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旸正胡思乱想着,主殿的门发出声响,他瞬间隐去了身形。
唐规走近主殿,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房间。
褚旸见对方在找他,嘴角不自觉的扬起,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他看着唐规走到供桌前,伸手去拿香盒里的线香,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心里生出几分得意。
就说嘛,根本不可能是他的错,明明是唐规冤枉他在先,僵持这么多天,还不是要主动过来道歉。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就僵在脸上。
某个人根本没有给他作揖道歉的打算,拿了十几根线香转身就直接走了!
随后,外面院子里传来他清冷的声音:“你们几个过来,今天吃顿好的。”
唐规将线香插到墙角边,还没来得及点燃,身后蓦地刮起一阵冷冽的阴风,耳边传来某位祖师爷阴沉不悦的声音:“这是我的东西!”
五只小鬼刚准备凑近,听到这话瞬间躲去了唐规身后,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唐规蹙眉:“香盒里不是还有很多吗?”
“再多也是我的东西,没有我允许,我看谁敢动。”
说这话的褚旸,简直像个不讲道理、自私霸道的小孩子。
唐规压着火,问他:“那请问祖师爷能不能分几根香给小宾他们解解馋?”
“不能。”
“……”唐规问:“要怎么样才能?”
褚旸看着他,抿唇不答。
唐规同样沉着脸色,看向他。
五只小鬼见两人相互对峙,僵持不下,小声劝道:“唐大师,其实我们不吃也没关系。”
“是的,我们是鬼,就算很久不吃也饿不死的,。”
其他人三只小鬼也正打算出声附和,结果被站在主殿门口的祖师爷一个冰寒的眼神吓得止住了声。
听五个小鬼的懂事发言,唐规再次耐下性子,解释道:“今天中元节,地府大赦,我只是想给他们小小庆祝一下,祖师爷您宰相度量,应该不会跟他们几个小鬼斤斤计较吧?”
褚旸冷笑:“既然知道是中元节,怎么不见你给我庆祝庆祝?”
唐规:“……”
这到底是生气还是吃醋?
他问:“你想怎么庆祝?”
褚旸一噎,只觉得心中火气更盛,抿紧唇,冷着脸,转身进屋。
“砰”的一声,主殿的门重重合上,昭示着关门者的不悦。
院子里寂静了几秒钟,唐规蹲下身子点香道:“你们几个过来吃饭。”
五个小鬼胆战心惊的望着主殿紧闭的房门,问:“可以……吃吗?”
“嗯。”
说着唐规将线香一一点燃,清香好闻的香火气冒出,五个小鬼眼睛一亮,再顾不得其他,围上去疯狂吸食。
唐规见他们一个个神情满足,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站起身看向远处的路边。
昏暗的路灯下,隐约能看到鬼影交错,又回头看了眼主殿紧闭的房门,收回目光,转身会了卧室。
半分钟后,手中拿着一套还没拆吊牌的衣服走出来,这是之前他去买菜,路过一家男装店时,随手买的。
当时唐规一眼就看上了橱窗里男模身上的那套衣服,觉得很适合褚旸。
他原想等那天需要褚旸帮忙了,再拿这套衣服做交换,现在看来只能当中元节礼物送出去了。
主殿里。
褚旸生气的坐在供桌上,脸色阴沉的看着香盒里的香。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唐规太好了,以至于他对自己没有半点敬畏之心。
照这么下去,过不久某人就要爬他头上兴风作浪了。
回想几个月前,唐规第一次见他,虽然态度比现在冷淡疏离,但好歹对他恭敬有礼,每天还会来主殿给他做个揖,喊一声祖师爷。
现在倒好,自从知道他自己会点香后,他就再没怎么来过主殿。
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方总是褚旸、褚旸的叫他。
不到万不得已,需要求他办事,休想听唐规喊自己一声祖师爷。
褚旸越想越气,第一次生出了将他抓来暴揍一顿的心思。
说曹操,曹操到。
主殿外传来一道敲门声,随后被人从外面推开。
褚旸以为他过来,又是来拿东西,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变得更加冰寒。
唐规迈步而入,见褚旸脸色难看的盯着自己,他将手中的铁盆摆放在地上,将那套衣服连同写着褚旸名字的铭牌丢进去点燃。
期间,一人一鬼谁都没先开口,直至衣服完全燃烧成了灰烬,唐规才在旁边的蒲团上坐下,缓缓道:“之前人偶的事儿误会你以及刚才没经过你的同意拿了你的香,我很抱歉,下次不会了。”
“这套衣服我觉得很合适你,原想以后再烧给你,现在就当我赔礼道歉的礼物吧。”
“过几天我会把老鬼、小宾他们送去投胎,再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我也要开学了。”
“到时我会搬回学校宿舍,这道观里只剩下你自己,就不用再担心有人用你的香,麻将声很吵,外面人很多诸如此类的事情,周六周日我会过来看你,也希望你能早点等到主人过来。”
褚旸皱眉:“你什么意思?”
