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头脑一片混沌。
除了刚穿越过来的那天,路朝晴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晕乎乎的感觉,整个人好像是被误丢进了滚筒洗衣机里卷了一圈一样,梦境里也都是地转天旋。
现在季节已经到了初冬,但莫名其妙就是有种身体在被火炭炙烤的感觉,空气的温度灼热到让汗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濡湿了额前的刘海。可又有一双手用毛巾耐心地沾湿水来替她擦拭,降低了额头的温度后才舒服许多。
路朝晴缓缓睁开了黏涩的眼皮,刚要起来,世界却是一阵地转天旋,弄得她险些栽倒磕在床头的边缘上。
“别起来!”
额头被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但那只手还是稳稳当当地把她扶住又送回了枕头上。视线渐渐回归清晰的时候,路朝晴还能看见自己的被单旁边有被胳膊压过的痕迹,不浅,应该是有人在这边趴了很久。林楚暮见她醒来以后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又把她头顶上的毛巾给取了下来到卫生间里去洗。
房间里消毒水并不好闻的气味被水果的清甜香气中和,路朝晴做了个深呼吸,总算从混沌中彻底清醒过来,想起自己这是被私生追尾出了车祸事故以后被送到了医院里来。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林楚暮居然还会照顾人。
香葱鸡丝蛋花粥浓香扑鼻,保温饭盒刚刚打开,诱人的香味让她忍不住多闻了几下,恰好被从洗手间里拿着毛巾出来的林楚暮看个正着。于是放下手中的毛巾就去把那一小碗粥给先取了出来放在床头:
“喝吧。”
路朝晴刚刚醒来,胃里空空如也有点难受,鸡丝粥刚好味道是她喜欢的又能暖胃,但身上懒洋洋的却一点也不想动。
目光在林楚暮身上停顿片刻后,路朝晴猜测这女人估计能给自己弄个毛巾降温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喂饭这种行为绝对是钢铁直女不可能做出的——除非她现在是断手断脚需要护工来帮忙的状态。
于是在对方转过身去正拿小菜的时候,路朝晴哼哼唧唧地装起病来。
她小时候就偶尔会装病来逃不重要的课程,这一项简直是得心应手,哪怕长大了也没放弃过修炼。在闷哼声响起的刹那,正拿小菜的林楚暮已经略显紧张地转过头来,却见刚才还恢复一点活力的少女此时病恹恹地垂着唇角,像只受伤的小狗一样眼巴巴朝这里看来。
因惊吓过度而显得苍白的脸色、纤细瘦弱的手臂无力垂放在床的边缘,一双无神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脸,自然流露的祈求神态让林楚暮微微心软了些。
她其实刚才就有一点想给路朝晴喂饭的念头,但转念一想对方手脚又没受伤,太过主动反倒会让这家伙得寸进尺,于是就飞快地打消了念头。可在路朝晴用沉默以退为进时,却又忍不住上了钩。
“医生说你没伤筋动骨,就是惊吓过度外加一些皮外伤,等醒了的时候再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林楚暮却动作熟练地打开了保温盒,舀起一勺粥先送到嘴边吹了吹尝了一口,确定不烫口之后再给她送了过去。路朝晴坐起来把身子往前蹭了蹭,在喝到第一口热流的时候就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强烈的饥饿感得到些许舒缓,让她的确是舒服了不少。但为了享受这样被人照顾的感觉,路朝晴却还是自然地忍住了自心底漫上的小小愉悦,就着林楚暮的手继续喝粥。
病房里让她最讨厌的消毒水味被果香和女人身上的香氛味道所替代,暖融融的很是舒服。
“对了,有两件事要跟你说。”
在她粥喝到一半的时候,本在盯着路朝晴一口一口喝粥的林楚暮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想转移注意力一样忽然开口:
