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自二楼下来,王太太才有心思看向客厅里的两人,她的目光落在站起身的唐规身上,看清他的容貌,微微吃惊,问:“老韩,这位是?”
韩老先生动了动唇,看着王太太旁边的两个道士,突然不知道怎么介绍了。
唐规笑着出声道:“王奶奶你好,我叫唐规。”
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王太太还是很有礼貌修养的回了一句:“你好。”
现在时间还早,王太太便先让阿姨带两位道长去客房里休息。
自己则坐在沙发上倒了杯水,饮了下去,长出一口气后,对韩老先生抱怨。
“老韩你是不知道,今早刘诚勇回来时,那两个大黑眼圈,比黑炭都黑,眼袋都快掉地上了,走路摇摇晃晃的,早饭没不吃,倒头就睡。”
韩老先生皱眉:“我不是让你找绳子绑了他吗?”
“哎呦,可别提了,我昨晚让人绑住他,下午的时候他还安安静静,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就开始闹腾,说我限制他的自由,骂出各种难听话,最后见我无动于衷,他竟然拿脑袋朝床头上撞,一副我不放人,他就要把自己撞死的架势,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先把他放开了。”
韩老先生越听脸色越难看,眉头皱的恨不得夹死几只苍蝇。
唐规出声询问:“王奶奶,我可以进去看看您先生吗?”
王太太一愣,看他一眼,没说话,转而将视线看向韩老先生,询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客厅里只有他们三人,韩老先生也不再隐瞒,解释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小先生,他今天正巧有空,我就给请了过来,没想到你也请了道士过来,给撞上了。”
王太太听完,再次将唐规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见他模样稚嫩,瞧着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有些不敢置信。
“他是——道士?”
唐规摇头:“不是。”
这么年轻,又不是道士。
王太太虽然掩饰的很好,但到底露出了几分不信任,心想老韩不会是被眼前这小伙子骗了吧?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老韩退休前可是警察,副局长级别,一般人谁能骗的了他。
韩老先生看出她的疑虑,说道:“王姐,你不用担心,唐小先生的本事我可是亲眼见过,错不了,你让他看看,没准就解决了呢。”
王太太为难道:“可我已经请了道长,一事不烦二主,若是让道长知道了……”
韩老先生啧了声,将王太太拉去一旁的阳台,小声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些规矩不规矩的,现在不管谁有本事,治好了老刘才是正经事,如果那道长治好刘老,那再好不过,如果他道术浅显,还有唐小先生兜着,无非是你要出两份钱罢了。”
王太太想了想,点头道:“行。”
“我去跟那道长说一声。”
韩老先生拉住她:“不用,刚才小先生没当场道出身份,就是不想让场面太尴,他也不介意你请道士过来,是个肚量宽广的年轻人,对了,你给那道长开的什么价?”
“这位道长自己说的价,事成后六万。”
韩老先生点点头:“行,等会我问问小先生的价格,对了,你有现金吗?”
王太太问:“怎么了?”
“我听说他们这些先生给人看事儿都得送个红包去晦气,上次我不懂,就没送,你这次可别再忘了。”
王太太连连点头:“好,我现在就去准备。”
说完,她拉开阳台的玻璃,走出来,路过客厅时,还朝唐规浅浅一笑,转身进了房间。
唐规见她态度有所转变,心道:看来韩老先生已经说服这位王太太了。
这时,韩老先生也跟着走出来,笑道:“小先生,你刚才不是说要看看老刘吗,我带你过去。”
唐规应声起身:“好。”
窗帘紧闭,房间昏暗,一打开门就听见一道鼾声。
床上的人应该很累,以至于两人进来,他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唐规见状想着先退出去,以免扰人清梦,韩老先生却不觉得,直接走到窗边,拉开了半扇窗帘,让阳光照进来,房间也亮堂不少。
唐规惊讶的看向他,指了指床上正在睡觉的刘诚勇,示意他还在睡觉。
韩老先生不甚在意的摇摇头,小声道:“没事儿。”
“老刘这人觉大,只要睡着了,地震都不一定能唤醒他。”
闻言,唐规稍稍放了心,上前几步,看向刘诚勇。
王太太说的毫不夸张,刘诚勇的下眼睑处,青黑一片,额头处还裹着一块纱布,渗出点点红色血丝,看样子撞得不轻。
唐规单手掐诀,打开阴阳眼,再次看向刘诚勇,见他周身泛着阴气,特别是脖颈处,黑气环绕,一副要将他禁锢勒死的架势,眼看命不久矣。
他没再多说,走到旁边的空桌坐下,从背包里拿出黄纸、毛笔、以及朱砂墨,寥寥几笔画成三张驱邪符,叠起后走向床边,分别放在刘诚勇的额头、胸口、以及脚踝处。
紧接着那符纸像是被人凭空点燃一般,竟然一点点变成了黑色灰烬。
唐规看他身上的黑气淡了几分,不再致命,便没再多管。
偏巧这一幕正好被走进来的王太太瞧见,暗自吃惊,难道这小先生真有大本事?
