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以恒走后,整个公主府都安静了下来,诺大的府邸里只剩下残留的血迹,连个人影都没有,谢朝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树,树干上挂着秋千,这是当初原主还小,衡阳长公主为了让原主开心点,特地让人做了个秋千放在公主府里,时常推着秋千,带着原主玩。
“谢以行三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他母后抱着他哭了一整夜,但是太医都被老皇帝叫到了宠妃的宫殿里,衡阳长公主为此跪在殿前,”谢朝穿着月白色衣袍,银冠束发,他的折扇就放在了一旁,配剑也被他抱在了怀里:“这把剑是他的皇姐为他选的,从他学会骑射开始,这把配剑就不离左右,直到他被囚禁。”
“宠妃……就是谢以恒的母妃吧。”不知何时333也过来了,他站在谢朝身边道:“想不到最后将这柄剑从东宫拿出来的人,会是他。”
“什么都没了,也只剩他了。”谢朝看着悬在半空的月色,他小腿的伤还没好,有些微疼,夜色有些凉了,他低声叹了口气:“傅铮,必须死。”
傅铮若是不死,他就对不起用了谢以行的身体,他也对不起这公主府乃至东宫上上下下的亡魂,还有这石阶上衡阳长公主的鲜血。
“今夜回去吗?”333问道。
谢朝摇了摇头,他道:“谢以行的记忆里,他死前一直在喊着皇姐,我想他今天是想留在这里的,只是没想到山路这般难行,赶来的时候,没能赶上衡阳长公主的头七,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世上有没有鬼魂,但我想他们姐弟总是想见上一面的。”
外袍披在了谢朝的身上,带着身边人的体温,谢朝抬起头,他笑道:“这次没有主系统的规定了?”
“有,罚了黄牌。”333应道。
“黄牌会有什么惩罚吗?”谢朝问道。
“暂时没有,但是会多出一些限制,不知道积累多了会怎么样,到时候再说吧。”333面容平静,看得他对这件事情其实并不在意:“按照一般皇族规定,谢以行这个年纪,应该有皇后,甚至有皇子了,但是他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他在给傅铮一个承诺。”谢朝垂眸看着石阶上干涸的血迹:“不值得。”
真的太不值得了,不知道要是时光回溯,谢以行还会不会喜欢上傅铮。
夜里,谢朝靠着一旁的柱子,大概是因为到了原主熟悉的地方,本来在资料里一笔带过的那些记忆便涌了过来,让谢朝有种极为心痛的感觉。
他以原主的视觉,看到了当日宫变,叛军闯入了皇城,宫殿里的大臣纷纷惊慌失措,禁卫军的血流满了长街,他手里握着那柄配剑,等着叛军前来,可当他看到叛军身上熟悉的图腾时,全身都僵住了,刀刃架在了他的脖颈上,他的膝弯被人重重踩在脚下,强迫他跪了袭来,脖颈被剑刃划破,血顺着衣襟淌了下来,他几乎迫切的想要验证自己心中的想法,竭力挣扎。
直到看到了那些叛军分成两列,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他身穿盔甲,浑身鲜血,手握长剑,面容再熟悉不过了,就在前几日,两人还躺在一张床上,他们还在谈着丞相年迈,许多想法已经不适合现在的民生所需了。
而如今,那人提剑而来,剑尖指向了他,谢以行忽然握不住自己的配剑,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他眼睁睁的看着傅铮,最后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整个人都被其他叛军压在了地上,长发披散,直到一口血喷了出来。
谢朝醒来的时候,全身都疲惫的很,他在这里坐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公主府的大门被敲响,他听到声音转过头,便看到了门被打开,身着龙袍的傅铮冷着脸站在门外,他和谢以行四目相对,身子略微僵住,而后咬牙道:“谢以行。”
谢以行坐在石阶旁,他甚至都没有站起来过,一旁的摄政王楚远桓就在他的身边,傅铮一眼便认出了谢以行身上披着的衣服正是楚远桓的。
“陛下到此,怎么没有带禁卫军呢?”这次傅铮前来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楚远桓随意看了眼,而后笑道:“公主府内已经没有殿下要找的人了。”
“摄政王……”傅铮本能地对楚远桓有些畏惧,他少年时便听说过楚远桓的事迹,更知晓这个手握兵权,年少成名的异姓王代表了什么,他的封号便是权势的象征。
“陛下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现在还来这里,又是做什么?”谢以行站起身,手握配剑,眸光微冷道:“我没有去找你,你倒是来找我了。”
“既然你来了京城,为何不去找我,跟我回去。”傅铮上前一步,却骤然停住了,剑尖指向了他的喉咙,只差一步便能划破,他看着谢以行,一字一句道:“你想杀我。”
“国仇家恨,哪一样我能放过你。”要不是现在还在做任务,谢朝的确想要速战速决,但可惜了,这人现在还不能死。
他死了,谢朝是没法继位的,国家将陷入战乱,他刚进京城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京城的繁荣,也听到了百姓对于这位新帝的夸赞,也许王朝覆灭之时,百姓曾怀念过那位少年天子,但如今物是人非,早已忘了。
“本王的皇侄自然要与本王在一起,和陛下一同回宫,难免多了些流言蜚语。”楚远桓站在谢以行的身边,他唇角带笑道:“陛下不如回宫吧,没有带禁卫军在身旁,总是不安全的,这时候若是被刺客知晓,本王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王爷可知身边是谁。”傅铮看了眼谢以行,又看向了楚远桓:“王爷昏睡多年,也许不知,这位便是前朝皇帝,如今朕已经称帝,又怎能任由他在外。”
“倒也不算在外。”楚远桓一手揽住了谢以行的肩头,他眼中带笑,一字一句道:“他在本王的府邸,又怎能算是在外?”
