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风飘摇，阿福在撒娇。
“爸爸！”她带着哭腔喊道，“大哥欺负我！”
妮希雅丝也听到了那个“小沙滩对比成功”，她跟冰淇淋摊的女师傅一起懵逼——这小沙滩是什么意思？
毕竟“小沙滩”这个词儿是用人类通用语说出来的，不懂英文的人很难产生这种联想，而康德和鹦鹉倒是秒懂，在圣印列岛的那一年，一人一鹦鹉翻来覆去地看完了康德能搜罗到的一切电影，并且学会了用英文粗口互喷。
再加上一堆外国游戏，搞得鹦鹉已经会说英文了。
古人有“看山不是山”的境界，这两位也是“听沙滩不是沙滩”的高人了。
康德尴尬地拍着阿福的肩膀，心下有些不悦，铁儿子平日里背刺慈父也就罢了，居然还欺侮这么可爱的妹妹，实在是大大的不应该。
他说道：“这事儿是荷鲁斯做得不对，我会好好教训他，让他道歉。”
阿福嘤嘤嘤道：“可能是荷鲁斯哥哥在跟我开玩笑……”
乖女儿抱着康德，蹭着他的胸膛，低声道：“可、可能是以前只有荷鲁斯哥哥陪着父亲，现在阿福来了，荷鲁斯哥哥害怕阿福会分走父亲的爱……”
屁啦，还分走父亲的爱。
它只会担心你会抢走它的背刺权啦。
不得不说，一个娇娇弱弱、可可爱爱的漂亮小女孩儿在自己面前梨花带雨、轻声软语地替别人开脱，康德还真就吃这一套。
他正要再安抚一下阿福，就听舰娘说道：“父亲不要生气了，阿福会跟荷鲁斯哥哥好好相处的，今晚是要招待妮希雅丝姐姐的，别耽误正事……”
……啊，多么懂事。
康德摸了摸阿福的脑袋，阿福扬起脑袋，露出笑脸，像猫咪一样眯起眼睛，他看向了身边的妮希雅丝，歉然说道：“见笑了。”
……但提督小姐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这海上的美人正望着康德按在阿福头顶的手，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今才回过神来。
“啊？”她慌张道，“啊不不不，没有的没有的。”
阿福见状，眨了眨眼睛，她这几天跟妮希雅丝天天聊天，简直要聊成闺蜜了，几乎将这位海军之花的心事全都掏了个干干净净，如今心思一转，就知道对方心中所思所想，微笑道：“姐姐要来试试吗？被爸爸摸头的感觉。”
妮希雅丝差点蹦起来：“我、我才不要！”
开玩笑，我的年纪都比他大了，怎么能让他摸头！又不是小孩子！
鹦鹉从另一边探出脑袋。
——她作为上一个时代的老古董，与这个世界极为疏远，保持着冷漠的距离，只在康德和黛瑞拉面前才会露出本性，但也不是没有例外，譬如她只要披上黛瑞拉的马甲，便瞬间放飞自我、肆无忌惮到为所欲为。
“阿福你这就不明白了。”凤凰王说道，“妮希雅丝大姐姐是大人了，不能像小孩子那样被你爸爸摸脑袋的那个头，她想被摸别的头……”
阿福天真无邪道：“咦，还有别的头？”
鹦鹉绘声绘色道：“是呀，还不止一个呢，就是不知道你姐姐想被……”
妮希雅丝涨红了脸。
虽说航船是最容易诞生和流行黄腔的区域之一，提督小姐本人也知道至少三百个业楼笑话，有时候喝多了的军官也会在席间大着胆子跟她开黄腔，但下场无一例外，全都是被她挂在桅杆上吹风到酒醒，第二天还要擦甲板。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精灵女皇当面开黄腔。
“陛下！”她低喝道，“请您自重！”
“嗨呀，又没有外人，何必这么庄重呢。”鹦鹉捏着兰花指，婊里婊气道，“反正很快我们就要以姐妹相称了……”
“……”
康德对阿福说道：“去买冰淇淋吧，别让人家师傅等急了。”
他自己也有身份牌和徽章，只是不方便拿出来，一来有点装逼，容易吓着人家师傅，二来……阿福的教训在前，他不确定自己会被对比成什么。
万一来个“死处男对比成功”、“王小满的青梅竹马对比成功”、“时间管理大师对比成功”之类的……这还有外人在场呢。
不仅会对他的清誉造成沉重打击，还会给鹦鹉这鸟人贡献许久的笑料。
不行，无论如何都要敲打敲打这逆子了。
阿福甜甜地应了一声，又问了各自的口味，不一会儿就举着四支甜筒冰淇淋返回，康德拿了两支，走向正在喋喋不休骚扰妮希雅丝的鹦鹉，抬手就把冰淇淋塞进她的嘴里：“你可闭嘴吧你！”
