阍合观里很冷,但因为有褚旸在身边的缘故,唐规睡的很安心,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幽幽转醒。
他揉着酸涩的眼睛,哑着声音叫了声:“褚旸。”
一直呆在他旁边的厉鬼淡淡嗯了声。
“我饿了。”
“想吃什么?”
“烧烤。”
这段时间,他因为受伤的缘故一直吃的很清淡,现在好不容易出院,自然要放肆一下。
“我去买。”
“嗯,记得带钱。”唐规脑子清醒,突然想到他的眼睛:等一下,你的眼睛……”
“没事。”
褚旸起身下床,拿起他的手机,走出卧室。
唐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叹气。
他现在双腿骨折,瘫痪在床,和一个废人还真没太大区别。
幸好道观里还有一群可以使唤的小奴隶。
“一一,帮我端杯热水过来。”
“二二,把书桌上的书拿过来一本。”
“梅姨,帮我找一套厚衣服。”
……
几个小鬼忙忙碌碌着,半点怨言都没有。
只有一点不好,现在气温太冷,几个小鬼都怕阳火,不能帮他他点盆炭火取暖,唐规只能让他们把东西准备好,自己动手。
等他忍着痛好不容易将火点上,感觉到了暖意,手脚也逐渐没那么凉了。
他不知道褚旸用了什么方法,不到半小时的功夫,竟真的带回来了一大盒烧烤,而且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烤好不久,厉鬼瞬移的速度,好像比外卖靠谱。
唐规将薄被垫在后腰倚靠着,被子上放一块木板,将吃食放在上面,手机里放着电影,竟觉得生活有些惬意。
反倒是王庆仁听说他回了道观,第二天一早就开车过来。
他走近院子,看了眼破旧的道观,又见西侧卧室的门大开着,走进去时,唐规正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已经饿晕了。
在他眼里,唐规是真的可怜,年纪轻轻就没了亲人,现在受了伤却独自住在这冷嗖嗖的道观里,双腿不能动弹,估计连饭都吃不上。
唐规被旁边的褚旸叫醒,说是有人进来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起头,看到王庆仁诧异道:“王队,你怎么过来了?”
王庆仁稳了稳情绪,说道:“给你送早饭。”
唐规撑着身子坐起,把羽绒服披在身上,道了声谢。
王庆仁将早餐放下,去厨房帮他组煮了壶热水,端来洗漱用具,让洗漱。
趁着唐规吃饭的功夫,他重新将盆子里的火点上,叹气道:“这里太冷了,要不这段时间你去我家住吧。”
“最近我妈和媳妇儿都在家,还能照顾一下你。”
“不用,我这样挺好的。”唐规想到没想,直接拒绝。
“你这哪好了?”王庆仁皱眉:“这么冷的天,你能不能抗住不说,床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难道你想喝西北风生活。”
唐规苦笑:“王队误会了,我回来就是想解决一些事情,现在事情说清楚了,我马上就回学校了。”
快到考试月了,他需要回学校赶一下功课。
“而且有人伺候我。”
褚旸仗着王庆仁看不到他,就在旁边侧躺着,单手撑着脑袋,悠闲的听他们聊天。
王庆仁不信他:“行,既然你要回学校,我等会送你回去。”
“这道观实在太破了,等你毕业了,我看能不能帮你申请个宿舍房子住,局长说了你这是工伤,到时候补偿款下来了,也有你一份。”
“好,谢谢王队。”
唐规没有拒绝。
他现在的确缺钱,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巫师的事情,根本没有挣钱,就连住院的医疗费用都是警察局付的钱。
他这腿又需要两三个月休养,如果再不挣钱,还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两人闲聊几句,王庆仁就帮他将冬天换洗的衣服拿去车上。
唐规在床上等着时,见褚旸一副沉思的模样,不由问道:“怎么了?”
“确实委屈你了。”
“什么?”唐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道观的确又破又冷。”褚旸环视一圈四周,说道:“要不我给你买几套房子吧。”
“……”
“像褚乘住的那种。”
“……”
褚旸看他无语的神情,问:“怎么了,不喜欢?”
“兄弟,买房子不是买菜,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是有没有钱买的问题。”
唐规指了指旁边椅子上的暗红长袍:“我现在连你的衣服都买不起,哪有钱买房?”
褚旸挑眉:“如果褚乘死了,那他的房子不就是我们的了吗?”
“弑完父,还想继承人家的遗产,你做梦呢?”
“说起来也不知道王队他们有没有查到褚乘的踪迹,我看他好像受伤挺严重的,你说他会不会最后不治身亡?”