傅铮的脸色略微僵硬,他和楚远桓四目相对,最后终是败下阵来,狼狈地偏开目光:“此事不妥,前朝皇帝按照律法应该幽禁与洛阳长明宫,如今长明宫塌了,他也应该暂且幽禁皇城之内,怎可放任。”
“可他不仅是前朝皇帝,更是本王的皇侄儿,陛下若是觉得不妥,那便随意。”楚远桓这话已经将傅铮不放在眼里了,傅铮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厉声道:“大胆!”
“没有兵权的皇帝,傅铮,这个皇位你以为自己坐得稳吗。”楚远桓面色不改,他看向傅铮的眼神却没了笑意。
他没有开玩笑,三军兵权全部掌握在他楚远桓的手里,傅铮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披着龙袍坐在皇位上的人,今天傅铮能灭了谢氏皇族而称帝,他也能统帅三军夺了傅铮的帝位。
傅铮也意识到了这点,他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好一会儿之后才僵硬着眼神看向谢以行,问道:“你不愿意跟我回去?东宫已经修建好了,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保证东宫还是给你居住,里面的东西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东宫……”谢以行撩起眼皮,他嗤笑道:“那个地方,不是已经被你烧了吗?”
那日冲天的火光,东宫里哭声遍地都是,代表着太子昔日住过的宫殿在他的面前坍塌了,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毁了。
“我找到了当年建立东宫的人,重新建立了一个,你可以去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有问题,我立刻让人去改。”傅铮说道。
“不了,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在踏足公主府,皇姐若是看到你,又该不高兴了。”谢以行从傅铮身边走过的时候,他顿住了脚步,开口道:“傅铮,你我之间除了仇恨,什么也不剩了,有朝一日,我定然取你首级,以慰我皇姐在天之灵。”
公主府的大门在傅铮身后关上了,谢以行和楚远桓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但他毫无办法,论权势,他虽已然称帝,却始终无法夺回兵权,若是楚远桓还未醒来倒也罢了,但他已经醒了,就由不得傅铮要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此刻他忽然想到了前朝老皇帝,那时候老皇帝面对楚远桓,应该和他现在的心情是差不多的吧。
“接下来想去哪里?”两人是骑马来的,谢朝坐在马背上,他看了眼远处,道:“我倒是想去千春楼,但是估摸着谢以恒应该不想看到我。”
“若是谢氏没有覆灭,你们二人本就是敌人了。”333说道。
谢以恒的母妃病逝之时,谢以恒十五岁,谢以行九岁,也正是那年,老皇帝在宠妃死了之后,性情大变,将这一切的罪过通通甩到了皇后身上,认为是皇后治理后宫无能,但实际上这件事和皇后确实并无关系。
而后,老皇帝对皇后处处施压,以至于皇后也是在那年郁郁而终,死前只有谢以行跪在床边送行,皇后死前还在喃喃着这件事情,她是死于心病。
“可笑的是,谢以行的母后死后,老皇帝竟然生出了几分愧疚,摆出了一副情深的模样,或者是真的对皇后愧疚,又或者是顾及皇后母家的权势,便让年仅九岁的谢以行当了太子。”谢朝坐在马上,路过了千春楼,却并未停下,隐隐能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琴声,他道:“归根究底,还是老皇帝的错。”
谢以恒像往日一般,坐在里间抚琴,傅铮虽折辱他,把他丢到了千春楼,却也没让人碰到他,只是以往都是他被送到东宫才能见到傅铮,却没想到今日却看到傅铮亲自来了千春楼。
“去公主府了?见着我的那位皇弟了?”隔着屏风,谢以恒手下的琴弦却并未停下。
“嗯。”傅铮的声音有些低沉,他道:“他和楚远桓不知何时在一起了。”
“你难过了?”谢以恒问道。
傅铮没有回答,他径自走上前,一把推开了屏风,攥住谢以恒压在了身下:“我不难过。”
“你又愧疚,又难过,又生气,但是你什么都做不了,你论权势比不上摄政王楚远桓,你还在谢以行最信任你的时候背叛了他,你连身体都不干净了,你说你哪点还能让他看得上你。”谢以恒无所谓的躺在地上,他抬手摸了摸傅铮的轮廓:“你把他囚禁在长明宫,因为你知道以他的性格和心性,若是想要反了你,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你怕了,而且你日日夜夜看到他,你也会想到那些在东宫的火海里哀嚎的亡魂,你愧疚了,傅铮,你完了。”
傅铮狠狠将谢以恒拖了起来,摁在了茶桌上,谢以恒长发散落,身上被磕碰的出了血,他仰着头,无神的看着房顶,嗤笑道:“你完了,谢以行不要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333:希望朝哥能早日认出我,感谢,磕头,上香,保佑我吧。
主系统:……毁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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