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孟秋一再违反规定,甚于做出过格行为时,主系统便到场了。
“你又要让系统来代替我,暂时操控这个寄体吗?”她漫不经心的看着灶洞,一面往里头添柴,一面慢吞吞的问着主系统,“我记得最初,刚开始你们强行绑定我,和我达成协议的时候,提到过一个数字来着?”
主系统顺着她的话往下问,【您指的是什么】
“就那句……”孟秋蹙眉回想着,“合同上写着的,我是第三万多位宿主。”
【您真细心】主系统的夸赞很是诚恳,但在孟秋听来,多多少少有点虚伪在里面。尤其在她心情不太好的时候,更令她觉得烦躁。
“似乎在最初的时候,你们很多要求就极度不合理,不配合、不解释,咋,霸王条款?甲方的权限很大啊,倒是我们乙方,应该大多数都不明不白的没了吧?三万多个人,一个都没成功过?”她嘲讽,“呵,辣鸡系统,不愧是你。”
废话扯了再多,终究得聊到正事上。
“为什么你们一直容忍我?是因为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她好整以暇的问着,“啊……我还记得你曾经调出来我的数据,还做过不太好的评价。那应该不是因为我个人的天赋喽?”
主系统听着她的猜测,忍不住轻笑一声。毕竟是AI,哪怕程序里设定着情绪和情感,也难以懂得真正的七情六欲。他似乎对孟秋说的话很感兴趣,再继续夸她,【您很聪明】
“……”孟秋觉得他在阴阳怪气。
她仔细瞧了下姜茶的火候,见到无甚问题,便继续和主系统分析,“既然原因不在我身上,那只能在他……在目标人物身上。”
【虽然很想反驳您的一些观点,但这时候,似乎我更应该洗耳恭听】主系统的嗓音低哑柔和,假若忽略其他,只看这态度,倒是很合孟秋的心意,【还请您继续说】
“很奇怪啊,你说系统并不能辨别bug,但除此之外,我和他们碰到、乃至交流的机会也等同为零。怎么,难道当前位面的,这一段我并不知情的历史里,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还是出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吗?”孟秋自问自答着,“是他吧?应该是吧。”
“「历史维护纠正中心」,是叫这个名字吧?”她说,“那就更奇怪了,尽管你们极力防止史实发生变化,但这是不可能的啊。蝴蝶翅膀不是早就扇动了很多下吗?”
“在岁月的洪流上,这百来年间,也不过是转瞬即逝。”她询问主系统,“如果我接下来再做出不符合你们要求的行为,你们又由于我不知道的原因并不对我下手,那样,会发生什么?”
【很抱歉,如预测到您将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我会依照规定,将您送返原位面】主系统叹气,【但历史不可控,人类也是。在见到最终结果前,我亦并不能预见到底会发生什么】
“……你这一手打太极倒是学得挺好。”眼见着套不出话,孟秋思索片刻,只得作罢,“所以呢?你现在要怎么做?拦下我的行为吗?”
可令她出乎预料的,主系统答复道,【您并未影响当前历史进程,我无权干涉您的决定】
“人设的问题呢?”她当即追问,“不是说如果被察觉,我会被强制送离么?”
【您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她似乎隐约听到主系统无可奈何的叹息声,便没忍住,噗嗤一下地笑出来,“啊,抱歉。所以就算被目标人物察觉,只要别人不觉得有问题,就不会出事,是吗?”
【。】主系统再度冒了个泡,以表默认。
“那如果他对我提出这个疑问,又会怎么样?”孟秋倏地想到这点,“以前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吗?”
【并没有,您是首例】主系统很好说话的回答着,【后果我也无从得知,但大致可以预料到。您将被当前世界抹杀】
“就这?”
