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东渡,使团已至,整个远港一片欢庆。
虽说各方派系都警惕着即将发生的变化——毕竟震旦派系得了强援,很有可能让力量平衡发生倾斜。
但普通人不必谋算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因为远港正在迅猛的发展期,工作机会极多,远远没到疯狂内卷的程度,所以民众们对震旦使团的到来持欢迎态度——毕竟康德殿下是震旦人,考察团也是来帮忙的朋友。
他们热烈地讨论着,也期待着,震旦话题占了远港热搜的十分之七。
市井以讹传讹,文化背景不同,“秦国公”这个称号难以被西陆平民理解,他们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康德殿下的封地公国叫做“秦国”。
“敬秦国大公!”
请了一轮的震旦人在酒馆高举酒杯,以通用语喊道。
酒客们欢呼着高举啤酒,发自真心地欢笑高呼。
“这意味着远港会多出一个强力的盟友,震旦是东方的帝国,领土、荣耀和军力都与暮月相近,这必然是一个政治上的友好信号,现在来的是三千人,以后还会有更多!这是来自殿下母国的支援!”
自古至今,键政局都是男人们所向往的兼职部门,他们吵闹着讨论此事的政治意义,也讨论着远港与震旦的盟约形式。
“我说,康德殿下接受了震旦女帝的册封,这是不是意味着……”远港本地人放下了酒杯,“我们以后都是震旦的臣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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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我不信。”
另一名震旦人打了个嗝儿,他已经是三代移民了,也许在家庭教育的影响下对故土抱有好奇和落叶归根的情节,但要说什么对朝廷的忠诚,那可真是天方夜谭,这黑发的震旦裔咧嘴笑道:“康德殿下何等英雄人物,你们看那长长的封号和赏赐,哪里是册封臣子啊……”
他借着酒劲,扳着手指:“神鸾武台兵主,等同于大陆的内阁武装相,卫圣玄机灵尊国师,就是皇家法圣的荣誉称号,横山军大都督,指一支皇家禁卫军的元帅,还有特进光禄大夫这个荣誉大绅士的称号,上柱国也是最尊贵的荣誉头衔,再加上秦国公……这个公爵是真真正正的大公称号……”
“还有皇家炼金中心和皇家法师协会的副会长……”震旦人借着自己小时候读的一些书,镇住了这些西陆的蛮子们,说到这里,睥睨四顾:“你们说,一口气封了这么多称号,那是册封臣子吗?那明明是……明明是……”
他哈哈大笑起来:“——明明是找老公嘛!”
众人一怔,纷纷狂笑起来:“对的!对的!”
他们就爱听这个。
震旦人借着酒劲踩着椅子,挥舞着手臂大喊道:“俺们康秦公,奢遮人物,当世英雄,天下少有!震旦女帝想要凭着这些个册封,就把秦国公当成臣子来使唤,俺们大大的不服!朝廷想要统治远港,那也痴心妄想,除非……除非女帝自个儿嫁给秦公,俺才认她是皇上!”
他说到这里,乐不可支,仰天狂笑。
——但冷场了,回应他的礼貌性的笑声寥寥无几。
人们面面相觑,一条歌德大汉站起身来:“你这就说错了,公爵明明是跟蒂娜公主有婚约的,他要迎娶的,是歌德公主,公爵与蒂娜公主的子嗣,将继承伟大的歌德公国,跟震旦人没什么关系!”
“哟呵,真敢说啊。”
坐在角落的几个尖耳朵放下酒杯,其中一精灵嚷嚷道:“据说蒂娜公主只是自顾自地宣布康德殿下是她的未婚夫,只是康德殿下心地善良,考虑到公主的名誉,这才没有出言否认,要说真正的两情相悦,还得是至高无上的凤凰王陛下与康德殿下间的爱情,殿下与吾皇将一起统治凡世最伟大的国度!”
坐在邻桌的帝国人一脸不爽地回头:“论起爱情,果然是蕾奥娜大小姐吧,与康德殿下相识于微末,一起在瓦伦坦奋战……”
“我倒是觉得妮希雅丝将军跟康德殿下的感情更传奇一点!”
“你们难道不觉得龙骑士更好吗?”
