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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林的质问让众人陷入沉思。
“你说的是有可能,毕竟我到现在也都不知道自己的恐惧是什么,如果的确有这么一位跟我经历过同样元素的人存在,那么一切都好解释的多。”岳谅没有直接否定他的质疑,“但是我认为,比起为什么0000不只生成一条关于我的信息做线索,又为什么刚好只生成到三天后,这两点你认为很难解释的巧合,你的猜测其实更需要巧合来支撑。”
“在我国十多亿人口中抽取二十人,正好其中有两人前后脚踏进同一家店铺,这个偶然性……”
岳谅话没说话,最后那个极小的比率留给大家自行计算,才能更直观地感受到这种可能性是多么的微乎其微。
尽管它的确发生了。
卢林眯起眼,他苦心找到的证据以及精心准备的诱导,又被她拨回去了。
可惜,岳谅越是去做说明,他就越怀疑这背后有问题,就越是要从沈当归身上下手。
“按照之前说的,发现一个线索就重新投一次票,现在请大家思考十秒钟,重新投票。”
一分钟后,最新的投票结果得出,投票数基本保持不变,岳谅十票,沈当归四票,卢林三票,邢阳两票,邬名一票。
卢林的目光落在改变了选择的袁方身上,原本坚决站岳谅的人,忽然改票给了沈当归,有意思。
“袁警官能说说,为什么觉得是沈当归吗?”
岳谅转身,看了袁方一眼,直觉沈当归已经被发现了。
噩梦降临那一轮,袁警官有看到憨豆的小时候,根据卢林的话产生联想然后一条路推下来,是可以直接到达正确答案的。
袁方看了表情冷淡的沈当归一眼,没把最根本的依据说出来,只道:“对于疑难无解的案件,有时候我们办案也会往最不可能的方向推进试试。所以现在,我准备往最不可能的沈当归这条路走一走,一种手法而已。”
他没有全盘托出这件事出乎沈当归的意料,也不清楚这个木讷的警官意欲为何,不过他不揭穿这更好,于是简单地回应了一句“随便”。
默默观战完毕的邢阳扭过头,朝岳谅挤了一下眉毛,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岳谅一边不理他一边想着,沈当归离暴露就差一个小拇指的距离了。
众人各怀心思,把宠物店翻了一遍没有找到其他信息后便不打算浪费时间。这个场景有整四条路,都等着他们去看呢。
出门时岳谅的位置排在当中,殷绣锦照例走在她身边。
没有人注意到天花板上华丽的顶灯松开了一个角,在人走到正下方的时候,笔直地往下坠落!
一股大力从背后推来,下一个瞬间顶灯落地,发出噼里啪啦的碎响。
众人心中大骇,背对着的纷纷转身,本身就在后面的都顿住了脚步。
尽管第一时间冲过去但还是没赶上的黄爱丽看着面前的一幕,复杂地垂下眼睑。
这个沈当归……
磨砂的灯罩玻璃碎了一地还是一样好看,玻璃坠子上挂着几点红色,在斑斓的光线上显得格外艳丽。
“啊——”迟到的尖叫终于响起。
沈当归放开了还没缓过神来的岳谅,尽管他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那盏吊灯还是比他快了一步,硬挨了那一下砸,勉强擦边带人扑了出去。
尖叫的是殷绣锦,虽然因为位置的偏移让她免遭吊灯直接灭顶,但吊灯金属支架还是在落下的时候刮到了她的肩膀,重力加速度加持下的支架边缘无比锋利,只不过刮到一些,就把包裹严实的布料都割出了深深的印子,一丝血痕从最里侧没被割穿的布料底下透出来。
岳谅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多亏上一个场景做的准备,她几乎可以说是毫发无伤的,摔在地上也不太疼,手脚也不存在擦伤。
血是沈当归的,吊灯的金属部分砸到他扑出去的后背,划出了手指长一道伤口。
在背部肌肉紧绷的状态下出血量也不算多,和他以往所受的伤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岳谅看着他微微躬起的身影,就是觉得很灰败。
前所未有的灰败。
“需要……包扎吗?”