这么想着,她朝站在另一边的韩老先生望去,见他眉眼见多了几分得意,状似在说:你看,我就说小先生很有本事吧。
唐规将朱砂墨以及毛笔收回背包,并没有看到他们的眼神交流,只是转身准备出去时,就瞧见王太太正满脸笑意的朝他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红包。
“小先生,对不住了,我家先生现在这幅模样,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没想到会撞上,这红包您先收着,今天不管你和那位道长谁救了我家老爷子,佣金都不少给您。”
“谢谢。”唐规没有跟她客气,直接收了红包。
心里却在想,不干活也能拿钱,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儿?
王太太见他面色从容镇定,的确没有生气的意思,暗自松了口气,客气的请他出去喝茶休息。
唐规与那道士一样的想法,需要等到晚上再说。
但与那道士等鬼来不同,他是想看看刘诚勇晚上去哪搓麻将赌、钱。
与那道士一样,王太太给他在二楼安排了一间客房休息。
唐规一进房间,褚旸就出来了,看他坐在床边正拆红包不由好笑。
“没想到这家人还挺大方的。”
光是红包就给包了一千块钱,就是不知道佣金能给多少。
正这么想着,房门被人敲响,唐规将红包收入背包里,起身去开门,进来的人是韩老先生,手上还端着一杯热茶,道:“小先生,我过去问你个事儿。”
唐规:“您说。”
“这一路赶过来,我也忘了问,你看一场事儿大概要多少钱?”
唐规想了想说道:“要看事情麻不麻烦,目前刘先生的情况还能不确定,不过如果办成了,五六千就成,办不成分文不取。”
“五六千?”韩老先生惊愕。
唐规见他这幅神情,心里有些没谱:“是觉得有点多了?”
韩老先生连连摆手:“不多不多。”
一个六万,一个五六千,这差别也忒大了点儿。
不过出于私心,韩老先生没有把那中年道长的价格说出来。
等韩老先生走了,唐规躺在了床上,见褚旸在旁边躺下,立刻凑了上去,环住他的腰身,将脑袋埋进他怀里,感叹:“很久没这么抱你了。”
褚旸身体一僵,立刻回抱过去,眼里带着几分惊喜。
唐规仰头,看到他这幅神情,笑道:“怎么了?”
褚旸钳起他精致的下颌,俯首吻了上去。
吻毕,他哑着嗓子道:“没怎么,就是想立刻买房。”
这别墅铺了地暖,温度适宜,唐规不怕冷,也就能天天这么抱着了。
褚旸这么想着,说:“你刚才报价太低了。”
“嗯?”唐规疑惑:“低吗?”
还好吧,以往他都是这个价格,遇到没钱的人,他说的价格更低。
“低。”褚旸道:“刚才我去听了那两人的对话。”
“女人说,那半吊子老道报价六万。”
唐规闻言,猛抽一口凉气:“这么高!”