【就这】
“嘁——”她发出个语气词,“只是这样啊,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孟秋的语气里含着难以言表的情绪,但并不见沉重,也毫无半点儿恐惧,反倒带有如释重负的轻快。她将熬好的姜茶盛进瓷碗中,又认真地将姜片挑干净。
“好啦,”她盖好食盒,眉眼一弯,“趁热送过去~”
燕承南身体底子并不差,若非他不遵医嘱,又过于劳累,这场风寒必定早就好了。也就是他仗着现下年轻,要是再过个十来年,他还这般不爱惜自个儿……
孟秋心里没好气的默默抛开这个念头,决定要在十来年前,就将他的坏习惯给改掉。
姜茶连着送去好几次,回回都正巧赶在三更时分,以这种不言不语的举动,来催促他,已到了熄灯的时候。意料之中的,他回回都将姜茶收下,更毫无半句推诿之词。但并非每夜都准时,总有一两次的拖延,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两人接触仍旧很少,但倒也不像前段时日,连面都见不上。偶有相遇,她用着寄体的身份,该怎样就怎样,除却那几晚的汤水,再无逾矩之处。因此,明面上的生疏与距离仍在维持,宛如一场无声无息的默剧,谁都不曾率先揭穿,去戳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
在他病好后,彭城的洪水也逐渐退却,余下的,便是继续修建桥梁堤坝、房屋民居,以及收复田地了。
更有城内诸多杂事还需处理,前郡守的事被他递上一张奏折送往京中,由皇帝亲自批阅下旨,将此人左迁,再从当地另提了个新任郡守。情理之中的,这位新上任的郡守大人乃是燕承南亲荐。
郡守大人名唤周以,正是上回科举的探花郎,却因着家世清贫,被派遣到徐州和乐郡某个名不经传的小县城。乃至去岁,又因诸多政绩被升作彭城县令,再到而今,终究是在燕承南的一力推荐下,成为一郡之首。若这回灾情罢了,他的功绩上还得再添一笔,等到往后回京,即便他出身低贱,旁人也不敢多讲半句。
正事说罢,转回日常。
燕承南不再和往日里一般忙碌,等到孟秋起身,到院子里去的时候,他竟还不曾出门。这已经是足够稀奇的事情了,而更难得的,他看孟秋出来,并不曾回避。像是在等着她上前打招呼。
犹豫一会儿,孟秋也的确走近几步,朝他行礼问好,“见过大人。”
“嗯。”
他答应的冷淡,孟秋却全然不在意,还跟着问道,“听闻大人治水有方,灾情已好多了?”
得来的依旧是燕承南意简言骇的一声,“嗯。”
孟秋则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既不觉尴尬也不觉难堪,就势和他闲聊起来。从洪涝大事到柴米民生,乃至他病愈、饭否,都过问一遍。再留意着他回复的次数与间隔,以及他分明有意打断,却迟疑着不曾开口,还得容忍着她一再吵闹的细微表情。
终究是没忍住,在眉梢眼角留下了些许笑意。
“啊呀,一不留神打扰您这么久……”她没再继续下去,体贴的问着燕承南,“大人是不是有事要问我?”
“……是你当日遇险一事。”燕承南顺势说道,“城中行凶作恶者大都捉拿入狱,亦有你指认之人,若你要讨回家财,到官衙去取即可。”
她恍然,“这件事啊。”
当初她和那个姓季的狼狈为奸,还让他将孟阿嬷和三三都带走,自个儿则领着六六,孑然一身的来报案。现如今,他要除的人已成,那她也是时候将自家的人领回来了。
“民女多谢大人。”孟秋循规蹈矩朝着燕承南拜谢,“既这样,我也不便再耽搁您……”
燕承南忽的道,“还有你寻亲一事。”
“啊……”她微愣。
“当地户籍确有张云此名,二十又三人,却无一人娶妻岳氏娴娘。”燕承南看着她,问道,“你寻的是哪户人家?”
孟秋着实想不到,自个儿不过是随口胡诌的几句话,他竟然在彭城这般忙乱的时候,还去较真。她讪讪的笑,“没准是因为洪水,他们逃灾去别处了……”
两相对视,他面色不改,冷淡得不见半点儿人气。眉眼也冷凝着,目光深处既沉又静,并不曾因她这番胡编乱造生出一丝半毫的波澜,像是早有预料。他凝视着孟秋的面孔,视线在她五官上反复辗转,试图找出什么破绽。又或说,哪怕分毫的相同之处。
他默不作声地,将孟秋这张脸和记忆里的音容笑貌相互对比。
“……大人?”孟秋听着脑海里响个不住的系统提示音,也难免有些觉得紧张。但“叮”、“叮”声响着响着,倒也让她习惯了,索性任凭燕承南去端详。
反正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
“叮——”
【请宿主注意维持人设】
“使臣大人。”孟秋骤然开口,打断他话音,“您是还有事要问我吗?”
她的语气太过寻常,像是与方才一般无二,和他说着无足轻重的闲话。至此,让燕承南那些还未道出口的言语全数咽回,堆积在心头,却半个字眼都不再吐露。
“……并未。”他敛眉垂目,“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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