党争已见端倪,身处不同派系的人们互相争辩,破碎群岛裔闷声碰杯,不爽地撇嘴,觉得这个世界吵闹极了。
但没有人发现,酒馆中挑起争论、各执一词的始作俑者们在争吵辩论、喝酒润嗓之余,悄无声息地拉开袖子。
屏幕上“工分+”的转账记录让他们暗自一笑。
然后继续挑起新的战争。
酒吧老板警惕地看着局面,示意侍女们多多注意,类似的争辩几乎每天都能遇见,但他其实并不是很担心。
康德殿下将富裕、饱足和快乐带给了这座城市,与此同时,他也来到了秩序、规则和约束,酒后斗殴处罚不轻,几个月来,大家早已识得教训。
争吵声中,广播里响起了柔美的女声。
“全体市民请注意,为了庆贺震旦使团到来,今晚远港将举办热闹的庆典,届时将有烟火表演,也有免费的饮料和食品提供,请各位市民适量饮酒、遵守秩序、保持善意,尽情享受夜色降临后的闲暇时光……”
短暂的沉默后,巨大的欢呼声冲破酒馆,外面也响起了欢叫声。
庆典能加幸福度,这个游戏设定很写实。
“啊,真好啊。”之前的党争已经不复存在,有人欢笑道,“听起来又能吃到新推出的好东西了。”
人们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全城发放泡面香肠压缩饼干的好日子已是几个月之前的旧事了,城市秩序稳定之后,大规模免费赠送食物的好事再也没发生过,但远港粮价始终稳定在很低的水平,养家糊口早已不是问题。
而每个月也会有大大小小一两次庆典和活动,会有劳模表彰奖励,会有免费食品试吃供应,也有欧罗巴大转盘限定物品池,更有“双倍工分周”这种让大家都很振奋的活动,总会让人期待。
而庆典活动的试吃食品,也会很快出现在友谊商店的货柜里,供渐渐产生自豪感和归属感的工人和军人们购买享用,这是让人眼馋的特权。
总体来说,如今的远港民众对现在的生活极为满意,衣食无忧,每天都很快乐,时不时都能接触到新事物、享受到新东西。
要说唯一的不便,就是工分和军功点兑换的物品禁止买卖,违者轻则扣分惩罚、调整信用评级,重则失去工作、送到地底挖矿。
这项规定执行得极为彻底,可谓是毫不留情,三个月来处理了八十多个人,全市通报,动了心思的人全都噤若寒蝉。
试图将一副电子表以五十个金币卖给帝国商人并携款潜逃的建筑工人被判罚入地底世界挖矿五年,与此同时剥夺康德殿下所给予过他的一切福利——那些福利将按照兑换价格计算工分从他的账户上扣除,剩余的工分则是他劳动所得,按照官方指导价格兑换成金属货币,交给他的家人。
与此同时,他的家人被宣布不受欢迎,即刻逐出远港,从今往后禁止出现在康德殿下所统治的任何地方,这个犯人五年后若是能活着走出地底世界,也将被立刻驱逐——驱逐的定义,也作为普法案例向整个远港阐述。
即,被驱逐者只要在任何时间踏上康德殿下所统治的任何地点,无论任何理由,巡逻无人机都会在第一时间予以击杀。
这些典型案例的触发标准以大陆现今的司法体系来看,简直过于文明、过于仁慈,可这一板一眼、甚至会将犯人的剩余工分兑换成金属货币交给他即将被驱逐的家人的执法行动,却让每一个远港人感受到平静的恐怖。
没有人会怀疑这执法会不彻底。
至于那个明知故犯、想要私下购买电子表的帝国商人,他被处以极刑,兄弟会很快查到了对方所在商会的详情,讨逆社的通牒很快送到。
——远港索要五千枚索罗林金币作为罚款,限十天内备好,不然,讨逆社将会采取无限制的暴力破坏、有组织杀戮与掠夺行动,直至讨逆者们认为,康德殿下的威严得到了维护。
经过了几个月的整顿和威吓,整个城市的保密意识和秩序度大大增长,人们虽然会为了利益铤而走险,但至少会权衡利弊、考虑后果。
那康德为什么要这么做?
首先,当然是展示威权、训导民众,让他们学会遵纪守法、心存敬畏。
其次——你妈的,那些地球货物是老子准备拿来从全世界吸收贵金属、狂赚贸易顺差的,哪轮得到你们这些刁民来扰乱市场秩序啊混蛋!