鹦鹉发出了唔唔唔的声音，妮希雅丝道了声谢，接过了康德的另一支甜筒，两人目光相交一瞬，继而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将甜筒拔出来的鹦鹉。
神色都较为微妙。
就像是提前打开了伞、正在等待大雨从天而降一样。
气氛一时安静。
鹦鹉看看康德，又看看妮希雅丝：“……怎么了？”
“没……没什么。”康德纠结了一下，“……还以为你会开黄腔。”
毕竟刚刚被那么粗的一大支堵住了嘴。
没想到居然什么话都没说。
妮希雅丝下意识点头。
她也是这么想的。
继而又觉得这个举动极为不妥，她急忙低头掩饰，咬了一口冰淇淋。
鹦鹉那边挠头道：“是这样的，本来是想说一两句的，但感觉没啥意思，想说一个比较新颖、思路清奇的，一时之间没想好……”
而那边，妮希雅丝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丝丝甜意渗透出她从未品尝过的水果的芬芳，伴随着冰凉的味觉，在口腔中逸散，泛起悠长的回味。
这……
绝妙的口感、甜味和芬芳被沁凉的冰霜所贮藏，于唇舌的温度间融化和释放，她惊异而愉快地眯起了眼睛，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
“啊。”鹦鹉说道，“康德，你征服了她的胃。”
继而“凤凰王”又摸着下巴思索：“也许应该这么说——来自康德的、被妮希雅丝小姐火热的唇舌融化嘬出的白……”
——她还没说完，就被康德张开五指叉着脸推到一边：“差不多得了，妮希雅丝小姐是客人，不要这么戏弄她了，很不礼貌。”
鹦鹉撇了撇嘴，居然乖乖地向妮希雅丝低头道：“对不起，我是交际能力为零、没有社交界限感、说话不分场合、开玩笑没轻没重、不知道怎么跟别人打交道、拿下流当幽默的讨人厌的凤凰王黛瑞拉。”
“啊这……”
妮希雅丝露出了慌乱之色：“这，这，您不必道歉的，我，其、其实这种事情在船上很正常的，我也没有生气，总、总之……”
讲道理，她确实对现今的窘境有些郁闷，也对精灵女皇三番五次的迷惑行为感到困扰，但要说愤怒，也谈不上愤怒。
毕竟对方是凤凰王啊。
能够纡尊降贵、与她这个评议会的海军军官开这种玩笑，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善意、亲近和欣赏，别说是她，换做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觉得这是一种无礼的冒犯，有些精灵甚至会欣喜若狂。
至于想让对方道歉……疯了吧。
“——你看，你也觉得我没有做错什么，我也觉得我没做错什么，甚至换成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或者精灵，都不会觉得我应该道歉。”
就在这时，眼前的凤凰王勾搭上了震旦人的肩膀：“可只有这个震旦人觉得我做错了，我不应该向关系并不亲近的你开这种下流的玩笑，我应该向你道歉——我甚至知道，如果我不给他面子，拒不道歉，甚至发脾气，他都做好了纠缠我一晚上、喋喋不休念经到天明的准备了。”
妮希雅丝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我是说真的，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女皇对她笑道，“是不是觉得很感动，觉得这是个好男人？”
无论是先前从请报上读到的事迹，还是大撤离行动期间的亲身经历，乃至今晚的夜景，她看到的那一家五口的简单的经历，以至于现在……
妮希雅丝下意识点了一下头。
“哦哦哦哦哦哦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鹦鹉狂笑道：“上钩了上钩了，你中招了！你要被康德搞到手了！”
——糟糕！
提督小姐一个激灵，她吓了一大跳，大喊道：“我没有！”
“……你有完没完啊！”
鹦鹉在康德恼怒的喊声中大笑而去，一边跑，一边对康德比出中指。
“咦咦，咦咦咦，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另一边，阿福按着耳边的对讲机，说了两句，露出了为难之色，对康德说道：“父亲，是这样的，广播系统出了点技术问题，我得去看看，公事要紧，一会儿回来——妮希雅丝姐姐就交给您来照顾啦，就这样！”
