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奶奶摸了摸她的头发，把被风吹起来的几根胎发抚平。
现在敬敬的头发每天都有繁杂的发型，钱奶奶编的！
上面还有几个粉色的花花发卡，隋爷爷买的！
敬敬一直都开心，傻兮兮，天真就好了。她可以没那么勇敢，也可以不用那么懂事。
敬敬坐在三轮车里的小板凳上，靠在钱奶奶怀里。看看月亮，又看了看吭呲吭呲骑车的隋爷爷背影。
连续玩了好几天了，钱奶奶觉得应该休息了。还要给敬敬留出长个子的时间呢。
“老隋！”钱奶奶喊了一声。
她知道好的小朋友有多好，坏的小朋友又能有多坏。
所以敬敬要穿好看的衣裳，要玩过整个京市，当个见多识广的小姑娘。虽然秦是明告诉她和老隋，敬敬可以一个人抓住人贩子，牵扯出一桩大案，是个很勇敢的宝宝。
但是钱奶奶不希望敬敬再次用到这份勇敢。小姑娘的生活就应该如静水一样，干净，纯粹，没有波澜。
两个老年人精神头很足，带着她一玩就是一整天。
“敬敬第一次来京市，得好好玩玩。”钱奶奶这样说。
秦是明“呜呜呜”，搞得大家更烦他了。
但是潘敬没有办法。她现在每天忙忙碌碌，隋爷爷向诊所请了假，和钱奶奶一起，每天都带她去溜溜达达。
秦是明哭唧唧：“路美臣，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路美臣忙着给胶卷编号，凉凉回了他：“敬敬不是不要你了。”
潘敬似乎在秦是明的生活中消失了。
所以秦是明去找潘敬的几次，小院子的门都锁着。门口还挂了一张潇洒的纸条：带孙女去玩，勿扰。
潘敬不是第一次来京市，可是有些地方确实是第一次去玩。
钱奶奶自己也曾是个小朋友，后来也养过小朋友。
从早到晚爬长城，在故宫里待到天黑，去百年传承的食铺里吃饭，去花鸟市场看珍贵的花，去杂货铺子里挑拣乡下收来的小古物，去洋货大楼买最时兴的布料······然后傍晚，就这昏暗的路灯和明亮的月光，坐着隋爷爷的三轮车回家。
钱奶奶有自己的担心，开学了，敬敬就要上一年级了。她没有爸爸妈妈，从小县城过来，个子又不是很高，虽然漂亮可爱，但是钱奶奶仍然担心她会受欺负。
秦是明感觉自己似乎能听到安慰的话了，立马振作起来。
“小孩子不记事，大概是已经把你忘了吧。”
努力骑车的隋爷爷立马回头：“嗯？”
“明天休息，明天一早你去买几根大骨头，我在家里给敬敬炖汤。”
隋爷爷就“嗯”。
两个人性格对比非常鲜明。
钱奶奶继续捋潘敬头发，软软的，柔顺的，让钱奶奶心里都柔软起来。
“欸，敬敬的头发真好，以后要养的长长的，黑黑的。”钱奶奶说：“小姑娘就是比小小子好，小小子头发硬，心更硬！”
这话好像在针对谁。
潘敬问：“钱奶奶也摸过小男孩的头发吗？”
钱奶奶点头：“是啊，咱家的那个臭小子，在美国不回来那个。”
潘敬记得，秦导说过，老夫妻有个儿子，在国外不回来。她没有再问下去。
钱奶奶忧伤起来：“除了你这个不懂事的叔叔，其实你还应该有个姑姑的。”
“老隋是京市人，上山下乡到了我们那儿。我俩结了婚，以为一辈子都不回京市了。结果我们的大女儿，六岁时出了意外，去世了。后来有机会到京市，我们就离开了那个伤心地。”
钱奶奶知道这种故事不应该说给小孩子听，但是她觉得敬敬不一样，虽然童言童语，但是眼神澄澈，似乎什么都懂。
并且，钱奶奶也想让潘敬知道，自己也有亲人去世了，所以她们是一样的。一样的伤过心，一样的需要陪伴。
潘敬轻轻牵住钱奶奶的手，肉乎乎的指头慢慢摩挲。
隋爷爷闷头骑车，忽然回头：“你姑姑叫隋妍晶。”
潘敬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一对老夫妻，会在从没见过的情况下，立马同意收养她，又为什么全心全意对她好。
因为她们都是一样的年纪，她们也都是“jingjing”。
她感恩命运，遇到这么好的老人家，像是奶奶在冥冥中帮自己安排了一切。
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是他们可遇不可求的奇迹。
秦是明终于逮到他们在家的时候，惊呆了。
“哎呦，这谁啊？”秦是明大声问。
潘敬正在院子里，用压水井吭呲吭呲压水。今天隋爷爷炖一整只鸡呢，钱奶奶说井水做鸡汤更好喝，潘敬就抢过来干这个活了。
潘敬看到秦是明，打招呼：“秦导好！是敬敬啊~”她的小水桶满了，赶紧拎到了厨房。
