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宵冷然扫视随即而来的卫含真一行人,其中已不见沐灵心的踪迹,心念一转,他便猜到这几位分头行动,怕是另一座魔宫也被她们给找到了。她们尽数收敛禁制牌符,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这念头让周一宵心中一寒,眼中顿时泛起了一股杀意。他已然退了两次,此回不论如何,都不能够避让了。只不过以他的速度推演禁制,远不如水盈来得快,不如等到诸人进入塔中的那一刻猝然发难。
周一宵冷笑着站在原处不动,卫含真一看就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这是准备在禁制开启时候发难呢。眸光微沉,她掠到了素微的身边,低声问道:“如何了?”
素微道:“有散修不肯退,弟子只能将他们解决了。”
卫含真“嗯”了一声,没有任何怪罪之语。此为道不同者,不管是玄是魔,终是敌人。
数回使剑化禁制,饶是水盈,也吃不消,服下了一枚灵丹之后,她调息了片刻,才又重新祭出剑光,只不过这次动作比先前要慢上几分。卫含真与玉霄宗弟子都屏息以待,等到阵禁化开,牌符飞向水盈手中的一刹那,玉霄弟子骤然出手!虽无玄器之流,但是宝器上的灵光闪烁,如虹带翻飞,打在身上也不好过。
“你的对手是周某。”周一宵横身拦在了卫含真的前方,神情倨傲道,“长观宗术法神通高超,今日就让诸位知晓,我玉霄的神情道术也不弱!”话音落下,他暴喝了一声,轰隆一声,却是那六道星光摩擦碰撞形成的大响。
周一宵一出手便使出大神通,卫含真也不托大。她的双眸幽邃,灵机转动,那翻天的潮水被她引动,形成了一道浩浩汤汤的巨浪。浪涛与那星光撞上,轰然巨响,最后是浪涛将那星光给磨去。这一交手,只是纯粹的灵机比拼。周一宵练的这门神通,力量宏大,所需灵力也是极多,故而练此法门者,无一不是金丹浑厚之辈。初成三重境,便有那步入此境打磨数载之修士的威能,奈何他遇到的卫含真,根本算不得真正的金丹三重境修士,在力量上便落了下乘。
周一宵衣袍鼓动,猎猎作响,步子挪动,如周天星光挪移,刹那间便自轰隆的水潮中挣脱出。眼见着一柄金色的玄梭闪现到眼前,他长发飞舞,暴喝了一声,一道浑厚的土色光芒便挡在身前,当当当数声急响,火星四溅。
卫含真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周一宵还真有两下子,以法术神通直接挡下了金剑玄梭。其实此刻的周一宵也暗暗叫苦,这道土形盾光极为消耗灵力,再这么下去,他根本就撑不住。采用守势是不行的,眼光闪烁着,他的腹腔鼓动着,忽地吐出了一团火来。此火名青阳真火,是他采摄来用来与“周元祭星法”炼合,使出“天火星煞”的真火,这火用一次少一次,唯有神通大成之后,才能自星光中生出虚火来。可他才修这门道术,根本没到圆满的时刻,故而要施展“天火星煞”,必定要靠着这抹真火。周一宵定定地望着那座塔阁,眼中掠过了一抹狠色。
天火星煞,消磨血肉。周一宵没有练到家,可此处一使,威能已现。北冥玄水可能会被此天火星煞给化去。卫含真神情凝重了几分,下一刻便化作剑光远遁走,避开那道灵煞。然而周一宵的目的却不是卫含真,而是其身后那座禁制已经打开的塔阁,少去了阵禁之力,塔阁显然脆弱了很多。只见无数星火自天边垂落,罡风与火煞四起,周一宵也是发了狠,直接祭出了自己的精血,催动术法,增添威能。这一招要是尽数释放到塔阁上,那塔阁必定崩坏,里头的法器不毁,但是寄放的与真魔有关的玉简必定损坏。卫含真见状,朝着周一宵发出了一剑!哪知道周一宵不闪不避,竟然硬扛着那道犀利的剑光。
火光飞溅,天崩地裂,周一宵的身躯也骤然断做两截,落在地上。
这一幕落在了众人的眼中,玉霄弟子心中不忿,一道灵光裹了周一宵的失神,又往地上一卷。“同为玄门正道,长观宗屠戮我玉霄弟子,这仇我等记下了!”说着转身就走。卫含真默然望着他们的身影,她也不想下此狠手。眼下要将玉霄弟子杀尽,瞒住消息?卫含真脑海中骤然浮现这念头,旋即又压了下去。先不说玉霄宗大能有办法推算到真相,就算不可,她身为玄门弟子,怎么可做出类同魔宗的事情?
“师尊,看玉霄弟子先前举动,想来也是要塔阁中的东西,为何现在选择将其毁坏了离去?”素微掠到了卫含真的身侧,拧眉询问道。周一宵行那术法时,水盈已经拿到牌符开塔阁,两人都快入内了,偏生因为危机降临,又退了出来。
“可能是秉着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得到的心思吧?”云池月想了一会儿,应道。
卫含真摇头道:“不对,遗迹中还有一座魔宫,他们就这样退去,不像是报复。”她总觉得有几分怪异,但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拧着眉沉思片刻,她道,“以后遇见玉霄的弟子防着点儿。”
素微颔首,颇为同意卫含真的话语,她转向了水盈道:“水道友知道他们的目的么?”毕竟一开始,他们几人是同行的。
水盈认真地摇了摇头道:“不知。”周一宵找她合作,要她帮忙坏去遗址的禁制,她也做到了嘛。至于玉霄要什么东西,跟她有什么相干?