说完她撒腿就跑，跟鹦鹉一前一后，消失在远港的街道夜色中。
“喂喂！”
“等一下！”
康德和妮希雅丝极为同调地伸出了尔康之手。
可惜一前一后跑路、而且借口怎么看都有些蹩脚的两个家伙根本不听。
两人收回了手，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那什么。”康德憋了几秒钟，说道，“你别听她的话，她闹着玩呢，我对你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妮希雅丝偏过头，神色有些微妙：“……哦。”
康德觉得有些不对头，继续说道：“怎么说呢，也不能说全然没有非分之想，毕竟我是正常的男人，欣赏美丽的女子是我的天性和本能，而且除了您的外在之外，我也尊重和敬佩您在军事领域和事业上所取得的成就……”
提督小姐小口地咬着冰淇淋：“……嗯。”
——你妈的我是不是讲错了什么？我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好？
康德挠了挠头：“……要不，我送你回去？”
远处似乎传来了激烈的咳嗽声和“草”之类的话语，但被风声很快吹散，而妮希雅丝的眼中浮现出了很明显的震惊和迷茫之色。
她虽然没有感情经历，但身为海军之花、评议会名将，追求者也不少。
风度翩翩的法二代，人模狗样的贵族子弟，各式各样的男人都见过，她也见识过这些男人们各式各样的追求技巧，而康德的举止表现，从语言到动作到神态到行为……
显然是他们之中最菜的一个。
除非这是什么她所不知道的新式套路，否则康德今晚的表现，完全无法匹配他先俘获蒂娜公主芳心、又令凤凰王情根深种、而且据说还在几小时内拿下了一只银龙的情圣名声，可康德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作伪。
难道说……
他完全一点都不懂？
或者说……
妮希雅丝看着康德脸上的纠结和尴尬，回想起对方今晚的一系列言行和表现，她的心中浮现出了两个大胆而惊人的推测。
第一，康德对她确实没有男女方面的兴趣。
第二，康德完全不懂怎么跟女人相处……
这个意外的发现甚至让她有些想笑，震旦人手持禁咒之剑、战无不胜、威慑诸国的可怕形象也变得亲和而真实起来，也可能是手中冰淇淋所带来的糖分让她放下了紧张和警惕，提督小姐甚至觉得再待一会儿也无妨。
再者……
回去吗？
回到已经让她感到陌生的舰队，面对逼迫他的父亲，面对别有企图的特使，面对在评议会的重奖许诺下变得贪婪的官兵们……
妮希雅丝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她低声道：“能让我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吗？”
康德一怔，然后点头：“没问题，可以的。”
提督小姐刚想说一句谢谢，就听对方说道：“那你随便走走，我给你个通讯器，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
妮希雅丝抬起头来，她那宝石红的眼睛惊愕地睁大。
康德也惊讶地回望着她，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哦哦哦哦哦是想让我陪你待一会儿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还以为你要一个人安静安静……”
他摸着脑袋，露出了尴尬的笑声。
“……”
这是装的吧，这一定是装的吧！？
鬼使神差的，妮希雅丝张口道：“以前没有女人对你提过类似的要求吗？”
康德的笑声一顿。
他依然保持着摸着脑袋干笑的姿态，嘴巴微张，凝固如雕塑。
噗嗤一声，妮希雅丝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自觉失礼，捂住嘴，却怎么都止不住笑意，一想到康德呆在当场的那个傻样子，她就觉得今晚回去躺在床上都能笑出声来。
“抱、抱歉。”她憋笑道，“我、我并不是在笑您……”
康德闷声道：“……没关系。”
是真的没关系，反正从小到大，从家人到青梅竹马到朋友，从人类到变形金刚，甚至你妈的离开地球到了另一个世界，都要被嘲笑这个。