褚旸没好气的捏捏他的鼻子,调笑一句:“现在知道自己有多不值钱了吧。”
唐规白他一眼,没有接话,背过身去,心情沉闷。
看来有时间要好好问一下罗兴道长他们的收费标准,省的自己每次都瞎报价格。
午饭,王太太请几人去饭店吃的饭,下午依旧是各自呆在房间里修生养息,等着晚上到来。
许久没有感受过这么舒适的温度,唐规美滋滋的睡了个午觉,然后拿着手机逛论坛,看累了就在小区里溜达一圈,顺便去韩老先生家里下了几盘棋,时间也就这么一点点过去了。
在小区里闲逛时,唐规还特意路过了褚乘的旧房子,别墅外边依旧,只是外边的铁栅栏以及里面的门窗都紧闭着,窗帘都拉的严严实实,瞧着许久没住人了。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
唐规回到王太太家时,阿姨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巧刘诚勇也睡醒了,伸着懒腰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坐在客厅里一身道袍的中年道长,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狠狠瞪了王太太一眼,冷哼一声,去了洗手间洗漱。
可能是看出了自己不招老先生待见,中年道长的面色也不是很好看,饭桌上的气氛十分尴尬低沉,弄得唐规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去客厅里坐着。
身后传来刘诚勇的低声询问:“这小伙子是谁?”
王太太想了想说:“老韩的远方亲戚。”
“哦。”
按理说老韩的远方亲戚也不应该在他家待着,但家里有外人在场,刘诚勇便没有多问。
吃过晚饭,已经七八点钟,外面的天色彻底黑了,刘诚勇回了主卧,不一会儿就换了身衣服,提着一个黑箱子走出来。
王太太瞧见,立刻上前阻止:“老公,你今晚能不能别出门了。”
“钱道长说你身边一直有小鬼缠着,你现在不是赌瘾犯了,是中邪,知道嘛!”
刘诚勇不耐烦的挥开她:“你别乱说,我玩的又不大,奋斗了一辈子,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兴趣爱好,你整天神神叨叨什么?”
“难道咱家连这点小钱都没有了?”
王太太又气又急,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你的命快没了!”
她说着,将人拉去洗手间,指着镜子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再这样下去,早晚没命。”
刘诚勇再次挥开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怒道:“好端端的你整天咒我做什么,难道我死了,你就安生了?”
“我的身体我自己能不清楚嘛,我会多注意身体的,你要是觉得太闲,就去找你那些姐妹逛逛街,旅旅游,别整天将心思放在我身上,真是烦死个人。”
刘诚勇说着就要朝外走,王太太想要阻拦,奈何一直被他大力甩开,几次险些摔倒。
中年道长见状,终于从沙发上起身,跟他徒弟使了个眼色,两人拿出一根麻绳,上前一人一边擒住了刘诚勇。
刘诚勇先是一惊,嘴上胡乱骂出脏话,奋力挣扎。
可他到底上了年纪,这段时间又整日熬夜,缺乏锻炼,力气到底比不过中年道长与年轻小道士。
中年道长捆绑人的手法很是熟练,几分钟功夫就将刘诚勇绑的动弹不得。
刘诚勇气的两眼直冒怒火,嘴上一直骂骂咧咧,还冲着中年道长吐口水,半点形象不要。
最后见自己确实挣脱不开,他又冲着王太太没好气骂道:“王柳梅,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见天的折磨我,非要那天我死了,你才消停是吧,行,我死,我死还不成嘛!”
说着,他竟真的拿脑袋撞向地板,发出砰砰砰的沉闷响声。
王太太瞧见,立刻上前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脑袋,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低声呜咽的哭着。
在这期间,中年道长也没闲着,让徒弟端来一杯温水,再次展现符纸自燃绝技,将符纸燃尽的灰与水搅拌,想给刘诚勇灌下。
可惜刘老头不配合,一杯水洒了大半。
不过符纸也发挥了作用,一直闹腾不停的刘诚勇逐渐挣扎的力道变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王太太见状,吓了不行,叫了两声老公,没有反应,急的直喊他大名。
中年道长出声安抚:“王太太,你先生没事,我只是先让他睡一觉。”
王太太不信:“他这儿好端端的突然昏倒,真的没事吗?”
“没事,我用的昏睡符,只是他体质差,效果见效太快才会这样,我们还是先将他抬床上去吧。”
“哦,好,好。”六神无主的王太太总算有了点理智。
跟着道士两人将刘诚勇抬进了房间去。
从始至终,唐规都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只是神色平淡的看着这一幕。
很快,王太太与中年道士从房间里出来,小道士留下守着,以防刘诚勇半路醒来,再发生什么意外。
两人坐在沙发上,王太太叹气道:“你们看,他现在就是这幅样子,不让出门就吵闹着自杀,有时候我和阿姨两个人都控制不住他,道长,你看……”
中年道长打断她道:“我已经大致了解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等。”
王太太道:“等小鬼过来吗?”
