姚晁抱着小魏的双手已经沾满暗红色血迹,在漆黑的室内,微微发颤,试了几次,才把油灯点亮。
少年斜斜靠在书房的软榻之上,咳嗽了两声。
姚晁赶忙走到他身边,目光关切:“小魏,身上哪里受了伤?”
少年“唔”了一声,右手按在了胸前,显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说不出话来。
姚晁当即立断,解开了小魏被刀剑划出数不清口子的上衣,借着橘色的灯光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少年瘦削的上身到处布满了淤青,与常年不见阳光、白的发亮的皮肤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而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胸前长长的一道伤口,血肉外翻,还不停朝外渗着鲜血!
姚晁绕到小魏身后,同样在他背上看到了满布的淤青和血痕。
他的双手开始发颤,白着脸就要往外走,却被小魏一把拉住了。
少年像是用了最后的力气,系紧攥着他,问:“你去哪里?”
姚晁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尽量不颤抖,“去找大夫!你这伤势,得尽快止血。”
小魏的手又攥紧了几分,冷声道:“不能去。”
姚晁不欲在这个时候同他争辩,只放缓和了声音,哄道:“小魏,我去去就来,不会耽搁多少时间。”
少年摇头,还是那句话:“不能去!”
姚晁有些急了,眼睁睁看着他胸膛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还在渗血,男人语速加快了:“别闹!你的伤要尽快处理!”
小魏强撑着睁开眼,看着姚晁道:“我身上有一多半的伤,都是为了不暴露姚府,刻意绕了远路一个个解决掉对方、拼杀出来的。你如今去叫了大夫,我又何必多受这么些苦?”
少年人声线冷清,仿佛并没有感觉到伤口有多痛似的。
姚晁分明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冰冷的手,说话间仍在微微发颤。
又听小魏低声道:“我自己的伤,我知道。不过是多划了几个口子,流些血而已,死不了人。”
姚晁眼圈有些发热,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男人点头道:“好,我不去叫大夫,可拿药来替你包扎,总可以吧?”
小魏见他退让了一步,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姚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大步出了门。
男人步履匆忙,踏着月光回到卧房,取了金疮药和干净的棉布,又绕到小厨房,端了一盆温水,这才回到书房。
书房内的油灯静静燃烧着,散发出一点光亮的火苗随着姚晁的到来颤了一颤,继而又恢复了平静。
姚晁放下手里的剪刀等物,在软榻前跪了下来,低声对榻上的少年道:“小魏,睁开眼睛,看着我,嗯?”
小魏果然依言睁了眼,撇撇嘴,故作轻松道:“放心吧,我命大的很,死不了。”
姚晁苦笑了一声,用巾帕打湿热水,开始给他擦拭身上沾染了泥土的血迹。
等擦完血迹,终于绕不开伤口之际,姚晁用手里的棉花沾了些烈酒,低声在小魏耳边道:“会有些疼,忍一忍。”
少年低低地“嗯”了一声。
姚晁握紧棉花的手指修长有力,此时却用了最轻柔的力道,在小魏伤口上沾了沾,将发黑的血迹全部擦了去。
可烈酒拭过伤口,便是铁人都能感受到锥心的疼痛,即便姚晁手上力道再轻,小魏还是冒了满头冷汗出来。
可少年倔强地咬着牙,硬是一声都没吭。
姚晁手上动作迅速,一边对小魏道:“擦好了。我现在上药,很快就好。”
好在林桡和姚晁身为御前侍卫,同太医院也一直有往来,家中常备着上好的金疮药。
白色的药粉洒在小魏胸前的伤口上,很快便止了血。
姚晁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开始迅速而轻柔地处理小魏胸前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
油灯已经被姚晁拿到了手边,清晰可见地照出了少年身上血红的口子,还有从前留下来的伤疤。
新伤旧伤交错缠绕,让人难以相信,这竟只是一个还未加冠的少年人所受的伤。
一边上药,姚晁止不住地心疼和自责,低声道:“今日之事,全都是我的责任,是我大意了……不该让你只身涉险。”
小魏早疼得半点瞌睡都不剩了,闻言抬了抬眼皮,看了姚晁一眼。
见他跪在自己身前,脸上的神情也满满的都是愧疚,少年嗤笑了一声,道:“这有什么?一些小伤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小魏满不在乎的语气激怒了姚晁,可这怒气的来源,更多的还是对他自己的指责。
姚晁明知道小魏是这么个倔强的性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却还要他潜伏在蒙擎身边,不是在拿少年的性命开玩笑?
姚晁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有些发青,用严肃的口吻道:“这些日子你老老实实待着养伤,哪里都不许去。”
小魏皱眉:“包扎好了便是,又没有缺胳膊断腿的,怎么就至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再者说,蒙擎那边刚刚查出来点东西……”
姚晁抬高了声音,神色铁青地命令道:“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他一向温和,几乎很少发过脾气,这么一句话,竟让小魏一时间愣住了。
少年眼神中流露出不解的神色:“二哥……”
姚晁闭了闭眼,等再睁开时,一双桃花眼中的那些复杂情绪才被他重新压了下去。
他绕到了小魏身后,开始给他处理背上的伤口,没有说话。
两人陷入一阵静默,最后还是小魏胡思乱想间,没忍住“嘶”地发出一声气音。
姚晁手上的动作立即停住了,低声问他:“弄疼了?”
小魏摇了摇头,闷声道:“没有……”
男人继续处理他背上大大小小的伤,可手上的动作,到底还是放得更轻了。
等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姚晁才把小魏上身的伤口都处理完,又细细地重新上了一遍金疮药,缠上了纱布。
他吐出一口气来,擦了擦额间的汗,低声道:“我去再打一盆干净的水来,给你擦洗擦洗。”
少年也像是水里捞出来一般,头发、额间、脸上都是汗。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目送姚晁离去。
等男人的背影彻底瞧不见了,小魏才慢慢皱起了眉头——
二哥这是什么意思?不让自己查了,是觉得他今日打草惊蛇了?
他有些生自己的气,右手用力锤了一下软榻,仍不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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