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卧室里陈设简朴,一张床,一个书柜,还有一张边角已经起了须的单人布艺沙发。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男人似乎是在睡觉,呼噜声像是大排量的公路赛在轰油门,沉闷且极具穿透性。
这时,‘油门声’忽然停了下来,男人睁开眼,有些茫然地四处看了看。
淡黄色的墙纸;
陈旧的沙发和柜子;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很是陌生。
“这是哪?”
格雷福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要搞明白自己到底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眼睛有问题。
自己昏迷前,还在保险柜监狱遭受非人折磨;
这眼睛一睁一闭,外面天色变没变不知道,但这周围的场景跟冷冰冰地监狱哪里有半点相似之处。
‘砰咚’
卧室外面忽然响起声响,紧接着就是一个女童的哭声以及一个女人细细的安慰声。
“这是......女人?”
格雷福斯感觉自己病得不轻,似乎是除了脑子和眼睛外,耳朵也出现了问题。
他轻手轻脚从床上起来,身上的衣服被人换过,之前是囚服,现在是一套宽松版型的休闲装,但应该是尺码不对,这套休闲装硬生生被他的肌肉给撑成了紧身衣。
“嘶。”
格雷福斯把外套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白色的短袖,看起来有些旧,但洗得很干净。
而后,他把外套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这是一股他从没闻过的香味,有些像是皮城的贵族老爷们身上喷洒的香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格雷福斯脑子有些昏沉,他感觉自己可能是在保险柜监狱里被折磨了太久,以至于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者......是自己在做梦?
是了;
就是这样。
自己现在应该还在监狱里,可能是刚被折磨完,像是死狗般被扔到牢房里,脑袋在冰凉的地板上撞了一下还会轻微弹起来再撞一下。
“这样撞都没能把我撞醒吗?”格雷福斯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还是说,就是因为撞得太狠,把脑子给撞坏了?”
他走到了房门口,但没立刻推开门去看看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的他,内心除了疑惑外,还有深深的彷徨和恐惧。
他有些担心,自己这轻轻一推,外面出现的并不是什么哭泣的女童和正在安慰的女人,而是那冷冰冰的牢房,和海浪般无休无止的折磨。
就算是纯爷们,在保险柜监狱那种地方,也会被磨平棱角,虽说他能咬咬牙依靠内心的仇恨挺过折磨,但如果能放松放松,谁会拒绝呢?
“如果是梦,那就让这美梦更长一点吧。”
格雷福斯闭上眼睛,这位粗糙的爷们在自己的’梦’里终于露出了自己疲倦的一面。
这段梦境虽说才刚刚展现了一隅,但对于自小就饱经折磨的他来说,弥足珍贵;
也就是在这时;
’啪‘
门被从外面打开。
格雷福斯有些惊愕地睁开眼,他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人,以及白茫茫一片。
‘砰’
门又被关上。
‘啪’
门又被打开。
女人已经整理好了衣领,她朝格雷福斯笑了笑,随即有些拘谨道:“你,醒了?”
”嘶!“
格雷福斯倒抽一口气,不是因为刚刚的白茫茫,而是因为,这里,好像不是梦!
他目光朝外扫了一眼,外面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孩,大概十岁出头。
“这里是哪里?”
“哈莱姆区。”
“我怎么会在这里?”格雷福斯皱起了眉,“这里距离比港有多远?”
“比港是哪?”女人显然比格雷福斯还迷惑,她抬手在格雷福斯的额头上摸了摸,嘀咕道:“看来病得不轻啊。”
............
大概一个小时后;
格雷福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披了条薄毯,手里握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所以这里真不是符文大陆,这里是一个叫做纽约的地方?”
他抖了抖肩膀,这薄毯让他感觉有些别扭,但在面前这位看起来很柔弱的女人的要求下,他不知道怎么就披了上去。
“是。”女人点点头。
“所以,你是从监狱出来后,看见我晕倒在路上,然后就把我救了回来,在家里照顾了两天?”
“是。”
“......”格雷福斯抿了一口咖啡,只觉得嘴里的苦涩有些虚幻,他指了指女人,“你,为什么要救我?”
一个女人孤身带着一个女孩,竟然敢随意在街上捡男人回家,这种事情无论在比港还是在皮城,都不合理。
“呃......”女人闻言有些慌乱;
而这时候一个女孩从房里跑出来,她看了一眼格雷福斯,闪亮的眼眸扑朔着,里面没有畏惧,反倒是有些亲近。
女孩没理会女人的阻拦,主动道:“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爸爸。”
“你爸爸呢?”
“死了。”女孩指了指女人,“但我妈妈还在,她还很年轻,打扮打扮也挺好看的。”
“你别乱说话。”女人捂住了女孩的嘴。
“......”格雷福斯无言,作为诈骗惯犯,他能看出来女孩没说谎。
他又喝了一口咖啡,但这苦涩的饮料丝毫不能填充他此时的空虚。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如果这里不是符文大陆,如果他没法去找崔斯特复仇,那么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难道在这陌生的世界里重拾老本行?
如果他还在符文大陆,他到是不介意重振旗鼓,先把仇给报了,然后再继续发挥法外狂徒的本色。
但,在这一个陌生的世界,刚刚才清醒过来没多久的他,忽然有种想要重新做人的想法,要知道就算是在保险柜监狱里被折磨时,自己都没产生过这种奇怪的想法。
他看了一眼女人和女孩,又看了一眼暖色灯光映照下的客厅,忽然觉得这里比保险柜监狱还要可怕。
老实说,作为一个被遗弃的孤儿,他不害怕痛苦和暴力,反倒是对面前的温馨和温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继续留在这里,他拔枪的速度会变得迟缓。
不能这样下去!