唐规怔怔望着他,良久才道:“褚旸,我不了解你之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但我从小从小的教育也都是遵纪守法、与人为善。”
“虽然因为家庭背景以及自己性格的问题,我一直没什么朋友,但这并不影响我要待人宽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以为你虽然脾气不好,性格傲娇,可本心并不坏,至少对我一直很好,我也试图把你当成朋友相处。”
“可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就像王爷爷说的,炼化过的小鬼,杀戮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不可能轻易抹去,我没有经历过你的经历,也不想指责评判你的做法是对是错。”
“但我无法接受一个一言不合就要人性命的朋友。”
“如果对方是无恶不作的厉鬼,你随意虐杀,我无话可说,小宾好歹与我们相处了几日,它有没有恶意,你应该清楚,仅仅因为我冤枉你一句话,就要它飞灰湮灭,这么做不对。”
“……我甚至怀疑等哪天你心情不好,会不会把我也撕碎了。”
褚旸抿紧了唇,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一句话没说,直接消失。
唐规望着木牌独自呆了一会儿,也回了自己房间,谈话就这么不欢而散的结束了。
西配殿里。
老鬼四人坐在麻将桌上,双手托腮,一脸愁容。
小宾也盘着小短腿坐在供桌上,长吁短叹,终于二秤忍不住道:“你唉声叹气干什么?”
小宾:“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好奇心太重碰了那个小人偶,唐大师也不会冤枉祖师爷,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中年女鬼:“唉,唐大师这人看着冷淡,其实挺重感情的,不然当初也不会留下我们四个了。”
老鬼:“是呀,我们天天在这儿搓。麻将,几次吵到祖师爷,都是唐大师帮我们说情,就连他自己都要跑出院子外看书,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准我们搓麻将的。”
老熊:“听你们说的我都不想走了。”
“我不想走。”小宾吸吸鼻子:“除了我妈妈之外,唐大师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老鬼提议道:“要不我们还是留下吧,虽然在祖师爷面前受点气,但有唐大师罩着,祖师爷不至于真让我们灰飞魄散。”
“你看今天祖师爷都气成什么样儿了,他也没动唐大师一下,可见唐大师对他来说是很特殊的人。”
“再说每天有吃有喝还能搓麻将、唠嗑的地方真心不好找。”
二秤呸他一声:“我看你这老鬼就是钻麻将眼里,连小命都不想要了,祖师爷揍小宾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到,要是唐大师晚来一步,它这条小命都没了!”
“万一哪天唐大师不在,我们惹怒了祖师爷……”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明说。
老鬼听着低头不语。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寂静。
翌日,中元节。
天空阴沉,气温沉闷,宛如一人几鬼的心情。
道观外也难得清净无人。
唐规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吃早餐,然后乘坐地铁去旺盛街买了不少香烛纸钱以及金箔纸。
中午他就坐在房间里折元宝,这一次比上次更多,装了满满六麻袋。
下午,他继续看书,累了就去道观外走走。
西郊虽然偏僻,但不得不说这里的环境很好,道路宽平,树木繁茂,四周安静,除了买东西、交通不方便,其他都很舒适。
溜达完了,他又坐回书桌前继续看书、画符。
爷爷说过,捉鬼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前几次因为褚旸在场,他倒没觉着太惊险。
但现在两人的关系这么僵,以后褚旸应该不会再帮他了,他还要自己多学习进步,免得像那次学校遇到女鬼一样,连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小命都保不住。
下午,唐规带着香烛纸钱去了墓地。
今天过来祭祀的人很多,不少人都坐在墓碑边,与墓碑下的“人”聊起了闲天,跟亲人汇报着他们一年的生活进展。
而唐规全程只说八个字。
“我来了。”
“我很好。”
“走了。”
说完,就真的留下一堆燃尽的香烛纸灰,起身离开了。
可能是唐规知道了爸妈、奶奶他们现在各自都有了归宿,面对墓碑,情绪没有想象中的低沉。
从墓地出来,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唐规骑着小破电动车慢悠悠的在雨中行走,一路过来,遇到了不少飘飘荡荡的孤魂野鬼,一个个瘦骨如柴,死气沉沉。
傍晚,唐规吃过晚饭,再次拿了一捆线香插入路边的洗脸盆中,给过路的小鬼食用。
之后,他提着下午一袋下午折好的金元宝进了东配殿。
平日里,东配殿的门很少打开,里面是爷爷给爸妈、奶奶设立的牌位,爷爷去世后,唐规将他的牌位也摆了上去。
唐规将金元宝连带着写了爷爷名字的铭牌一起烧了。
可能是爷爷生前太穷,唐规总担心他做了阴差后,会再为钱发愁。
不光爷爷,还有老鬼他们五个,也是一人一麻袋的金元宝,希望过几天离开后,可以让他们在地下四处打点,争取各自投个好人家。
晚上,唐规正蹲在院子里给老鬼五个烧元宝,道观外面传来呜呜咽咽的低泣声。
他闻声望去,隐约瞧见路边围了不少小鬼,一个个躲得老远,眼巴巴的看着插香的洗脸盆,一副想吃但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唐规心想,这是遇到小鬼中的街头霸王了?
作者有话要说:褚旸:今天无话可说!
如果喜欢可以看看我其他的完结文,嗯……挺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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