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尾随那人一路出了名苑城,这离开的方向,让林殊与顾渊倍感疑惑,只因,这正是粼兽出现的方向。
也正是因此,这个方向的守卫是最多的,但守卫虽多,却并未离名苑城太远,因而孤身离开的那人,才更显奇怪。
林殊更觉怪异,漓渚一系的妖修多属水系,在名苑城地界上本就万分不适,在漓渚的小院还好,若是离开水源太远,即便妖修一身修为,仍改变不了自己渴水的习性,离水愈久,对修为损耗越高。
莫非这个方向,有另外的水源?
若真有水源,名苑城岂会一无所知?
只见前方那人急急奔入小树林之中,这确然是——祁萱。
林殊对祁萱这一举动十分不解,无论如何,祁萱也没有出城的理由才是。
思及此,两人跟的更是紧密了。
修真无岁月,林殊与祁萱认识时间本就不长,真谈起起来,也说不上特别熟悉,倒是祁萱对她一直很不错。
在天之彼方一待就是数十年,外界也早已过了十年。这十年的修真界颇不平静,十年未见,祁萱也变了许多。
原先的美貌并无多少变化,只是眉宇间的沧桑之气更加显眼,岁月不饶人啊。
祁萱动作非常迅捷,一路躲开了众人的视线。
林殊与顾渊也紧随其后,一同进了小树林,却见祁萱一进入小树林,速度就慢了下来,且行走间毫不迟疑,不像初次过来的模样。
林殊迟疑地看了一眼顾渊,想询问他们这般作为是否不太好。
顾渊似乎察觉到了林殊的心意,想了一会终于给林殊传音起来,“这事没这么简单,看祁萱这般娴熟,这森林中另有蹊跷。若真是我们错了,我们也现身去认错就是。”
林殊所想与顾渊并无不同,若不跟来看看,她实在放心不下,这修真界可不比现世,一个不小心就是殒命的下场。
在两人商议的这一瞬间,祁萱已然走出很远,许是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祁萱的脚步也越来越慢了。
终于,祁萱停下了脚步,非常显眼地躲在了一棵树之后。
林殊与顾渊一头雾水,有些不能理解目前发展,只好也找了个地方隐藏起来。
同时林殊也询问道:“她想做什么?”
顾渊瞥了一眼林殊,“看这模样,似是窥视。”
“窥视?”林殊皱了皱眉,“莫非漓渚前辈竟然派她前来观察粼兽吗?”
说完自己都不大信,漓渚对祁萱的疼爱之情无须言表,怎么也不可能将这任务交与祁萱才是。或许,祁萱想为漓渚前辈分忧?
毕竟十年时间,也足够两人化解忧愁了。
“看她一路行来,倒像是自作主张。”顾渊回答道,“只是,看她这娴熟的模样,似不是第一次,粼兽若真如传说中那般强大,也不可能对比毫无所觉。”
林殊想了想,“也许当时那个小青年所说是真的,粼兽没失去神智之时,一般不动手伤害人类。”
两人也未在言语,只是好好盯着祁萱的一举一动,以防万一。
突然,林殊听见了熟悉的歌声。
是祁萱。
歌声似饱含某种力量,荡涤开来,整个小树林回荡着这美妙的歌声。
林殊更疑惑了,这祁萱一直很抵触自己妖修的身份,便说这生来的歌喉,似乎也是不受她待见的,为何现在竟然还唱起歌来了,就不怕惊动了粼兽么?
思及此,林殊当即手一紧,禁月握于手中,随时准备动手救人。
却见祁萱唱得很是投入,双眼甚至紧闭,在原地舞动起来。
就在这时,树林中有脚步声响起,林殊瞥眼看去,只见来人佝偻着身子,但行走间仍能看出这是一个人类,这佝偻的模样,让人分外眼熟,林殊蓦地想到了殷无缺。
许是想到了殷无缺,林殊又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时她还未进入祭坛,双眼余光看见一名矮子,她只觉眼熟,而此刻,看着这粼兽与祁萱,她突然想起那矮子是谁了。
她刚离开碧霄宗不久之后,遇上萱玉夫人那会,当时追捕他们的,正是那个矮子!
林殊不知自己为何竟然想起了萱玉夫人,只是,祁萱祁萱,这名字,真这般巧合吗?
