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
耐心地等待。
康德看了一眼血腥肮脏的屋子，说道：“你在这里设置监视机器人，我出去透透气……这里让我有些不舒服。”
荷鲁斯有些奇怪：“父亲？”
这鲜血狰狞、碎肉遍地的屠宰场甚至可以吓疯误入其中的普通人，但康德可不是普通人，无论是科莫拉救父时所屠杀折磨刑讯的侵略军，还是驰援丹枫琉森路上所筑的京观，极限状态的康德玩得比这个凶手野多了。
而今他竟然说这里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这让铁儿子蓦然生出了“莫非父亲老了”的疑惑……开什么玩笑，最近也没见他吃斋啊。
康德摇了摇头：“就是有些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
他望着杂乱无章、血腥残酷的死亡空间，皱了皱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感浮上心头，也许是这个不知名的超凡者的无差别的凶暴残虐激起了康德的怜悯与不适——对方实在是做过头了。
如果这种残酷的死法仅限于此地的黑帮人贩子，那康德多半要赞一句这个英国好汉端的是嫉恶如仇、是个超凡者中的豪杰，可连这些可怜的女人都要如此残杀，那他不仅仅是坏，而且还恶心。
“……那好。”
荷鲁斯应了一声，又问道：“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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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那些受害者……”铁儿子说道，“她们的遗骸怎么办？”
“放在那里吧。”康德平静道，“她们都死了，已经没有知觉，什么都不知道了，所谓入土为安，不过是让还活着的人有一个心理安慰，并不能安抚绝望而痛苦的亡魂……只有血才可以，我会平复她们痛苦的魂灵。”
“是。”
她们最终的结果，大概会被前来的收尸队把她们的遗骸与那些罪行累累的人贩子一起“处理”，这一定不是这些可怜的女人想要的结局。
但为了真正的凶手可以得到应有的制裁……忍耐吧。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康德隐匿着身形，坐在屋顶，望着阴郁的天空发呆，他发现除了等待之外，他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
之前钓鱼抓到的高个儿人贩子供出了自己老巢的所在，帮派名字叫“甜心男孩”，与“维京骷髅”形成鲜明的对比，这颇具黑色幽默的名字昭示着他们的业务路线，即通过小白脸来诱骗无知少女上钩，然后用药物和欺骗等方式胁迫目标卖身，而不是采取彻底的暴力手段。
听说他们帮派中的高手既不用药也不用打，而是用花言巧语和社交技巧与目标坠入爱河之后，再通过撒谎欺骗等方式装可怜。
比如说声称自己借了黑帮的高利贷，或者需要一大笔钱什么的，通过层层手段旁敲侧击，最终完成对目标的PUA。
——即让她们心甘情愿来卖身、为自己赚钱。
这种离谱的事情居然是真的，让听到的康德大受震动，他完全无法想象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蠢女人，怒极反笑之余，铁儿子时不时在耳边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呵笑声也让康德怒火中烧、不能自已。
这也是西雷死的这么惨的原因。
康德已经下定决心要让他们帮派死的比维京骷髅还要惨。
……但现在不行。
如果冲进去大杀一通，说不定有些女人还要嚎啕大哭、与自己拼命，这倒是无所谓，但这事儿不好收场，女人不能杀，也不能放，一整个帮派的覆灭要是走漏消息，也许会引起当局的注意。
所以现在不行。
毕竟敌明我暗，是康德现在最大的优势。
英国佬不知道他已经来到了伦敦。
他们甚至大概率不知道康德在关注此事。
安幼仪出事之后，中国立刻通过外交层面进行交涉，这种态度在英国佬们看来不足为奇，完全没有往康德的身上去想。
毕竟那女孩儿出身大富之家，父亲是明星企业家与纳税大户，京城开会都拥有姓名，这种大富豪的独女遭遇绑架，中国方面动用外交层面提出严正交涉和紧急求助英方救人，资本主义国家觉得一点毛病都没有。
而在诸国所建立的、有关康德的内容巨大的档案中，其人际关系一项，安幼仪多半没有资格拥有独立的条目，因为在谢广俊事件之前，康德那么多年总共与安幼仪见了两次面，不过是点头之交，而且是通过小满的关系。
后来小满看不惯安幼仪那群二代平日的作风和做派，断了交情，而对于康德来说，安幼仪基本就跟路人没什么两样了。
至于后来谢广俊事件中安幼仪卷入其中，主动向小满提出示警，康德跟王小满感念这人情，去探望受惊的安幼仪，交情这才变得重新亲密，小满和安幼仪再次做起了塑料姐妹花，但也不过是最近才发生的转变。
这种内情，一开始就极为重视王小满的国家部门心知肚明，但外国的情报组织不会有这么神通广大，他们只能拿到康德翻墙出来的阅览记录，却不知道他的微信跟谁加了好友，对于外国的“情报精英”来说，康德经常跑到推特去浏览的那几个福利姬，都比安幼仪更值得在意。
