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田大校再次出现在康德面前。
十八号楼的小会见厅。
康德的面前放着一笼虾饺、一支鸭腿、一碟肠粉以及一碗生滚牛肉粥，秦梦瑾坐在他身边，细细地喝着粗粮南瓜粥，对面的田大校则要了一份烤鸭饭，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大厨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这一桌宵夜。
中国人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jpg。
也正是基于这个考量和习惯，在康德发出邀请之后，田大校并没有推辞，而是爽快地要了一份宵夜，享受了一下钓鱼台顶级大厨的手艺。
——今晚说不定会很忙。
康德轻轻地咀嚼着虾饺，晶莹剔透的面皮里滚动着热热的汁液，轻轻一咬，在味蕾上炸开，极弹的虾仁馅料在唇齿之间反馈着鲜美的口感，一股热流随着吞咽的动作自喉管滑落而下，他满足地吐了口气。
“会不会打扰到你？”他说道，“这么晚了。”
田大校用手绢擦了擦嘴上的油渍，正色道：“以后有这种事情，请不要犹豫，多打扰我们一下。”
三人同时笑了起来。
“那我们说正事。”康德见田大校要放下餐具，抬了抬筷子，“别拘束，边吃边聊，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搂一搂草，找找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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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大事，得先让我们知道是什么兔子，肥不肥，好不好吃。”
田大校笑了笑：“听您说，是沉没的大西洲？”
康德点点头：“嗯，有点像，但也不能完全打包票，我不知道它具体的位置，但却知道线索和痕迹，比如说一个大体的坐标，可以确定的是，那里一定有东西，而且是好东西……文明的痕迹，沉没的船只甚至城市……”
田大校若有所思，他在来的路上，已经稍微了解了一下情况。
“好东西？”他说道，“据说全世界一共有超过百万艘沉船，其中的相当一部分载着珍贵的文物和古董，我们的南海海域也有超过两千艘古代的商贸运输沉船，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来帮帮忙，让我们的国宝重见天日……”
他还以为康德想要靠着超能力做些打捞沉船的活儿，年轻人嘛，喜欢探险，喜欢刺激，顺便发发财，也很正常：“国家会付给你打捞费用……”
康德摆摆手。
他笑道：“规矩我懂，国内发掘出来的古董文物，是要上交国家的，但在国外捞出来的，那就是我自己的了，想怎么卖就怎么卖，更何况……”
康德放下筷子，身子前探，压低了声音：“你们觉得大西洲只是个神话传说，或者是普通的被火山轰进海里的古文明吗？”
田大校瞬间挺直了身子：“你的意思是……”
康德打了个响指，幽幽道：“你应该知道比亚冈发生的事情吧，珠尔班地下深处的虫巢，那可不是什么自然演化出来的物种，这个世界隐藏着诸多秘密，超越科学认知的，超越凡俗常识的……这个也一样。”
田大校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请问有证据吗？”
康德淡淡道：“我说的。”
对方愣了一下才明白康德的意思，旋即他摇头道：“不是信不过你，只是兹事体大，我们至少要知道前因后果，比如你从哪里得知了这件事情。”
康德摇头道：“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有许多秘密，因为有别的牵扯，我不想说，也没想好怎么骗你们。”
田大校为难道：“这……水下勘察、定位、发掘和作业需要动用先进的载人潜水器，需要经验丰富的技术人员，母船跨过半个地球去大西洋，一路协调补给消耗，乃至后续的施工作业和打捞工作，再加上声呐勘探等技术手段和装备支持，配套相应船只，这核算下来，支出何止过亿，总不能……”
康德露出一个微笑：“我与五国签订挖掘业务，帮大家拓宽珠尔班的虫巢深井，要价八十亿美元，现在其中的一部分款项已经进了AWSL公司的账面，如果国家不相信我的信息渠道，那我们换个合作方式。”
“就当是我花钱雇佣相关部门的人才和设备陪我去大西洋倒斗，一应花费全都由我来支付，各种租金和佣金全都按照国际顶级标准，要是什么都捞不到，就当我自己把钱扔进大西洋打水漂，如果捞出来了……”
他似笑非笑：“国家想要的话，就得花钱买了。”
“——而且，租设备人员要多少钱，你们说了算，一口价，挖出来的宝贝卖多少钱，就是我说了算了，仍是一口价。”
望着康德的眼神，田大校响起了对方的性格侧写的一项结论。
——报复心极强。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如果国家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对康德的合作提议不感兴趣，而是以雇用租赁的形式提供人员设备，跟他去大西洋考察，而且真的捞到了价值极高的超凡物品——到了那个时候，国家租设备人员要了康德多少钱，康德怕是要把打捞出来的超凡物品单件乘十卖回去。