沈当归闻言拿手摸了一下,指尖红彤彤一片,他侧目,看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岳谅,掀起唇角,“包吧,包成你这样就刀枪不入了。”
殷绣锦叫完应激的一嗓子,发现自己喉咙哑了。她低头,往擦出了一点点血丝的胳膊上吹了一口气,然后自己拔腿从玻璃碎片中走出来。
她此时的失落感是无以复加的,在死亡游戏之前,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那些虽然能力不怎么样但性格都还不错的男人总是一切以她为优先的。
凭什么岳谅就这么幸运,有一个沈当归可以陪她贯穿整个游戏的始终呢?
还有这个沈当归,未免太过用心了,刚才那一下即便是砸到了岳谅,也必然砸不死的,怎么值得他用自己受伤去换?
“攻击模式变了。”站在门口的邬名说道:“都先出来吧,现在只要有顶的,都不安全了。”
穆桂林:“来的时候我看见十字路口另一条道有一家药店,要处理伤口的,去那边。”
黄爱丽坚决地站到了岳谅的身边,袁方陪她一起,余光瞄向仿佛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沈当归。
符春和张可语都去照顾了一下殷绣锦,后者拿出最甜的笑容,放下之前的一切,努力和她们打好关系。
外头日光很盛,温度却不高,地面明明是黑的,晃眼时却总有白惨惨的错觉。
一行人分成两拨,岳谅沈当归两队去药店,其余八人顺着这条街再找线索。
药店挺大一间,黄爱丽怕又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倒下来或者忽然飞起来砸到岳谅脑门上,没敢让她进去,和穆桂林麻杆两组一起陪她在门口等。
袁方拍了一下沈当归的肩膀,沉声道:“我帮你。”
吉幸眼珠子转来转去,怎么可能让他们有做小动作的空间和机会,立即道:“还是我来吧,不是说好了搭档不拆分吗?”
闻言沈当归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那就你来。”他还不想和人民警察说悄悄话呢。
袁方看着他们的背影欲言又止,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岳谅身边,视线从麻杆他们身上扫过,忽然道:“难得有药店,你们也进去看看,拿点有用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吧,岳谅先由我和爱丽这一组看好了。”
说实话就算麻杆穆桂林等和岳谅相对熟悉的对象可以忍住进去扫荡的冲动,他们的搭档也早就要忍不住了。这里可是药店,他们随时有可能受伤,这玩意儿的用处比绝大部分的东西都大多了。于是,在听到这句话后也就不再犹豫,说一句“尽快回来”,就都快步走了进去。
外面只剩下岳谅黄爱丽袁方三人。
都是一定程度上的自己人。
袁方抓住得之不易的机会,开口就问:“为什么你要配合沈当归撒谎,告诉我原因。”他刚才之所以没有说出真相,完全出自对岳谅的信任,在知道原因之前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轻举妄动而打破了她的计划。
却不想岳谅摇摇头,给了他一个完全不能接受的理由。
“配合是因为沈当归不想说,所以隐瞒。”
“这……为什么?!”震惊至极的黄爱丽瞪大了眼睛,沉不住气,“我之前都没有怀疑过,就刚刚觉得有点古怪,你们真的合起伙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面对她压低声音的质问,岳谅也没法给出具体的答案,只能解释说:“他不愿意说出来必然有他的理由,我还没有找到机会和他私下交流,不知道他的恐惧是什么,所以也没办法帮他做出判定。”
袁方听到这句话都要上火了,“你既然知道是他的场景,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恐惧是什么,不就是你——”
后面的字还没出来,殷绣锦带笑的脸先一步出现了。袁方闭上了嘴巴,看岳谅还不甚清晰的神情第一次有些恨铁不成钢!
殷绣锦面露遗憾道:“说什么悄悄话呢?搞小团体是不被允许的哦。”
符春皱了皱眉头,她的搭档从她背后走过来,跟袁方招了招手,“你们去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吧,岳谅我们先看着。”
袁方有些不甘心大好的机会就这么错失,又毫无办法。黄爱丽拉了他一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嘴上道:“我看到了一家别的店,想进去看看,我们先去那边吧。”
岳谅一脸深思地站在原地。
袁警官怎么会知道沈当归的恐惧,他分明是才知道场景主人是谁,那就不存在是沈当归自己告诉他的可能……那他到底是从哪里看破了沈当归?
不过既然袁警官已经发现了,那就表明沈当归的恐惧一定是有迹可循的,肯定是她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
只是,到底是什么呢?
殷绣锦挑了挑眉头,笑得内涵意味十足,笑了好一会儿,才将左手搭在右胳膊伤口附近轻轻抚摸,道:“我其实会读一点唇语,刚才袁方好像是在问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恐惧是什么。”
“你可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吗?”