——顺便一提，由于官僚系统的通病，情报部门的主管通常都是个异想天开的白痴，出于对福利姬文化的误判，外国佬甚至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计划，即对康德经常浏览的那些福利姬进行招安，以金钱、留居权和其他优惠条件劝诱对方为他们服务，以对康德实行美人计。
反正有一部分似乎并不居住在中国，这不就很方便了嘛。
然而意外很快发生，当传说中的特工们敲响了某个收费较高的福利姬家的大门之后，他们愕然良久，对着推特上的图片与真人连连比较。
即使最不挑剔的特工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的成功率十分之低。
最终这个计划不得不搁浅。
但并非毫无收获，至少世界上最强的超凡者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收获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情报部门的疯狂嘲笑和调侃，成为了很经典的笑料。
“即使是拥有强大力量的超凡者，也终究被被互联网时代的伟大发明所蒙蔽双眼，科学万岁，敬比尔盖茨。”
——他们是这么说的。
可怜的康宝对此事一无所知。
他只是坐在案发现场的天台上胡思乱想，既不想回异界偷懒，也不愿回国内休息，因为不知道怎么跟小满说……现在还没有救人的头绪。
直至荷鲁斯的提醒让他回过神来。
“父亲，有人来了！”
康德精神一振，凤凰之眸闪耀燃烧：“在哪里……咦？”
他只看到了一团灵魂之火在慢慢接近，只有一个人，而这凶杀现场周围的区域，并没有大量人员聚集的迹象。
那灵魂之火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虚弱黯淡，不会是超凡者。
“是来嫖的吗？”他沉声道，“把他吓走……”
话音未落，荷鲁斯说道：“不，父亲，是你见过的人。”
康德神色一动，面前的小型无人机展开屏幕，骚臭肮脏的入口楼道，有一个女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接近，她的手伸进了包里，一步一步前进，脸庞瘦削，皮肤松弛，眼神有些木然，神色又有些奇怪。
“是她。”
康德皱眉道：“那个吸毒的女拳……她来做什么？”
在安幼仪出事的公寓楼前，他被这个自称女权组织成员的女人搭讪，这女人自称叫莎拉琳，向他询问打听有关安幼仪的事情，声称想帮助对方。
然而出于对西方女拳组织的种种成见，又兼想要尽快找到安幼仪，康德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很不耐烦，再者，他又发现了对方明显的吸毒迹象，完全引发了中国人的厌恶buff，怎么会对她露出好脸色。
而现在……
荷鲁斯说道：“是不是发现线索，然后来找人的？”
康德摇头道：“我们有BCC的情报库做支援，尚且要到北伦敦钓鱼刮人，还是阴差阳错听到了他们的交谈，才知道维京骷髅做了这个事情，这女拳何德何能，怎么会有这么灵通的消息？再者……”
他露出了一丝冷笑：“这个地方极为偏远，违章建筑到处都是，以至于地形复杂、路线无章，我们来到这里还得让那个人贩子带路，她一个女权主义者，哪来的胆子孤身来这里？又是怎么知道路的？”
荷鲁斯沉吟道：“您是说……”
“认识路，多半是走熟了。”康德冷声道，“说不定是来上班的。”
他站起身来，目光冷冽，透过厚重的建筑外墙，目视着莎拉琳一步步接近：“算了，问问就知道了。”
“那我现在动手？”
“不，等等。”康德说道，“让她先看一眼。”
说话间，莎拉琳已经走入了维京骷髅藏身处的正式区域，距离那血腥的死亡空间只剩下十数步的距离，她不安地打量着周围沉寂的破旧墙壁，试探地喊着：“Hello？hello？Is-anyone……”
她一边说着，一边靠近。
视野变得宽阔，她看到了半开的大门后的场景，血液横流，碎肢遍地，恶臭的腥味迎面而来。
女人的身体猛然一僵，脑海瞬间变得空白一片，她紧接着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竟然没有被吓晕过去，然而这普通人一生都难以见到的血腥一幕确确实实地冲击了这个女人的感官，她张开嘴，尖叫声已经就绪。
就在这时，康德如幽灵般出现，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脖颈，轻轻一按。
莎拉琳应声倒下，这个女人的身体很轻。
荷鲁斯问道：“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因为无法确定。”康德抓住女人的身体，带着她走向一旁的角落，“她要是与这里的人狼狈为奸，我问完就剐了她，但她如果是无辜的，那就不应该杀她……她只会记得，看到这一幕后被吓晕了，然后做了个噩梦。”
说完之后，他从白雾世界取出来自异界的喷剂，就是之前让公寓的监控员看到大蜘蛛的那个，效果很不错，尤其适合这种隐秘拷问。
他将喷雾喷向了女人的脸。
从身体特征看她也就三十多岁，但……看起来好老。
康德定了定神。
让我看看你最恐惧的是什么。
他手上加力，将对方捏醒。
莎拉琳茫茫然醒来，她眼神飘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继而恢复了一点意识，瞳孔焦距对准，看清楚了康德的脸。
或者说，看到了她记忆中最恐怖的东西。
下一刻，她发出了几乎超越人类极限的猛烈尖叫。