现今在黑市里流通的地球货物,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康德故意放出来宰人和养猪的,不要跟人工智能躲猫猫,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总不明白。
效果确实拔群,至少经过了如此之多鲜活案例的现身说法,远港渐渐刁起来的民心被狠狠地震慑了一波,虽然黑市里针对地球货物的收购价足以让人铤而走险,但朴实的群众至少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
有些钱,是有命赚,没命花的。
毕竟震旦之龙不讲武德,总是买家卖家一起打。
夜幕降临,庆典开始,人们迫不及待地走上街头,奔向各式的食品摊。
迅速发展期间,人心容易被外界的诱惑轻易改变,但经过了几个月的整顿和引导,远港的民众们渐渐压下了浮躁的心灵,开始了平静的生活。
庆典嘛,享受就可以了。
“庆典嘛,享受就可以了。”
给震旦使团建立的营地中,三千多名东渡者来到广场,路灯照耀,黑暗驱散,他们看着台上的秦国公,脸上的兴奋与新奇之色还没散去。
加入考察团、东渡到异域,是需要极大的决心和勇气的,对于抵达西陆后的遭遇,他们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命运无常,谁他妈能想到,到了这异国他乡,竟然比在国内过得更爽。
一个小时前,他们刚刚吃了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条。
想吃甜的吃甜,想吃酸的吃酸,想吃辣的吃辣,可怜这些震旦人,在海上飘了将近两个月,整天吃精灵的军粮,都快怀疑人生了,他们对未来的前景一片悲观,觉得在西陆的日子再也尝不到家乡的味道,可是……
——怎么说呢,康德听说,有人差点把一瓶老干妈当成饮料灌完。
随着使团到来的五十多名厨师被请进厨房,看着精钢铸成的灶台,堆积如山的食材、香料、锅碗瓢盆和各种厨具,都快哭出来了,转头就把自己带来的那些家伙什全都扔进了仓库里。
“诸位,我希望你们都留了肚子。”
康德望着台下的三千多人,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在远港,我是东道主,你们来了,我肯定是要请客的。”
台下有人笑道:“秦公,面条可好吃了!请那个就行!”
大家哄笑起来,但没有人否认这一点——他们已经很久没吃面了。
康德举着话筒,说道:“你说的那种面条,有至少两百多种口味。”
人们瞪大了眼睛。
“以后会有机会的,各位,以后会有机会,把它们一一吃遍,当然,我希望你们早日吃腻,因为好吃的东西,远不止这一种。”
康德呼吸着夜间清冷的空气,笑容灿烂:“对于各位来说,远港有太多的新鲜、太多的谜团、太多的未知,对于我来说,诸位也是如此,我渴望得知你们的才能、运用你们的力量、与你们并肩作战,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在今晚,我希望你们能享受这美好的庆典,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众人参差不齐地喊道:“秦公言重了!”
康德摆手示意,继续说道:“话虽如此,但今晚这个接风洗尘的宴席如何搞,我一时也拿不准主意,要说搬出好酒好肉,让大家大吃大喝一顿,吹吹牛,喝醉了拉倒,那似乎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呢,我想了一个主意。”
他抬手指向远处的城市,夜灯已上,暮色降临,欢歌笑语。
“去参加庆典吧。”他微笑道,“让这座城市欢迎你们。”
四处广播声起,无人机掠过天空,参加庆典的人们驻足倾听。
“诸位,我是康德。”
“我很高兴地宣布,来自震旦的客人们将与大家一起参加庆典,他们很快就会到达市中心,与大家分享今晚的快乐。”
“但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刚刚到达的客人,他们对远港的一切并不熟悉,诸位习以为常的一切,冰淇淋摊,友谊商店,流动商贩……他们都对此一无所知,来自东方的客人们将会怀着忐忑的心情踏入陌生的土地,我希望诸位可以伸出友谊的双手,欢迎和引导他们融入新的家园。”
“如果语言不通,那就微笑,如果交流不便,那就以善意补足,我们来自不同的种族,但我相信,所有文明族类所共同推崇的品质和行为——微笑,礼让,友好,帮助……这些足以跨过语言的障碍,传递到彼此的心灵。”
“远港的市民们,我是康德,我在此发出倡议。”
“在今晚的庆典甚至明日后日乃至未来,让我们以持久的笑容和有力的握手欢迎远道而来的东方朋友们,这里是远港,这里是我们的家园,也是他们未来的家园……我们等到了他们,我们欢迎他们。”
一辆辆车驶过街道,车内的灯光照耀着一张张面孔,秦国公的讲话翻译成了震旦语响彻车内,以安其心。
章励望着车外,路上的行人正在向他微笑挥手,他急忙拱手回礼。
“真是异想天开……但确实有点意思。”年轻人摇头一笑。
坐在旁边的沈茂才低声道:“这能让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对这座城市产生亲近感……为什么说异想天开呢?”