习惯了。
妮希雅丝急忙转移了话题：“让我们走走吧。”
“哦……”康德闷闷不乐道，“去哪儿？”
——这是你的城市啊，你问我去哪儿？
妮希雅丝露出无奈之色，她指了一个方向，也就是那一家五口离开的方向：“那条路通向哪里？我看那一家人往那边去了。”
康德看了一眼：“码头施工区——市政厅正在着手扩建码头，修缮先前废弃的港口区域，那个男人应该是在码头区工作，听他的评级是二级熟练工，应该是个小班长，而且他自己也说了，是夜班。”
“也就是说，他这是要去做工？”妮希雅丝问道，“他的家人孩子是送他？”
“应该是。”
“我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
两人达成共识，加快脚步，虽然在冰淇淋摊这边耗了一小会儿，但那一家人缓缓而行，走得也不算快，很快，他们在路灯下慢行的身影遥遥在望。
路上，妮希雅丝好奇地问道：“什么是夜班？”
康德答道：“夜班，自然是在夜间工作。”
妮希雅丝惊讶道：“夜晚还要工作吗？是不是有点太累？”
“对，毕竟他们已经习惯早起晚睡，夜间工作违背生物钟，会比白日做工困倦，不过工期紧嘛，早一天竣工，港口设施就会早一天发挥作用。”
康德答道：“所以夜间工作提供了诸多福利保障，薪资也比白天做工的多一些，现在是非常时期，以后只会在特殊岗位上保留夜班。”
“那就好。”妮希雅丝说道，“毕竟从白天工作到夜里，太过辛苦，做工的人睡眠不足，身体会受不了的，而且容易出错。”
说到这里，她余光发现康德正转头看她：“我有说错什么吗？”
康德失笑道：“你误会了，夜班不是白天工作完之后，晚上还要接着工作，而是只在晚上工作、白天休息的意思。”
他竖起了两根指头：“八个小时，他只需要在晚上工作八个小时，就算做完了一天的工，我按小时付他薪水。”
提督小姐瞪大了眼睛：“八小时？这……”
她喃喃道：“这怎么够？”
“我们实行的是三班倒，也就是三组工人轮流干活，每组工人工作八小时，事实上还不够八小时，因为中途有休息时间。”
康德解释道：“这样的话，每一个工作岗位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工作，而且都是精神抖擞、活力满满，所以效率是拉满的，不必担心不够。”
“不不不，我不是说这个不够，我是说……”
妮希雅丝露出了无法理解的神色：“他们一天只工作八个小时？”
康德摊手道：“不然呢？”
——我还想问你呢！
当今世界，那些从事辛苦劳作的人们，从奴隶到农户到工匠到仆役，管理和供养他们的商人、贵族和奴隶主，恨不得让他们每一分钟都工作——八小时？让他们从睡觉到吃饭到休息的时间能有八个小时，那就是仁慈到不能再仁慈的大老爷了！
天蒙蒙亮就开工，天黑下来才收工，早出晚归，这是千百年的传统——之所以天黑了就收工，只是因为照明成本太高罢了。
你怎么只让他们做八个小时？
妮希雅丝想到了那美味的冰淇淋，一个所谓的二级熟练工，夜班，每天工作八小时，每三天就能得到五份冰淇淋甜品，而这叫做“福利补贴”。
提督小姐一点都不怀疑这冰淇淋拿到图拉夏叶包装一下出售，卖给那些整天泡在图书馆和法师塔里的嗜糖肥球，至少得一个金币起步！
那他们的工资又有多少？
她一念及此，喃喃道：“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全世界的奴隶、工人、农户甚至平民，哪怕是出卖灵魂，也要来远港为你工作。”
“他们过不来的，因为奴役和剥削他们的人会疯狂地封锁消息，不让他们知道世界上有个地方叫远港，不让他们知道远港的事情。”
他望着提督小姐，平静地微笑。
“但没关系。”康德说道，“我们会过去。”
这一瞬间，妮希雅丝甚至觉得有电流从自己的脊椎清晰地传导，让她全身发麻，甚至灵魂都在战栗——她感受到了一股无法言喻的……
恐惧。
“我……我不理解。”她喃喃道，“八小时……”
康德问道：“为什么不理解？”
“他们一天只工作八个小时，一点都不会劳累，我、我曾听一个贵族说……”她迟疑了一下，因为她觉得哪怕是转述那贵族的话，都让她在康德面前生出一种羞愧和耻辱感，“他说，如果不让这些……这些贱民把所有的精力和力气用在农场和矿场里，他们无事可做，就会闹事……”
康德反问道：“他们为什么会闹事？”
妮希雅丝张口结舌。
是啊。