格雷福斯站了起来,然而就在他刚刚抬起腿时,小姑娘挣脱了女人的束缚,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叔叔,留下来跟我们一起过吧。”
格雷福斯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如果是其他人想要拦住自己,就算是比港的那些船长,他也敢一拳头招呼过去,但面对这对眼眸和稚嫩的脸庞。
他感觉自己有些无措。
拍开?
他看着小女孩的脸蛋,下不去手;
挣脱?
他能够感应到身后女人的目光,像是有魔法一样让他没法动弹。
就在他进退两难时,女孩忽然松开手,随即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女人连忙跑过来,把女孩楼在怀里,同时身后轻轻拍打女孩的后背,两个人在暖色光下,像是两只相依为命的小鸟。
“她怎么了?”格雷福斯问道。
“小问题,不会花很多钱的。”女孩强行忍住咳嗽,很是倔强地说道。
格雷福斯看了一眼客厅的装饰,以及脸色灰暗的女人,心里面明白了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重新迈开了腿,朝门口走去。
女孩还想去拦,但女人却拉住了她。
在格雷福斯的手搭上门把手时,女人开口道:“你要走了吗?”
格雷福斯动作顿了顿,没说话,他害怕自己再犹豫就会彻底被那种诡异的魔法给俘获。
‘砰’
当关门声响起后;
女人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女孩。
女孩仰起头看了一眼女人,“妈妈,对不起,他可能是嫌弃我......”
女人捂住了女孩的嘴巴,“别乱说,没人会嫌弃你的,是妈妈自己的问题。”
..................
黑暗;
逼仄;
再加上空气中偶尔飘来的腐烂垃圾腥臭味,让格雷福斯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这才是他熟悉的环境;
这才是属于他的主场。
当他的余光瞧见不远处正在躺在街道角落的流浪汉后,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才是属于我的世界!”
格雷福斯感慨一声,他站在马路边,回头看了一眼透着暖黄色光线的窗,忽然打了一个哆嗦。
可怕;
太可怕了!
“他奶奶的,那苦涩的水肯定有问题。”格雷福斯拍了拍脑门,随即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搞钱,搞钱,一定要搞钱,一定要重新振作起来!”
说罢;
他看了一眼陌生的街道,随后挑选了一条看起来最破烂的路。
越是破烂的位置,就越是混乱,而混乱往往能够滋生出暴力和罪恶;
对于普通人来说,对这些东西是避之不及,但对于他来说,这才是他最熟悉最亲切的味道。
路旁的灯逐渐暗了下来,最近的那盏似乎是因为年久失修,灯光不断闪烁,导致整个街道都若隐若现。
‘嗡’
灯光一个闪烁;
逼仄的道路上变得空旷起来,先前那道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
大概三分钟后;
从暗处走出了两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他们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脸。
“人呢?”
前面的男人低声道。
“真就忽然不见了。”后面男人应声。
“嘶,这就一条道,难不成还是鬼变的?”
先出声的男人咬牙骂了一声,随即伸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耳麦,“这里是9527,目标失去踪迹,重复一遍,这里是9......”
‘砰’
一道玻璃碎裂声忽然响了起来。
两个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魁梧的黑影已经落到了他们面前。
格雷福斯咬着牙,抬手一拳头砸在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脑袋上。
虽说赖以成名的特制霰弹枪没跟着他一起过来,但他自小在比港那种环境里长大,这种窄巷斗殴的技巧和经验足以把面前这两个人碾压到泥土里去。
’砰‘
男人脑袋被砸中,整个人没半点悬念的直接栽倒了下去。
还在对着耳麦汇报情况的男人连忙身子一矮,感应着自己脑袋上呼呼响起的拳风,右手摸向了自己腰间的配枪,同时嘴里下意识地喊道:
“NYPD,双手举起来!”
回应他的是格雷福斯的一记鞭腿,男人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浮空了起来。
还没等他落下地面,又是一记手刀精准地切在了他的面门上。
’砰’
男人仰面朝天摔在地上,他只觉得自己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只能够隐约感觉到那道身影在自己的身上摸索了一会儿,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整个过程,他们甚至都没看见那道黑影到底长什么样,意识直接就陷入了昏迷。
格雷福斯把两个人的配枪都收了起来,还顺手牵羊的偷了一个证件,他看了被自己一拳撂倒的那位,抱怨道:“早点自报身份不好吗?”
多年的犯罪经验告诉他,一旦碰上官方机构,能怂就得怂,因为他们就算不能抓到你,也能恶心你,让你像是只老鼠般不敢冒出头来;
要是他早知道这两人是这世界的警察,他第一拳怎么也会收收力;
好在第二个稍微聪明了点,自己那一腿一手刀看起来狠,但关键时候都收了力道。
第二个男人明天应该就能醒来,到时候跟他后面的人汇报一下情况,他们应该就能知道自己没动杀心。
只要他们知道自己没动杀心,应该就不会派出更多人手来抓捕自己,也就是说自己还有时间去筹......不,是搞钱!
格雷福斯把男人的衣服抖了抖,一个小巧的剃须刀从里面掉了下来。
他抿了抿嘴,看着剃须刀喃喃道;“我可没有刮胡子的闲工夫。”
也不晓得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内心对钱的需求变得异常的急迫,好像是自己短时间内搞不到钱就会失去什么一般;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随即又摇了摇脑袋,既然想不通就不去想,总之,急迫的想要搞钱也不是什么坏事!
熟悉了一下配枪后,格雷福斯把两把枪收好,随后又在两个人衣服里摸索了一阵,而后悄悄地隐入了黑暗当中。
长期犯罪的经历以及长期被追捕的经历似乎让他形成了一种习惯,以至于使得他甚至都下意识地忽略了,为什么自己在一个新世界,竟然还会有警察来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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