卫含真蹙眉望了眼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塔阁,一扬手落下了数面阵旗,她摇了摇头,叹息道:“去找沐道友吧。”等到六座魔宫牌符俱到手,便可将此地彻底封镇起来,让其重新归入寂静之中。
那头晏恨情被沐灵心给困住,佛门多得是降魔妙法,对魔宗多有克制,晏恨情行动处处受制,只不过沐灵心并无杀意,只是将她留在此处而已。等到遥遥见到卫含真几人的身影,她勾起了一抹淡笑,却是将术法一收。而晏恨情眼中戾气浮动,朝着沐灵心就打出了一记灵煞,“当”一声响,被菩提珠的宝光所卸。晏恨情恨恨地望着沐灵心,咒骂了一声,扭头便走。
“沐道友如何了?”云池月关切地望着沐灵心。
沐灵心莞尔一笑,合掌行了一礼道:“幸不辱使命!”
在那些碍事的人都离去后,事情的进行便顺畅无比,最后一枚牌符落在了卫含真的手中,在得知了玉简中的消息时,她将此太古魔门的遗迹再度封禁起来。真魔之事事关重大,不管是云池月还是沐灵心,都会回返宗门禀告师长,不可在此停留。卫含真料想此事会自其他宗门传到掌门师兄的耳中,故而没有选择回去,而是依照旧计划,前往太微山采摄外药。
除了真魔之事,还有身世,两件事情交缠在一起,对卫含真造成的冲击可不小。卫含真神情郁郁,始终笼着一抹散不去的愁绪。
“师尊心情不好,是因为真魔和玉霄的事情么?”素微望着卫含真开口道。当初登瀛秘境玉霄折了一名弟子,不闻不问,但是这一回周一宵之死,恐怕难以善了。
“算是吧。”卫含真应了一声,略有几分敷衍。
素微闻言眉头蹙了蹙,她凝视着卫含真,又道:“弟子如何才能为师尊解忧?”
卫含真闻言对上了素微的眸光,露出几分饶有兴致的神情,良久之后,素微最先禁不住,垂眸避开,一派恭谨的姿态。比起一开始的冷淡,如今的大弟子,像是殷勤得过分,卫含真暗暗在心中感慨,她打趣道:“你还有这份心么?”
卫含真话里藏有深意,素微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过去的冷淡,不由面皮发红。她抿了抿唇道:“发自肺腑。”
四野寂静无声,轻柔的风自面颊拂过,带走了几分热意与焦灼。许久之后,素微听到卫含真的声音响起。
——抬头。
她依言抬首,猝不及防地跌入清扬明眸中。素微一怔,一股陌生的情绪在肺腑间酝酿,下意识低头,可下颌忽地被那温热的手指抵住,错愕在瞳孔中放大,她硬生生克制住那抽身离去的强烈念头。
“为什么不敢看我?”卫含真偏了偏头,淡声开口。
“师尊在上,弟子——”素微急声辩驳,可脑子中一片空白,根本无有言语。
卫含真漫不经心地收回了手,凝视着素微逐渐被窘迫攀升的面颊,她又眨了眨眼,轻笑道:“那你有什么办法让为师开心呢?”
素微支支吾吾给不出答案,面上的红晕更甚。
卫含真转身,她的视线随着那飘动的云没入一片空缈的遥远处。
“好好修炼吧,九州不再安定。我蓬玄一脉……能依靠的兴许只有你了。”
卫含真发出了一道叹息,语调中平添了几分苍凉。
那玉简只有卫含真看了,素微不知道她从中望见了什么,听到了她的话,心蓦地抽搐起来,双眉骤然一敛,心中的一股信念升起,又慢慢变得坚定起来。“弟子明白!”太微山上,她要借雷淬炼玄功,早日迈入金丹三重境,好成为师尊的倚仗!
太微山中,卫含真师徒二人静心修炼,无人打扰。但是在长观宗中,一道惊雷骤然落下,周天星光流转,最后还是上极峰峰主薛风怀出面,才挡下了这招。
得知周一宵死讯的高季鹰气势汹汹,横眉怒目。
“蓬玄峰峰主杀我弟子,此事须做个交代。”
薛风怀拧眉道:“刀剑无眼,此是常事。再者师妹尚未归来,我——”
“不管如何,含真道君以大凌小便是事实!”高季鹰不耐地打断了薛风怀。
薛风怀拧眉道:“我师妹如今也不过金丹期。”望了眼冷笑不已的高季鹰,他平静了下来,淡声道,“道友打算如何?”
高季鹰冷哼一声道:“待到含真道君归来,高某要与之斗法!徒儿无故横死,我这个师尊,怎么都要为其出面。你长观宗要是不同意,我日后碰到长观弟子,见一个杀一个!”最后一句话说得杀机四溢!
薛风怀定定地望着高季鹰,淡声道:“好。”心中却是盘算着给师妹发一封飞书,让她最近别回宗门,好在外头避风头。要知道玉霄高季鹰,已经是元婴三重境的修士。
作者有话要说:关节炎,以后更新大概会缩减一点点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