她所见到的那个一家五口，那个骄傲地挺直腰杆的男人，那幸福的一家五口，为什么会闹事？
“而且也不是无事可做啊。”他说道，“可以陪陪家人，可以出去走走，可以看看风景，除此之外，我还给他们安排了很多事。”
我就知道。
妮希雅丝想到了某个同事的吹嘘，他叔叔治下的农民除了耕种自己的田地之外，还要免费为领主耕作、修缮和建造，甚至还得自带食物。
妮希雅丝精神一振，问道：“什么事？”
康德微笑道：“学校，到昨天为止，已经有五个工人学校开张了，我鼓励工人们在工作之余的闲暇时光进入学校，学习必要的知识和技艺。”
——学校？
听到这个词儿之后，妮希雅丝的心中生出了极度的荒谬感。
学校。
她想到的是图拉夏叶一座座历史悠久的法师学院和战争大学，想到了那恢弘壮丽的尖顶和流转着元素辉芒的图腾，也想到了去帝都王庭的皇家魔法学院做交换生时所游览的帝都诸大学，浸透着人文的光辉和贵族式的优雅，衣冠得体的富家子弟和贵族们在其中学习、交际……那是她对学校的印象。
工人……学校？
她越发惊愕：“学习知识？学习什么知识？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的不是只会敲钉子和搬东西的苦力，我需要的是有逻辑思维能力、有数学能力和学习能力、有接受新事物能力、有学会和使用新工具能力的工人，我也想让远港的中坚力量，即掌握了劳动力和生产力、并育有孩子的中青年劳力，懂得教育的重要性和意义。”
康德说道：“那个男人是二级熟练工，我为工人阶级设计了一个功勋与晋升体系，如果他不进夜校，那他一辈子最多只能做到四级就到头了，因为再晋升，就需要相应的知识素养和逻辑能力，夜校是他唯一的出路。”
他看向了妮希雅丝：“就是这么简单，夜校全凭自愿，一天工作八小时，剩下十六个小时的时间，他可以泡在酒馆吹牛，可以在家里睡大觉，也可以去夜校读书，我尊重他的选择，只要他能认真工作八小时，那他就饿不死，也能养活自己和家人，但如果想要更进一步，他就要去学校里学习。”
妮希雅丝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就是远港……所有认真勤劳的人都能劳有所得，所有不甘平凡的人都会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康德说到这里，愣了一下，失笑道：“原来如此。”
提督小姐听到这里，疑惑道：“什么？”
“今晚我心情有些低落，产生了一些疑惑，鹦……黛瑞拉拉我来远港，让我用眼睛去看，我一开始还不知道她想要让我看什么。”
康德轻声道：“现在我知道了。”
妮希雅丝茫然道：“我不明白。”
“那么，妮希雅丝小姐。”康德遥望着那一家五口，“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什么？
妮希雅丝远目看去。
她看到了这一家五口发现了跟在后面的两个斗篷人，孩子们似乎有些不安，她看到了那女人将孩子们护住，警惕地回头张望，但紧张的面容很快舒缓，因为她瞧见了妮希雅丝和康德手中的甜筒冰淇淋。
法师的敏锐感官令她听到了前方母亲的安慰。
“别怕，他们都在吃冰淇淋呢。”那妈妈轻声道，“能吃冰淇淋的都是为康德殿下工作的人，他们都不是坏人。”
“也不能这么说，不过……”
那丈夫似乎对妻子的说法有所异议，但他也并不感到紧张，男人抱着小儿子，指向了一个方向，那是一座路灯，向地面倾洒灼灼光辉，三个摄像头在灯柱的各个高度对准三个方向，凝视着深沉的夜色。
“不要怕，那些都是康德殿下的眼睛，他知道这座城市的一切。”
他抱着儿子，向着妻子和另外两个孩子说话，语气中充满了骄傲：“所以，不要怕，康德殿下会保护我们，他一直都在看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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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七千字……
PS2：这一章前半部分写得我……妈的，后悔了，当初就应该把妮希雅丝写成男的，草，女人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