中年道长点头:“嗯,今晚老爷子不出门,那些小鬼必回寻过来查看原因,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它出现,来个瓮中捉鳖。”
王太太道:“好。”
她说完还朝一直沉默的唐规瞧了一眼,见他神色淡淡的坐在那儿,一副没有意见的模样。
客厅里太过寂静,三人干坐着着实有点尴尬,王太太也就打开电视,随便找了部电影看。
唐规倚靠在沙发上,右手手肘抵在沙发靠背上,视线落在电视屏幕上,认真的看起电影。
三人中,数他瞧着最稳。
时间一点点过去,王太太到底六十多岁,熬不了夜,十点一过就开始犯困,不停的打哈欠,眼看就要撑不住,不由出声询问中年道长:“钱道长,你觉得今晚小鬼会过来吗?”
中年道长看了眼挂钟,面露犹豫,摇头道:“我也不确定,不过应该会出现,通常小鬼午夜最凶,等过了十二点才能知晓,如果太太困了,可以先去睡,等小鬼出现,我让人喊你。”
“好,那我老公就交给你了。”
她站起身,看了眼旁边坐着看电影的唐规,准备说两句,可思索半天,也没想到说什么,干脆直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直接离开。
午夜将至,中年道长见客厅依旧寂静,神色变得焦急。
按理说不应该呀,这时候小鬼不应该出现吗?
还是说没有小鬼,不,如果没有小鬼,那中午的阴气是怎么回事?
刘老头这魔怔的状态又是怎么回事?
他这么想着,手指不由握紧,心想:不管有没有鬼,今晚都必须要让王太太看到有小鬼出现。
不然没钱是小,名声事大。
王太太家有钱,周边认识的朋友也都是有权有势的大佬,这要是传出他办事不力,道行浅显,以后遇到事儿了,谁还会找他?
正这么想着,身后的一扇门打开,王太太打着哈欠走出来,睡眼惺忪的问道:“钱道长,小鬼来了吗?”
中年道长面上出现了几分尴尬,轻咳一声,说道:“目前还没有。”
“如果太太不介意的话,我想招鬼。”
这话让王太太立刻清醒,瞪大眼睛道:“招鬼?”
“嗯。”中年道长说道:“我们一直等也不是办法,既然它不出现,那我只能引来出来。”
“可……”
“太太放心,我能把小鬼招来,自然能解决掉,若是小鬼今晚不来,刘先生明晚依旧会嚷着要出门。”
王太太面露犹豫,但一想到自己丈夫的状态,还是咬咬牙,狠心道:“行,不过你怎么能保证招来的小鬼,就一定是害我老公的那一只呢?”
中年道长自信道:“我自有办法。”
别墅外的小院子里,寒风瑟瑟,中年道长拿着一个桃木剑武了起来,一段花剑耍的十分有气势。
地上插着线香,引魂灯的火苗随风跳动,半天过去,却没有半点反应。
冬天的深夜,冷的直叫人哆嗦,中年道长却冒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旁边的王太太手中攥着符纸,左看右看瞅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不由小声问:“钱道长,小鬼来了吗?”
中年道长一咬牙,再次耍了一套剑法,将手中的十几张符纸丢了出去,在空中散开,场景壮观。
这时,他趁着王太太不留神之际,从道袍的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盖子。
这是他刚才特意藏在袖子里的瓷瓶,就是为了能万无一失的找来‘鬼物’。
此时他也顾不上许多,管他是什么小鬼,现在必须要有一只小鬼出现!
正当他打算将瓷瓶盖子打开,一道影子突然闪到他面前,没等他反应过来,手里已经空了。
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
当中年道长看清他手上的瓷瓶时,惊愕的瞬间瞪大眼睛:“你!”
唐规将中指大小的瓶子来回翻看一遍,抬起头问他:“道长这是打算贼喊捉贼?”
中年道长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刚才那道影子是怎么回事?
那不可能是活人能有的速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又肥又早(叉腰)
嘿嘿嘿,我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