符春二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岳谅身上。
殷绣锦勾着嘴角准备欣赏她骤变的表情。虽然恐惧主人不是岳谅有点出乎意料,但也无所谓,不是她在某方面来说反而更好。
被等着看笑话的岳谅没有表情,言辞却很犀利。
“你果然只会读一点唇语,袁警官说的是‘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恐惧是什么’。”
殷绣锦:“……”
“你有其他怀疑对象的话,大可以找他当面对质,我甚至可以陪你一起去。”
殷绣锦:“……”
她相信说不出话来是暂时的,这个女人一定有问题!
另一边,走出一段距离确保谈话不会被听到之后,黄爱丽随手推开了一家店门,等袁方也进来后,把门关上了。
袁方的表情说不上好看,很勉强。
“你要说什么?”
卢林分的组也不会有差,黄爱丽和他其实也是不对付的,甚至在一轮游戏中起过强烈的冲突。他觉得黄爱丽动手过于狠辣,黄爱丽觉得他脑子有毛病没有圣母命却有圣母病,在一起看起来还算和谐完全是给岳谅面子。
黄爱丽从透明的玻璃窗往外看去,戒备着可能过来的其他玩家,一开口就直奔主题,“你刚才是不是想说沈当归的恐惧就是岳谅?”
“你觉得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但我不得不信。”黄爱丽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她知道真相不过短短两分钟,而就在这两分钟里她已经在心底把沈当归骂了两万遍了!
神经病吗?不是唯利是图吗?不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吗?不是没有谁可以拯救谁吗?!那现在这种局面是怎么回事?!
“但是,我觉得沈当归隐瞒是对的。”
袁方的眉心皱出深深的褶子,反问:“对的?就是因为他拖着不说,所以岳谅才越来越危险了不是吗?”
“袁警官!”黄爱丽厉声喝道:“我看还不能接受沈当归的恐惧和岳谅有关的是你!所以你才会在分析出沈当归怕岳谅不在这个结论之后,还停留在沈当归为什么要隐瞒这一步上!”
“你想过没有,如果沈当归的恐惧正如我们猜测,就是害怕岳谅……死亡,那要怎么样才可以让他不再为此恐惧?!”
“在场景攻击不断集中在岳谅身上的情况下,我们怎么才能消除他的恐惧,他又怎么能不恐惧?!”
“而他越是恐惧,情感越是强化,针对岳谅的攻击也强化后怎么办?!”
“对我来说,现在的问题根本不在沈当归怎么样,而在于到底怎么样才可以保住岳谅!”
袁方呆住了,他是没想过。
面对着双目赤红却依旧撇开了对沈当归偏见理智分析的黄爱丽,愧疚感慢慢爬上心头。
她说的没错,纵然确定了事实,可他打从心底依然觉得这一整件事都是荒谬不切实际的,所以他完全无法继续再往下深想。
他起了明显的神色变化,这让黄爱丽的情绪也开始有所收敛,变得隐忍起来,“我不知道沈当归隐瞒的理由是什么,至少站在我的角度,他目前的举措没有问题。让大家都觉得岳谅才是场景主人,她才能得到更周全更细致的保护!否则……”
她停下了。
“否则,”袁方喉结滚动,把她没说出来那部分接下去说完,“岳谅死了,对其他玩家来说才是最好的。”
只要真的没有岳谅这个人了,一切都尘埃落定,沈当归自然也就不用再为岳谅担惊受怕。
当恐惧转换为悲痛,前者自然消散。
“是的。”黄爱丽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语气近乎哀求,“我相信你的人品,所以……在想到办法之前,求你和我一起保护岳谅吧,哪怕我们只能拖延时间……凭什么因为沈当归的恐惧,就叫岳谅去死呢。”
袁方的脑子里天人交战。
一个人的牺牲就可以换回另外十九个人的生命!
可她曾经用一己之力保住了何止十九个人的生命!
十九个人难道还没有一个人重要吗?
为了集体利益,就能去侵害无辜的人吗?你还配当警察吗?
……
犹豫了很久,他终于在黄爱丽眼中的希望湮灭之前下定决心了。
“……好,我们一起想办法,先保住岳谅。”袁方苦笑,“0000真的是,没安一点好心啊。”
黄爱丽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松,不着痕迹地将刀子收回到身份卡里。
她一定会护住岳谅的。
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