那粼兽看起来分外温驯,丝毫不像外界传说那般暴躁嗜杀。
他似被歌声所吸引,喉间似有呜呜声,喉头滚动着,却并未说话。
而正在唱歌的祁萱,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她面色十分复杂,似在犹豫,又似乎是怀疑,种种情绪一一闪过,溢于言表。
眼见歌声一停,林殊当即更加专注。
却见粼兽并未突然发动袭击,而是一步一步走向祁萱,举止动作分外温柔,不像要动手的模样。
粼兽稍稍抬起了头,许是意识不清,并未打理,脸上不了避免地沾染了不少灰尘,粼兽动作间十分亲昵,嘴唇动了动,终于含糊说出了一个字,“歌……”
祁萱哆嗦着伸出了手,似要触上粼兽脸颊,她双眼周遭肌肉抽搐着,显然情绪格外激动,在即将触碰上之时,她将手收回了,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自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粼兽。
粼兽似乎理解了祁萱的意思,拿起手帕就开始擦拭起脸上的泥垢,动作粗糙,喉头滚动,似乎已然忘记怎么说话了,只囫囵道:“歌……歌……”
祁萱摇了摇头,伸手捂住了嘴巴,隐藏住自身的哽咽之意,转头就往外跑,粼兽似乎很不理解,只回头对祁萱的背影说着:“歌……”
林殊看着一切,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细细一想却又似乎没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许是粼兽情绪不对,影响了他的敏锐力,他并未发现林殊两人的存在,两人也紧随祁萱之后离开了。
甫一离开小树林,林殊见周遭无人,立即带着顾渊找了个隐蔽地方,进了天之彼方。
天之彼方中向来万年无变化,唯一有变化的,就是不远处的小树林渐趋扩大,有变成森林的趋势。
“大兄弟,我觉得那粼兽我或许认识。”林殊眉头紧皱。
顾渊伸手摸了摸林殊的眉头,“无需担忧。”
林殊察觉到顾渊的体温,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我刚离开碧霄宗的时候,遇上了一起杀人夺宝事件。也不算遇见,只能说看见了,当时一同看见的还有两个元婴大能。”
顾渊见林殊说话,收回手,好生倾听着,“后来呢?”
林殊有一瞬迟疑,“后来,大能之一认为我并未出手阻止这起杀人夺宝事件,心性不大好,本欲杀我。”
“如此看来,这大能倒真是住在曲河边上了。”顾渊道,“不论你是否出手相助都并无什么过错,他却因此想杀你,真是这般简单么?”
林殊摇了摇头,“但被萱玉夫人阻止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被人追杀。”
这次换顾渊皱眉了,“如此说来,初次相见,两人本在逃避追杀,却还出面管了个鸡毛蒜皮都谈不上的闲事,还恰巧看见了你,一人想杀你,一人却又救了你?”
林殊沉默三秒,“兄弟,我本来觉着这事挺正常的,听你这口吻一说,怎么觉得他们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就为了取得我信任似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哦,殊儿。”顾渊摸了摸林殊的脑袋以示安慰,“修真界人心叵测,把人想坏一些总没什么坏处,若真是自己猜错了,还能觉得是自己太坏,而别人分外温暖。若一不小心猜对了,那说不得就是保住性命这样的大事了。”
“虽然好像你说的挺有道理,但我愈发觉得这是歪理。”林殊也不和顾渊扯这些闲话了,接着说道:“后来萱玉夫人重伤,而她夫君则被人抓走了,时日已久,我不大记得那人名姓,但若没记错,便是姓祁,似乎叫祁风,隐约还记得萱玉夫人一直叫祁哥。”
“这可不是歪理,殊儿可好生回忆一下初遇时的情况,两人目的兴许不纯。既然选择逃命,两人便都想活下来,哪可能为了一件小事便将这逃命大事给放弃了。”顾渊叹了一口气,“人心复杂,殊儿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啊。”
林殊仔细回忆着所发生的一切,可时间太过久远,她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萱玉夫人的确说过差不多意思的话,约莫是说也许她也动过夺走天之彼方的念头。
既然萱玉夫人能有此想,说不定那祁风亦然,只是先被萱玉夫人所阻,后有追兵而来,这才没朝她动手。
但不论当中有何曲折,祁风被抓,萱玉夫人因此而死,一切是非曲直都已过去,现在说这些,并无什么用处,“行行行,下次一定学习。前几日我在招魂宗看见那个人影,正是当时将祁风抓走之人。”
“如此看来,此事与殷无缺有关。”顾渊眯了眯眼,深深看了一眼林殊,“且见完粼兽你就说这件事,你是怀疑……祁风与粼兽有些关系?”
林殊点点头,“我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且太巧合了吧,我离开碧霄宗后,统共也没遇上几个人,萱玉夫人和祁风,岁染和青乌,然后就是沈慕殷无缺与你。”林殊说到这歇了一口气,两人说话间一直在走路,往天之彼方被封印的山脉而去,“后来便是祁萱和漓渚前辈。祁萱对待我的态度一直很奇怪,好的莫名,似乎是认识我一般,加之她的名字实在太过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