“上次窃听器事件的源头找到了,是你的那位姓姚的前队友。”
林楚暮一时间没想起来姚惜晨的名字,但不妨碍她把事情表述完整。
其实早在姚惜晨欺负纪优的时候,纪优就已经知道她的家庭背景也不简单,只是相比起路朝晴要差一大截罢了。纪优陈莉蒋琪霜这三个都是普通家庭出身,姚家有点小钱,营销号水军和干这些事情还是能买得起的。
在怀疑到前任队友身上的时候林楚暮重点怀疑对象是蒋琪霜,不过后来发现那个女孩在圈内几乎是销声匿迹了,没有复出的打算,在MT被雪藏以后没多久就双方和平解约。后来由纪优提醒很快找到了姚惜晨,MT和EM办事速度都很快,她只需要提个醒,那边几小时就出了结果。
姚惜晨买通剧组的人本来只是想听她们说话趁此机会搞点黑料或者谣言,但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个秘密,于是就转变计划想要公布两人身份,只可惜算错了林楚暮和路朝晴的关系。
偷听别人说话或许在法律上的确不会得到什么惩罚,但安装窃听器这件事已经侵犯了个人隐私权和人身安全,EM和MT毫不手软直接联合起诉并且拒绝赔偿,现在这件事在热搜上闹得不可开交,姚惜晨被骂到注销了微博都没用,词条热度已经达到了接近百万。
期间纪优和陈莉都过来看过路朝晴一次,但因
为有事就先走了。路父路母也有应酬实在推不掉,路母这两天眼眶都肿了,毕竟从小到大没见过她受这样的事,在听到姚惜晨事件时更是生平第一次骂了很难听的脏话。
路朝晴心里忽然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她不是原主,原主向父母索求的太过,只要那种独生子女独一无二的亲情,面对这种甚至可能还想计较一下究竟对方的愤怒是为了自己还是林楚暮。但路朝晴是哪怕在以前的世界里都没有享受过父母这样的对待,她以前的父母是典型的Z国式家长,哪怕爱,也很少会这样动情地表达出。
自然,每一对父母都会有独特的自己爱孩子的方式,没法从好坏深浅来评估。
“那姐姐你这两天……”
林楚暮却跳过了她的问话:“还有姜阳也来了,他来的时候还带了水果,不过爸妈没要。”想到这里时,林楚暮嘴角飞快划过一道讥讽,“街边小店里几十块钱一篮子的次品,他也真好意思拿得出手。”
原剧情里面的姜阳还真是这样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管他吃过原主给的多少利益,最后还回来的能有百分之一就算大方的了。在以前原主送他东西的时候,姜阳甚至还买过赝品回赠,原主当然认识赝品和正品的区别,不过被哭穷装傻以后就心软,真当对方是不知道了。
那人根本不知道感恩为何物,一切以自己的利益为最大优先级,失去真千金身份的路朝晴在他眼里成为了一颗弃子,不管之前对他怎么样现在都失去了价值,如果不是看在路父路母的面子上,估计这人都不会来看她一眼。
林楚暮想到这里就觉得恶心得反胃。
不管怎么说,路朝晴还轮不到姜阳那个厚颜无耻的凤凰男来看不起。
她略过了自己在手术室门口腿软了下不小心扶到了姜阳的肩膀、姜阳反手就想搂住她却被怼到满脸愧色的场景,也略过了姜阳挑拨离间的茶言茶语。
有些话不知道为什么,在小绿茶的嘴里说出来就真心很多,从姜阳嘴里说出就让人觉得无比恶心。
林楚暮没讲的太详细,路朝晴当然对姜阳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吃完粥以后又享用着林楚暮亲自剥的白糯米荔枝。吃完以后嘴巴也被林大小姐擦得干干净净,让路朝晴不由自主地甚至期待了一秒——如果断手断脚也不是不行。
“对了,等你出院以后要去改下户口本。”林楚暮道。其实她也没想到和路朝晴错换人生的纷争能这么和平地直接解决掉,可在下一秒,原本还满脸平静的小绿茶却猛然凑了过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脸颊禁不住微微一烫。
“那,楚楚姐现在还会想着把我扫地出门吗?”少女的声音又软又甜,像一颗弹力十足的水果软糖,清亮的大眼睛里汇聚着笑意,半是玩笑地越凑越近,“林大小姐这么厉害,以后也好好保护我吧?”