褚旸轻笑:“就算不治身亡,他也死不了,不过是换一具躯壳罢了。”
唐规皱眉:“我担心他被我们逼急了,不顾一切的害人。”
褚旸安抚的揉了揉他的后背:“你就好好休息,老头的事交给我就行。”
话毕,他起身下床,将床上的唐规直接抱了起来,朝卧室外走去。
远在几十公里外的一套别墅里:
褚乘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旁边围了十几个人,一个个皆是满脸的担心。
“师父,要不我们送你去隔壁省的医院吧。”
褚乘摆摆手道:“没事。”
话毕,他再次猛咳,硬生生将口腔里的血腥气咽了回去。
他环视一圈后,问:“六豹、盛水、尤义他们呢?”
范武等人露出难看的神情,犹豫许久,还是开口道:“师父,他们——跑了。”
褚乘眯起眼睛:“跑了?”
范武:“嗯。”
这时旁边一个巫师接话道:“那些不长眼的狗东西见师父被那些道士、警察追的东躲西藏,几次袭击都损失惨重,就——就觉得您大势已去。”
“咳咳咳!”
褚乘再次猛咳,用手捂着,可嘴角还是溢出了一丝血迹。
秋红看到,立刻拿出一个洁白的帕子递给他。
褚乘擦掉嘴角的血迹,不急不缓道:“既然他们逃走保命,那就走吧。”
明明很平常的一句话,可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杀意。
其实褚乘知道,在场的人中想逃走保命的人不在少数,但只要秋红、秋风、秋绿、秋兰四个在,他们就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褚乘一想到自己精心炼化那么多年的‘武器’全都付诸一炬,只觉得怒火攻心。
农夫与蛇,说的就是他和褚旸那个不孝子。
他收回思绪,问道:“一轮、巴才、汪行几人怎么样了?”
范武:“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之前褚乘往外省派出了几十个巫师,就是为了扰乱社会秩序,多搜集全阴命数的魂魄炼化小鬼,没想到也被其他道士袭击,杀的杀、抓的抓,仅剩五六个巫师。
“他们回来后,带过来见我。”
“是,师父。”
“行了,你们都各自回去休息吧。”褚乘长叹口气,面上露出几分疲惫之色。
在场的人都向他恭敬行礼,依次退了出去。
等最后一人走出去,顺手将人合上,褚乘重新睁开眼睛,问秋红:“梁宾的魂魄呢?”
秋红:“在地下室里养着。”
“你再去给他找一副身体过来。”
秋红不解:“主人?”
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主人为什么还要关心一个无用之人。
褚乘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我需要用他来稳定军心。”
那些巫师平时里表现的比谁都忠心,一旦遇到事情比谁都怕死,要想让他们继续帮自己做事儿,自然需要一个支柱。
让梁宾活过来,就是告诉他们,自己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况且现在他手下已经没几个能用的人了,梁宾这人虽让脾气暴躁,但惯会笼络人心,手下的巫师数量不少,厉鬼更是不计其数,虽一个个能力微弱,但对付那些普通人倒也能用。
唐规被王庆仁送回到学校后,依旧是在床上躺着。
徐诚像个老妈子似的,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每天帮他打饭、送他去上课,十分尽心。
唐规也软了态度,没事时就教他掐诀、画符。
徐诚在这儿上面虽没什么天赋,但也有不小的进步。
这天,唐规倚靠在床上做题,接到了一通电话。
来电人是一个多月前的那位乔老板,他有个朋友最近遇到了一些邪乎事儿,想让他帮忙去看看。
唐规本想以行动不便拒绝,但听到对方五位数的报价,他到底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勉强说了句考虑一下,吃过午饭给他结果。
中午,徐诚给他带饭回来,正打算坐下打会游戏,就听到唐规问他:“徐诚,你想捉鬼吗?”
“啊?”徐诚眼睛一亮:“当然了!”
“诶,就是一直没机会。”
“刚才我有个客户打来电话,说他朋友遇到了一些事儿,你想去看看吗?”
徐诚立刻跳了起来,语气激动:“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唐规摇头:“不是和我一起,是你去。”
“我?”徐诚惊讶:“我自己吗?”
“嗯。”
“那不行,我还不想年纪轻轻就丢了小命。”
他虽然在别人面前吹自己有多厉害,但对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有很清晰的认知。
自己一个人过去,先不说能不能看出问题。
万一真遇到小鬼,他打不过怎么办?
在他心里,唐规算得上厉害了,可现在还不是在床上坐着,动弹不得。
“不会的,褚旸跟你一起去。”
一听祖师爷,徐诚心里多了几分底气:“真的吗?”
唐规:“嗯。”
“祖师爷不会突然……”
“不会。”
徐诚:“那——我去试试?”
唐规勾唇:“好。”
徐诚也是满脸激动:“那我去准备准备!”
说着他站起身朝外走,说要去买一些法器回来。
他一走,宿舍里只剩下唐规一人。
他伸手敲了敲重新挂回脖颈上的玉牌,还没说话,里面就传出褚旸不悦的声音:“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做鬼也逃不过挣钱买房、买车、娶媳妇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