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的脸色微微一变,转瞬间就恢复了镇定与平静,他点了点头,说道:“魏参军,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今天是军议,需要广开言路,集思广益。”
魏征的神色严肃,说道:“李密围攻了我们河阳城十几天,河东离这里不过几十里地,屈突通有几万精兵驻守,却无一兵一卒来援救,这正常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我们在被围城之前曾经联系过屈突通,当时他满口答应会来助战,还说打退李密之后,会跟我们联兵入关中救西京之围,可是现在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确实不太正常。”
沈光勾了勾嘴角,说道:“也许是因为屈突通看敌军数量太多,势力太大,一时不敢来援而已,毕竟,他的任务是保关中,而不是来救我们。”
王世充摇了摇头:“不对,屈突通也是久经沙场的名将了,当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当时他在围城前就知道李密的兵力,如果觉得我们守不住河阳,一定会劝我们去跟他会合的,可是他却说要我们守城,他会带兵来救。”
魏征叹了口气:“我担心的是,关中方向可能会有变。”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关中有变?魏参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征正色道:“屈突通乃是世之良将,手下又是关中精锐,按说是可以跟李渊放手一战的,但是李渊起兵以来,他虽然渡过黄河,来到蒲坂,却是不敢和李渊决战,只是派桑显和带个几千骁果骑兵偷袭李渊,都没有什么战果。大帅,您觉得这正常吗?”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魏参军,你是想说,屈突通并不可靠,有通李渊的可能吗?”
此言一出,帐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费青奴倒吸一口冷气:“不至于吧,屈突通可是关陇大将,大隋的关中部队的总指挥,他怎么可能倒向李渊呢?”
魏征冷冷地说道:“李渊又何尝不是大隋的河东地区的总大将,河东道缉捕大使呢?现在天下大乱,人心沦丧,各地的守将一半多都要么自立,要么附逆,屈突通如果真的暗结李渊,那可一点也不奇怪。”
王世充摇了摇头:“可是屈突通的家人老小全在大兴城,他若是敢反叛,全家就得掉脑袋,于情于理,这说不通啊。”
魏征微微一笑:“大帅,何不换个角度想想呢,屈突通的家人在大兴,可是他手下的将士们的家人,却是在关中各地啊,十有的将士的家乡,已经落入了李渊的手中!”
王世充默然无语,沈光喃喃地说道:“对啊,魏参军说得对,屈突通的手下骁果军多是关陇的府兵和良家子弟,现在整个关中除了一座大兴城外,尽落入了李渊的手中,就连潼关,也被李渊派刘文静袭占,屈突通就算自己想打回关中,但是他的部下们,未必肯出力死战了。”
魏征叹了口气:“所以屈突通为了保家人一命,即不能投降,也不能出战,部下多数已经没有战心了,他当时跟我们说,会来救我们,其实是包藏了祸心,就是要把我们陷在河阳,最好让李密消灭掉。”
“就算李密不能消灭我们,李渊收服整个关中,也是早晚的问题,到时候屈突通肯定会倒向李渊,就会成为我们最危险的敌人!”
王世充的额头开始沁出冷汗,这些天来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守城战上,这点确实是没有料到,他咬了咬牙,沉声道:“魏参军,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魏征沉声道:“属下以为,现在我们的处境非常危险,甚至不比河阳守城前安全,第一步,我们必须弄清楚现在屈突通的动向,第二步,我们要留出足够强大的机动部队,防守西北方向来自河东和关中的突袭。”
王世充点了点头:“你的意思,就是不要去奔袭回洛仓城,而是要留有足够多的骑兵部队,以防万一,是吗?”
魏征正色道:“不错,如果屈突通真的有什么异动,那我们不能守这河阳,这次的攻城战我军虽然胜利,但是南城和东城的损毁非常严重,若是关中李渊出动大军来这里,我军断不能守,只能出城与敌野外决战。到时候虽胜犹败,打退了关中军,也难逃李密的反扑。”
王世充咬了咬牙:“若真的是关中丢失,那我们只能弃守河阳,回军东都了。那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河东的动向,有哪位将军愿意走一趟,把河阳大捷的消息告诉屈突通,顺便观察一下河东的情况呢?”
众将都面面相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屈突通真的有了反意,那这一去就是送羊入虎口,十有是回不来了。
王世充的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了刘黑闼的脸上,刘黑闼的背上冷汗直冒,菊花猛地一紧,左顾右盼起来,不敢面对王世充的目光。
王世充轻轻地叹了口气:“唉,其实屈突通也不一定真敢反,至少,他现在还没有投向李渊,也是顾忌在大兴的家人,在本帅看来,李渊攻下大兴之前,他是不敢公然反叛的。”
“我军河阳大捷,这个消息也一定会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此次出使,如果能扬我军威,相信对他的选择,也是会有重大的影响。再说了,蒲坂守将尧君素可是圣上的侍卫出身,忠诚过人,也绝不会坐视屈突通就这样反叛。这次的河东之行,并没有大家想象的这样危险,有敢出使者,本帅一定禀明赵王殿下,列为这河阳之战的头等功臣,荣华富贵,自不必待言。”
刘黑闼咬了咬牙,沉声道:“大帅,末将跟屈突通也打过几次交道,想必他也不会为难我这样的一个中级偏将军,只是,只是万一他的手下要投向李渊,要把我当成送给李渊的见面礼,这可如何是好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李渊现在也没公开反叛啊,至少他打的旗号还是要拥立代王杨侑的,那杀你不就是自已打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