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阏氏面上浮现一丝羞红之色,随即隐去。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刘盈口舌竟然如此锋利。
三言两语,就把她堵得没话说了。
“见你一面,自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说。”
大阏氏细长的睫毛颤动着:“只是,这些话,我恐怕只能和你一个人说。”
“无非就是些许挑拨离间的话罢了。”
刘盈轻蔑一笑:“我劝你不要自取其辱。”
大阏氏心头一惊:“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的吗?”刘盈一趟手,神情颇为无辜地说道:“现在,只要我安然成长起来,你们匈奴将来必定无安宁之日。
可是你们现在却又不得不向我大汉低头。
所以,你现在能做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挑拨离间。
只是可惜,你那点挑拨,用在别人身上,或许有用。
用在孤身上,那就真的是白费唇舌了。”
大阏氏眼眸定定地凝视着刘盈:“你不妨听听,我说的是什么!”
“你不妨让孤猜,你想说的是什么。”刘盈完全一副智商碾压的模样,丝毫不把大阏氏放在眼中。
大阏氏眼眸微寒:“你若是猜得出来,我转身便走。”
刘盈背负双手,朗声道:“你现在呀,就想撮合孤做第二个冒顿!”
他脸上带着笑容,可眼睛里却全是锋芒和质问:“是也不是?”
寒风呼呼吹过,刘盈把双手藏在衣袖中,笑眯眯地看着对面像是瞬间变成了雕塑的大阏氏。
足足有四五个呼吸的时间过去以后,大阏氏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刘盈,转身便走。
这是一个干净利落,且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
刘盈盯着大阏氏的背影,眼里露出些许轻佻之色来。
樊哙注意到刘盈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侵犯的神色,轻声道:“太子,不如你一声令下,末将去把她抓过来?”
刘盈摆摆手道:“两国交战,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破坏了规矩!”
说完,刘盈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惭愧,孤怎么也变得这么虚伪了?
这应该明着说,我汉军现在在这种冰雪天气里,没有一口气吃掉他们的实力。”
审食其和樊哙两人听完,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簇拥着刘盈,重新回到了白登山上。
军卒们修筑的木棚房舍,风格虽然非常粗狂,但是御寒效果却还是很明显的。
刘盈走进木棚中,汉军派遣出去联络刘邦的使者,就已经回来了。
“报!皇帝率领大军,距离我军不到九十里!
匈奴军大队人马已经开始往北边回撤了!”
刘盈靠着火,看了一眼那军卒,随即道:“父皇有什么指示吗?”
“陛下同意议和,匈奴军回撤,我军却需要一路压上去,在秦代长城边上,挑选军卒戍守。”
审食其挥了挥手:“这些事情,陛下到了再商议吧!退下吧!”
“喏!”
军卒不敢迟疑,拱手退了出去。
审食其立刻向着刘盈道:“太子,臣收到了皇后娘娘的书信!”
刘盈好奇道:“书信怎么进来的?”
审食其咧嘴笑道:“军卒方才不是说了吗,匈奴军已经开始往北边回撤。
皇后亲随,也就趁机来到了白登山。”
“书信中,皇后说,在宫中给太子投毒这事儿,皇后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
而且,皇后说,如果大军得胜的话,希望太子能够早一些回去。”
刘盈沉吟道:“孤还不能回去,我军要监督匈奴军退兵。
这是其一。
其二,我汉军的马,没有匈奴的快。
孤还在这里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匈奴人手中搞到一批优良的公马。
这样的话,我军自己就可以培育优良战马了。”
刘盈看着审食其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想要劝说自己,他便直接挥手打断了审食其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军此番虽然占据上峰,但如果我们不讲和,不接受匈奴送公主来和亲。
继续和匈奴人开战,会是什么结果?”
“这……”
审食其稍作思索,而后道:“匈奴人放弃换回右贤王,直接一溜烟就跑回北方草原去了。
我们却无可奈何。
步军追不上。
骑兵也追不上。”
“那你觉得,我汉军这些情况,匈奴人知道吗?”
刘盈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这……”审食其摇头道:“依照臣看,匈奴人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否则的话,他们又怎么会送公主来我大汉和亲呢?”
刘盈乐呵起来,这审食其还真的是老实人一个啊!
“那孤和你说,匈奴人其实很清楚我汉军的情况,你信不信呢?”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和我大汉和亲?”审食其不解道:“他们直接退走不就行了?
反正我们也追不到他们。”
刘盈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可知,他们为什么要南下劫掠我大汉?”
审食其方才要思索,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苦笑着看向刘盈:
“臣驽钝,还请太子明示!”
刘盈心说:你总算是聪明了一次。
“原因很简单,你转头往外边看看,这白登山的积雪,都已经淹没到了小腿上了。
如果继续往北边走的话,那雪就是雪灾!
雪能直接淹没过人的膝盖。
匈奴人就是因为雪灾的原因,所以不得不南下劫掠我大汉。
这是其中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
所以,在和亲中,匈奴人要求开边境贸易。
开了边境贸易,他们才能活下去。
否则的话,我大汉的步军,骑军,都追不上他们,但是我们可以步步为营。
照样可以把他们堵在长城以北。
这个冬天,就可以冻死他们的人畜无数。”
审食其惊呼一声:“太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和谈,把他们堵在长城以北。
让老天降下暴雪,收了他们呢?”
刘盈有些无可奈何地揉了下自己的额头,反问道:
“那匈奴人肯定不会全部都冻死的吧!
明年秋天他们还是要继续南下打草谷的。
等到那个时候,我们还是步兵骑兵,都跑不过他们,我们怎么办?
就算是我们在夏天、秋天出兵,可草原上茫茫无际,我们都没有办法认清楚方向,更别说去横扫匈奴人的聚居地了。
这不就陷入到了一个死循环中?
今年打不死,明年再来!”
审食其“哦”了一声,“臣下驽钝,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太子的意思是,我们开边境贸易,暂且稳住匈奴人。
然后熟悉匈奴人生活聚集之地,暗中培育匈奴骑兵骑乘的良马。
时间久了,我们便可以发兵,主动深入草原,进攻匈奴人的聚居地。
等到那个时候,匈奴人退无可退,就只有和我汉军爆发阵地战。
而阵地战,素来是我汉军之长!”
刘盈微微点头道:“很好,很不错,你总算是明白孤在想什么了。”
这会,木屋外传来樊哙粗狂惊喜又兴奋的大笑声:
“哈哈啊!太子!太子!
匈奴人竟然把那个祁连公主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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