“我可乖了啊。”
直至很久以后再回想,林楚暮都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上了路朝晴这条贼船的。
或许是在这家伙像只萨摩耶犬一样专注认真地盯着自己说话的时候,或许是在某一次看到少女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莫名生出恶趣感的时候,又或许是在今天出院的时候路朝晴不小心崴了脚,自然地撒娇让她把自己背起来的时候。
路朝晴其实前段时间体重已经养到一百出头了,但因为生病这两天掉了一点,不多不少正好一百斤,背在身上不算很轻也不算太沉,恰好到车边的那一段距离林楚暮还是能坚持住的。她力气不小平时也有锻炼,虽然不能说是大力士,背着路朝晴走一段倒也可以。
其实她从来没干过这样的活,本来是想要人高马大的司机背着会轻松很多,但路朝晴扭扭捏捏又说男女授受不亲,顺带悄悄指了指胸脯——背着人的姿势是一定会有大面积接触的。
林楚暮面带“鄙夷”地瞥了眼那点对A的弧度,这才把她背了过去。小绿茶在她的背上颇有小人得志的模样,还伸出手来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毛茸茸的脑袋从旁边凑了过来,耳朵紧紧贴着她的耳朵,一副满足又兴奋的模样。
于是下车的时候不需要路朝晴再提起,林楚暮又主动把她从车上背着走到了房间里,轻轻地放在床上。崴到了的脚也没那么严重需要冰敷,只是下床走路还有点不太方便,需要休养个几天就没事了。
暂时去弄户口本的计划当然是泡汤了,得缓几天才能继续进行。不过一家人倒也不急于一时,等路父路母休息了还打算放个两天的小短假,一起好好聚一次。
路朝晴这两天的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坦。
除了回复好友发来的慰问、再稍微学习一点公司里的老师布置的小作业以外,她唯一需要应付的就是姜阳那边正在增长的负能量。路朝晴一天没看APP下次再看的时候,就发现姜阳对自己的厌恶已经满点了,也不知道林楚暮究竟跟他说了些什么。
这人估计是把林楚暮之所以会讨厌他、他之所以追求不到林楚暮的原因全部归结于她的身上了,仇恨值比之前的好感要增长快得多。姜阳本身就
把原主当傻子看,一直就觉得她是个傻白甜好糊弄才“哄着”,现在自我感觉光阴耗费,可不就来火了。
不过呢,路朝晴最近倒也没什么事情,倒是可以陪这家伙玩玩,看谁究竟是技高一筹。
在接到姜阳的电话、成功三言两语撩拨起对方的怒气以后,路朝晴跟他约了个人流量比较大的见面地点,网购下单了防狼喷雾,在家没事的时候就开始复习以前学过的咏春拳。
这项技能还是她在以前世界的时候爸妈要求去学的,起初学的是跆拳道,后来中途换成了这个咏春拳,路朝晴学了个皮毛,但也不至于算是花拳绣腿,估计加上防狼喷雾的话对上姜阳那种身体已经被酒色掏空了的空架子还是可以的。
正好以防万一,防止他忽然就在大街上直接不按常理出牌地犯病。
……
在准备和姜阳见面的一小时前,路朝晴根本懒得再像以前一样化妆准备,打算直接素颜朝天出门,只在大厅里刻苦复习咏春拳。
当耳朵后知后觉地捕捉到被手机开到最大的音乐声掩盖的脚步时,路朝晴刚做完一个大幅度动作,气喘吁吁地回过头去,恰好对上了林楚暮那双沉静如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