她嘶吼着，她嚎哭着，她惨叫着，简直像是要把声带撕裂、把嗓子吼破、把灵魂震散，她的身体猛然痉挛，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不断喊叫，不断挣扎，虚弱的身体爆发出猛烈的力量，这都是源自恐惧。
康德被吓了一跳：“阿尔赛特没说药效有这么夸张！我没多用啊！”
胡乱挣扎、挥舞双手的莎拉琳已经摸进了自己的包里。
荷鲁斯厉声道：“父亲，有电讯号发出——她包里有某种通讯装置！”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了凄厉的哨声，康德转头看去，大概有五六个人正在从不同方向往这里狂奔，用扩音喇叭喊出的声音由远及近：“不要伤害她！我们要报警了！警察知道我们的位置！”
“听着我们不想惹麻烦！把她放出来！我们只是想采访一些东西！”
“你们放她出来，我们马上就走！”
康德右手闪耀出温暖的白光，直接按在莎拉琳的额头上，抚慰精神的法术刹那间滋润了这个虚弱的灵魂，令她的挣扎和哭喊渐渐平复下来，眼下发生的一幕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她是带着人来的！
“父亲，匿踪。”
荷鲁斯说道：“把她丢在这里——这女人只会觉得自己被吓昏了。”
康德点点头。
他很快冷静下来。
眼下的事情虽然出乎意料，但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些女权组织的目击者确实会报警，但并不影响他的计划，因为他只是想在这里等待，看看来擦屁股的是什么人或者组织，打电话报警，只会让幕后黑手和英方政府在忙乱中出现更多的纰漏、露出更多的证据。
他将莎拉琳放在地上，发动隐形斗篷，形体隐幻。
远处跑步声接近，这女人的同伴依然在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康德转身欲走，但下一刻，异变陡生。
鸣笛声起，然后是引擎呼啸的爆响，有大型车辆正在飞速接近。
康德飞身而上，自天台环视四周，他发现搭载着大量人员的诸多车辆正在加速驶来，大量魂火的光点跳下车来，正在向维京骷髅的藏身处迅速接近，甚至还有犬只的嚎叫。
“不许动！不许动！”
“跪下！”
“双手抱头！”
莎拉琳的同伴很快就被突然出现的武装人员包围，然后被直接反剪双手、按在墙上，有人喊道：“我们是‘救助一切受害女性’组织！我们的组织合规合法，我们的行动光明正大，我们拥有人身自由的公民权利，我们……”
下一刻，他发出一声痛叫，脑袋上吃了一枪托，立刻晕了过去。
荷鲁斯的无人机传回现场图像，这些手持武器、身穿战术背心的武装人员全都戴着头盔，装备上没有任何logo，看不出隶属什么组织，他们动作极为粗暴，将这些女权组织成员捆绑之后，用胶带封住了嘴，由武装人员押着，直接往他们的车上送去。
而更多的人则是往这里跑来。
“父亲，看来就是他们，我们……父亲？您做什么？”
荷鲁斯惊愕间，康德已经用隐形斗篷包住了莎拉琳的身体，抓着她飞跃隐匿，爬上矮墙。
“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铁儿子说道，“为什么？”
“一时心血来潮。”康德淡淡道，“脑抽了。”
将这个女人留在这里，被这些武装人员拖走，权当是她自己吓昏了，这才是正确的抉择……但途径对方身体的刹那，康德想到了她之前恐惧的挣扎和哭喊，联想到之前那几个女权主义者被打晕封口拖进车里的样子，他下意识生出了“不能把她丢在这里”的念头。
也许真的是心血来潮，他下意识抓起对方，带着她一起藏匿。
等他回过神来之后，已经有武装人员带着狗冲进了院子。
再放回去也来不及了。
“算了，既然他们已经出现，那距离真相已经不远了。”康德沉声道，“先搞清楚这帮人是什么来头。”
“从哪里开始？”
“当然是露脸的、看起来像是头头的人开始。”
警犬四下搜寻，狙击手爬上高处，武装人员封锁四处街道，然后是更多的黑衣人戴着防毒面具，拿着拖把、袋子、水桶等工具，走入那血腥的杀场，他们看起来较为熟练，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各司其职。
仿佛这只是一次正常的任务。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次任务并不正常。
因为有人在注视着他们。
没有人知道康德已经潜入英伦，这就是康德最大的优势。
因为不知道，所以不会防备。
不会防备阴影之中的注视，不会防备细微的飞行器，不会防备高倍的摄像，在完成封锁之后，从一辆轿车里下来了西装笔挺的英伦绅士，他用手帕捂住鼻子，走进了这个偏僻血腥的杀戮之地。
荷鲁斯记录了他的相貌。
然后发回国内。
“查一查他是不是英国的政府官员。”
国内那边很快给出了回复：“是……他的照片就挂在英国政府某个部门的官方网站上……他是MI5部门的官员。”
“MI5是什么？”
“英国安全局。”秦梦瑾答道，“又称，军情五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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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更新……突如其来的失眠，难受，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