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淮在外面等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谢朝一开门就看到了他。
“裴尧,我们聊聊吧。”许南淮担心这次裴尧还会将他直接忽略过去,仰头看着裴尧,他冷了一夜,脸色发青,颤声道:“就一会儿,一会儿……”
“我以为我说的足够清楚了。”裴尧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显得皮肤愈发苍白,只是站在那里,都让人感觉到他的虚弱,许南淮想起检查报告里的字眼,心中顿时一疼。
“不是的……”许南淮坐在轮椅上,他手里握着那几张纸,勉强抬起头道:“你有个快递,送到了那边,但是你不在家,物业就打电话给我了……是医院的快递,阿尧,你告诉我,这个是寄错了对吧?”
他终于将这句话问了出来,一晚上的酝酿,他终于问了。
许南淮有些忐忑的看着裴尧脸上的神情变化,让他失望的是裴尧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的看了眼他,那一眼仿佛是在看个陌生人,片刻后才道:“哦,你拆开了啊。”
他没有否认。
那一瞬间这个想法便充斥了许南淮整个大脑里,他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期待着裴尧下一句话赶紧否认这一切。
但往往事与愿违,裴尧只是垂眸看了眼他,道:“那你应该早点另谋出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南淮立刻解释道:“阿尧,我……你……你这个检查报告,是怎么回事?弄错了对吧?我跟你说,就是这个医院啊,他如果把报告发错人了,你知道……”
“是真的。”裴尧打断了许南淮的话,他声音平缓,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检查报告没有问题,是真的。”
“不可能,我不信,我们之前还好好的。”许南淮勉强笑着摇了摇头。
“我要死了,所以我希望我能死的清净一点,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裴尧拢了拢自己的衣服,秋天的天气微凉,他又处于低烧状态,声音嘶哑道:“就算是看在五年的份上,别让我死都死的不安心。”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一点一点的刺进了许南淮的心口,许南淮整个人几乎呆滞住了,他张着嘴,愣怔的看着裴尧。
“阿尧,我带你去看医生,我们去医院,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我们可以治好的。”许南淮很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耳膜有些发疼,似乎能听到回音,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我陪你一起去,这里治不好我们就去别的地方,B市C市……对,我听说S市的一家医院,最擅长治疗这个,我们可以去那里。”
“许南淮,晚了,太晚了。”裴尧说道。
那一瞬间,许南淮看着裴尧的眼睛,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在裴尧的眼里看到了一丝难过,又像是一丝解脱的轻松。
“阿尧,你不能不要我了,我们再试一试,说不定可以呢?我不缠着你,你去治病,你治完病我就走,我真的不缠着你,你别不治了。”许南淮想要伸手攥住裴尧的手,可距离太远,他无能为力,只能小心翼翼的劝道:“再试试好不好?你不喜欢我,我可以离你远远的,但是你别不治了,还是有希望的,没有晚,不会晚的。”
裴尧有些怜悯,又像是有些讥讽,他抬腿走到了许南淮的身边,将口袋里的一个东西塞到了许南淮的手里,他道:“我去了一趟你小时候住的地方,从你们院长那里拿到了这个东西,也遇到了派出所门口的面馆老板,他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小镇子要搬迁了,孤儿院也快不在了,让你和周源好好的生活,不要再回去了。”
一个小巧的玉,小孩子戴着的那种,看上去并不值钱,上面的红绳子还是新的,许南淮看着这东西哽咽了一声,眼泪滴在了掌心,他颤声道:“我也想好好生活,阿尧,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去治病,我们还有很多年要一起过的。”
“我死之后,你别来上坟。”裴尧忽略了许南淮的话,他径自说道:“我想我爸妈应该不太想看到你,看到你挺难过的,我也不想看到你了,这五年,我累了。”
“对不起,阿尧,我知道错了。”许南淮哽咽出声,他小心的攥着裴尧的衣服:“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好了。”
“许南淮,下次喜欢一个人,别再让他等五年了,不是每个人都等得起的。”裴尧低声叹气道:“我的五年已经给你了,再也负担不起了,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见了。”
“我再也不想喝酒喝到吐血,也不想听到那些讽刺的,乱七八糟的话,更不想我在计划着如何爱一个人的时候,对方计划着如何将我踢出局。”裴尧笑了一声,他的肩头松懈下来,头发已经剪短了,露出了额头,小臂处的旧伤隐隐露在了外面,他道:“我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过你,下辈子也不想再见你了。”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任凭身后许南淮撕心裂肺的喊他名字,一道门关起来,就连小金毛都躲进了屋子里。
“朝哥。”谢朝关上门就差点没撑住,双腿一软险些跪了下来,幸好333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了,揽在了怀里,谢朝接连剧烈咳嗽,呛咳出了一口血,333脸色微冷,拿着纸巾为他擦掉唇角的血,谢朝缓过来之后,勉强去洗手间漱口,吐掉口腔里浓烈的血腥味,他一抬头就看到镜子里的333,忍不住笑道:“你刚刚喊我什么?”