“不,只是感叹一下。”
章勉之望着灯光闪耀的城市,幽幽喟叹。
“真自信啊。”
“什么?”
“如果今晚的经历就像康君设想的那样完美……”章勉之低声道,“那毫不夸张,他就是这座城市的圣王。”
沈茂才低笑道:“我觉得凭着这段话,他就是了。”
远港的圣王现在在哪儿?
“哼,我是不是打扰你去安慰那些远道而来的东方美人了?”
“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
“哼!”
夜幕降临,月色映照,世界上最有权柄的王者身穿厚重的披风,倚在墙边,不爽地看着康德。
柔顺的秀发自兜帽中垂出,美丽而不失英气的脸庞似乎有些气鼓鼓的,总而言之,神态语气和肢体动作,都透出了“快来哄我”的气息。
康德诚恳地说道:“她们又没你漂亮,怎么会把我诱惑得神魂颠倒。”
黛瑞拉作色喝道:“真是无礼!不许这么说!”
康德点头哈腰:“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凤凰王瞪了他一眼:“你都已经是公爵了,作为世界上顶级的贵族,要有贵族的气度和骄傲,不要摆出这副谄媚宠臣的无能模样!”
康德正色道:“我只在你面前这样。”
“……”黛瑞拉深吸了一口气,“别说这些怪话!”
——啊,真是好懂,好懂到了我都能看出来的地步。
康德望着凤凰王陛下不自觉勾起的嘴角,心里暗笑。
鹦鹉给的攻略手册好几把有用啊,真有你的!
黛瑞拉的态度以及明显软化下来,声音都软了三分,但明显还有不爽:“……那些震旦女人呢?”
康德满不在乎地摆手道:“让她们去参加庆典,她们不去,我就让她们留在营地待着了。”
黛瑞拉盯着他,见康德没有说谎,满意地点头。
与此同时,阿福的声音自耳机里响起:“报告!阿福已就位!”
那元气满满的声音,甚至可以想象出女儿立定敬礼的模样。
乖女儿报告道:“父亲放心,我一定接待好这些东方姐姐们!”
真是可靠啊,阿福。
在送震旦人去参加庆典后,康德见到了卫云鸢她们。
蒂娜的嘱咐和怂恿犹在耳边响彻,绝世美人们目光流转,眼波流动,风情万种,让康德怦然心动,她们不愿去人多的地方,康德正考虑是去山庄摆宴还是在营地里小酌一番,便感应到黛瑞拉自远方飚射飞来。
——犯人是鹦鹉!
开完会后,那家伙确实就立刻跑掉了。
妈的,居然打小报告,这贼厮鸟……
康德只得应付几句,借故跑路,然后找乖女儿去救场——以阿福的懂事程度和贴心,一定会把这些略有失意的大姐姐哄得明明白白。
他想到这里,看向黛瑞拉,张口道:“你……”
你怎么来了?
——NO!
如果问“你怎么来了”,黛瑞拉必然要反问“不欢迎我来吗”,康德便会立刻陷入被动,藏着这等陷阱,为智者所不取也。
这是宝贵经验。
他笑道:“你想我了吗?”
黛瑞拉哼了一声:“自作多情……来找你讲一些事情啦!”
哼,撒谎,必然是鹦鹉那家伙向你告状,你便一路飞过来了。
他没有点破:“走吧,我准备了好吃的,先吃再说。”
“关于奥法评议会和大陆局势的事情啦,震旦使团来了,必然瞒不住大陆诸国,你既然明确地与震旦建立联系,那诸国也必然会做出应对。”
黛瑞拉说到这里,低声道:“所以来提醒你一些事情。”
“谢谢。”康德抓起她的手,“一路飞过来很累的,先去休息一下。”
“我不。”
黛瑞拉反手搂住了他的胳膊:“不是庆典嘛,跟我去逛一逛,我还从来没有这样参加过庆典呢。”
康德惊讶了一下,却没有反对,只是笑道:“你最近倒是越来越胆大了。”
“……都怪你们。”凤凰王抱住了康德的手臂,声音有些发颤,“整天跟先祖做一些不体面的事情,先祖还顶着我的脸,我什么都没做,名声就被你们污了,所以不做点什么的话……”
她的娇颜慢慢贴上了康德的臂膀,在康德看不见的角度,嘴巴撅起。
“……我就太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