现在的潘敬穿着粉色的蕾丝裙裙睡衣，似乎又胖了一点点，看上去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了。
秦是明想到在省城的时候，潘敬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现在终于是个有依靠的孩子了。
秦是明循着味道，溜达到厨房门口，眼睛一亮：“好香啊！我都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炖肉啦！”
钱奶奶出去买奶油小蛋糕了，只有隋爷爷在厨房。
隋爷爷是个文化人，听到这话，他只能顺着说下去：“那小秦就留下一起吃吧。”
秦是明开开心心：“好嘞！”
钱奶奶哼着歌回来，看到秦是明的时候，不太开心。但是没办法，老隋都开口了，就一起吧。
不过秦是明今天并不是单纯来蹭饭的。
潘敬的学校有眉目了。
秦是明咽下一大口鸡肉，很满足：“其实敬敬哪个学校都能进，就是给他她办户口，手续比较多，时间长了点，有些学校要求严，赶不上入学籍的时间。”
“另外得考虑距离，她还小，您两位年纪也大了。不能让她去太远的学校，不然万一赶上个下雨下雪的，万一我又出去拍片了，难搞。”
“我和美臣想了想，现在有三所还算合适的。二小，六小和干部小学。”
隋爷爷和钱奶奶对视一眼。这三所都是不错的小学，离家也都不算远，小秦确实有心了。
二小里的孩子大多是附近小区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只是那边小区都是新建的，挺贵。
当时他们胡同里还八卦，说小区里都是富裕人家，经商的多，很多人家忙，没时间管孩子，都是请了保姆。孩子和父母并不亲近，也略微有些骄纵。
六小的生源比较平均，附近有老胡同，也有新楼房，所以什么孩子都有。不分什么贫富，只凭运气分班。
而干部小学生源非常单纯，全都是机关单位的孩子。
钱奶奶看了隋爷爷几眼，这种大事，她怕自己选不好。
隋爷爷斟酌片刻：“六小吧。”
秦是明呼噜噜喝了口汤：“我也是这么想的。其实干部小学条件最好，但是那边的孩子从小长在一个大院里，我怕敬敬过去了，融不进去。”
“六小也不错，我邻居的孩子也有在六小的。听他说老师们挺负责。主要是校内环境很好，管的挺严，校风不错。”
潘敬并不了解这些学校，只安静啃鸡腿，听他们安排。
对于上学，潘敬又紧张又自信。
她上辈子没正经读过书，只在经纪公司里囫囵吞枣学过一些，都是公司随机安排的文化课。
这些文化课，基本上都是为了应急。比如，要拍历史片了，就提前学一些基础的历史知识。
或者要上什么综艺了，提前商量好，针对主持人会提到的问题，准备好答案，这样子，人设就稳住了。
学校对她来说，是个很神秘的地方。
她悄咪咪羡慕过自己的小助理。因为她在很普通的家庭长大，像其他孩子一样读书，然后毕业，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后来不想做了，便辞职，换了份办公室文员的工作。潘敬没有删她的微信，像个偷窥癖一样，观察她的生活。
后来，那个小助理找了男朋友，不过分手了。后来她又找了一个男朋友，结婚，生了一个胖乎乎、不怎么好看、但是很可爱的宝宝。
而潘敬那一生，都在繁花里煎熬。
毕竟那时候的潘敬，没得选。
上辈子她拍校园片之前，悄咪咪紧张了很久。只是拍过了校园片，她仍然不知道校园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但是她又很有信心。
毕竟小学欸，谁能对付不了呢。
她咬一口鸡腿，美美地陷入了幻想：以后考试了，她就考很多个一百分，高高兴兴拿给爷爷奶奶，让他们笑得合不拢嘴，然后和电视里一样把奖状满满挂一墙······
多亏了秦是明，本来打算吃两顿的炖肉，一顿就解决了。钱奶奶看也没剩下多少了，便装起来，让秦是明带给路美臣也尝尝。
临走时，他有些不好意思，讪讪说：“我明天去服装大楼，给敬敬买书包。”
钱奶奶觉得小秦还算懂事，勉为其难同意了：“记得买粉红色的。”
似乎他从来没有带回来过一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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