“宿主。”333僵着声音说道,他靠在浴室旁,一只手随意垂在了身侧。
“不,你叫我‘朝哥’了。”谢朝洗了把冷水脸,他转头看向333,唇角微扬道:“好久没听到别人这么叫我了。”
“还有别人这么叫你吗?”333忽然问道,他站直了身子,看向谢朝,眼底压抑着一丝希冀。
“嗯,有。”谢朝轻声道:“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和江耀小时候分开了,后来再次相遇的时候,已经彼此都长大了,我没认出是他,但是他第一眼就认出了我。”
谢朝拿毛巾擦了一下脸,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他道:“当时他看到我,就是喊我‘朝哥’,后来就改不了这个称呼了。”
333看着谢朝好一会儿后,闷声道“哦”,随后懒散的靠在了浴室门边,随意解开了缠在小臂上的绷带,谢朝不解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又不是真的受伤,懒得缠着了,不舒服。”他低着头说话,将解开的绷带扔到了垃圾桶里,就算谢朝再如何粗神经,也能发现333的情绪似乎不对劲。
“你不高兴了?”谢朝问道。
“没有。”333垂眸道:“我没什么不高兴的……你的意思是我叫你朝哥,让你想起了江耀?”
“只是觉得你性格和他有点相似。”谢朝笑道:“你说你也认识一些系统,你和他们也是这么相处的吗?”
“不是。”333有点不太想说话,闷声道:“你不一样。”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谢朝正在洗手间,没有听清楚,见333似乎心情不太好,便也不再多问了,有时候333就对他这样的“适可而止”十分头疼,他巴不得谢朝多问一点,但是谢朝总是不肯说!
“江耀真的有那么好吗?”333忽然扬声问道。
“……”谢朝对他话题跨度有些跟不上,愣了一下后,唇角微扬道:“嗯,也许在别人眼里,他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但他从没做过任何伤害我的事情,他一直在等我。”
谢朝从洗手间出来后,吞了药便准备小歇一会儿,333为他盖了一下小毯子,随后便径自去了阳台处,路过茶几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上面还剩下的一小包烟,犹豫了一瞬就拿走了。
谢朝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靠在阳台旁抽烟的333,一时间有些诧异,他起身走过去,推开了阳台的门,一股浓烈的烟味向他拢来,他忍不住呛咳了一下,333见状立刻掐灭了烟头,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了?怎么样?我以为你等会才会醒。”
“没事。”谢朝也只是稍稍呛咳一下,他摆了摆手,诧异道:“你怎么会抽烟的?”
他一直以为作为系统的333是不会这些的。
333顿了顿,他看了眼烟头,学着之前谢朝的样子,举手扬了扬还剩下的半根烟,哼笑道:“学你的。”
谢朝看着他,脸色稍稍变了一下,若非面前这个人顶着楚北的模样,他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刚刚眼前这人微微扬起下巴,轻声哼笑的感觉,让谢朝险些以为自己看到了江耀。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身形修长的少年靠在了学校栏杆旁边,轻轻扬了下手,眼角带笑道:“朝哥,好久不见。”
“你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也不是什么好习惯。”谢朝往后退了一步,转头推开了阳台门离开了,留下333一个人站在原地,他眉头皱起,看了眼还剩下的半根香烟,将其扔到了垃圾桶里。
许南淮已经被经纪人带走了,出去的时候,正好被跟拍的记者拍了个正着,即使经纪人追出去了,依旧没能拿回照片,许南淮面对镜头狼狈茫然的模样被捕捉到了,几个小时而已,就传到了网上,登上了热搜。
经纪人有些发愁,但看到许南淮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更加头疼了,忍不住劝道:“许哥,这事情慢慢来吧,你的星途是小裴总拼了命铺起来的,你总不能将他的心血都给毁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许南淮:我哭了,我要裴尧的安慰。
陆宇: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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