这其中还有一个选择，就是选择不理会——对康德的合作提议不感兴趣，也不答应康德的租赁请求，毕竟相关设备和人员都有任务，工期排得挺紧，没有必要花个十几二十天开到大西洋去探海。
但这无疑是最愚蠢的决定。
因为全世界拥有海洋勘探与深海作业技术的，并不只是中国一家。
田大校何等人精，想了一圈，便分清楚了利弊。
然后他无奈地发现，国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他苦笑道：“看起来我们别无选择。”
康德露出了笑容：“相信我，这事儿你们稳赚不赔。”
他本来的打算是跟国家约定，挖出来什么东西之后，跟国家平分，或者国家出资购买，研究成果共享，如果一无所得，他就支付租赁费使用费折旧费等一系列费用——但这个想法被鹦鹉否决了。
玛蕾姬丝告诉他，跟国家打交道，不能这么好说话，要强势一点，要占据主动，这跟爱不爱国没有关系，这件事情看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搞定了。
他心底松了口气。
当他和鹦鹉发现破碎群岛深海之下也许存在着某种伊蓝-泰尔的遗迹力量时，倒斗便是唯一的答案，毕竟星灵已经给出答案了，考古能够攀科技。
但问题是倒斗的难度。
陆地上的遗迹倒是好说，便是深埋地下的，康德也能用盗火者之力一路粉碎下去，可沉没于深海之下的，即便是鹦鹉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深邃的海洋无比黑暗寒冷、压力极大的，视野受限，运动受限，即便是玛蕾姬丝这样的绝世强者，也无法在水下自由行动。
算来算去，方案只有一个了。
继续薅社会主义羊毛。
即回到地球，找国家，诈称大西洋罗曼什海沟附近发现古代超文明踪迹，将国家力量邀为同道，大家一起去考察。
游说国家答应后，先把设备和人哄到珠尔班。
用白雾世界白嫖一下再说。
——这就是选址的绝妙之处了。
如果说遗迹在东海，随便指个地方，国家一看，这都被我们扫过多少回了，还放过水雷，哪里有那种东西，你是不是在晃点我。
若是在大西洋的罗曼什海沟，就好解释多了，毕竟那地方很难勘测完整，诸国资料不全，方便康德动手脚。
而且罗曼什海沟在西非与巴西的中间地带，距离珠尔班较近，而今名义上归康德所有的珠尔班港，也自然而然成为考察船队的唯一指定停靠站。
这安排简直浑然天成、不带有一丝烟火气。
至于国家兴师动众、跑到那里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屁都没有找到——康德当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了。
现在跟国家合作，最重要的是信誉二字，要让国家知道康德这块金字招牌永远擦的亮，说有超自然遗迹就有超自然遗迹，遇到什么好事都会叫上国家一起发财，只要建立起这种权威和信任，以后做什么事情都会方便很多，直至可以一边白嫖国家力量，一边听国家大喊多谢康德哥。
用鹦鹉的话说：“要超凡遗迹啊，给他弄一个不就得了？”
至于怎么弄……
先代凤凰王玛蕾姬丝表示：“本皇小时候带马仔械斗数次，打沉了不少船，开片的地方我还记得，你嫖来潜水器，我们去一趟，弄几艘沉船，把太过高端的技术拆掉，剩下的扔过去拉倒……要是嫌比较新，我爹我爷爷那会儿打仗的记录，我也记得，去找找嘛，总能挖出点什么来。”
这个操作骚到不行，而且肯定是古董没错了。
而且可以利用两个世界的时间差，在嫖到潜水器之后从容地去异界搞点古代的玩意儿悄悄扔到大西洋——总之一定会让国家大有收获就是了。
他计议已定，笑道：“什么时候开始？”
田大校摇头道：“哪有这么简单，我们要调动人员、船只和设备，请深海科学研究中心的专家来指导和制定计划，要进行动员，要签订保密协议，别的不说，单单是我们的船开到西非那边，就得至少二十天……”
康德想了想：“船的话我可以帮忙，我们的人坐飞机到珠尔班，船、潜水器和设备我直接送到珠尔班港……”
顺手白嫖，甚至可以偷偷做些手脚——譬如让荷鲁斯先行潜伏在船上，偷学一下技术和操作之类的，这可是细致活儿。
“这个我们得研究研究。”
田大校耸耸肩：“有时候去的太快，被美帝盯上，就不是很愉快了。”
珠尔班现在聚集着五国的观察团和军队，如果潜水器母船凭空出现，必然会引起关注，而中国在大西洋的海权力量投射还相当薄弱。
“没事，我们动作快一点，在他们没反应过来之前，找到遗迹。”
康德笑道：“国家只负责勘探、搜寻和定位就好了，我只需要知道具体位置在哪里，然后就可以用空间能力将它们直接带回国内，哪怕美帝直接把航母战斗群开过来搜查，他们也无法从我们的船上找到任何东西。”
“再者，他们也不能搜查我们的船，甚至连接近都做不到。”
他这样说着，笑容奇妙：“因为天气预报也会告诉他们，前方气候反常，最好不要接近，否则塑料虫会被吹到海里的。”
田大校看着康德，目光有些复杂。
康德回望着他，眼神坦荡而从容。
——明天给你确切的答复，后天给你具体的计划。
这是告别时，田大校告诉康德的事情。
“我知道你这两天在陪发小。”他握着康德的手，说道，“有空时帮我们训导一下那些刺儿头吧。”
这本来是那一天田大校带这些超凡者过来的本意，即签订爱国者盟约，请康德震慑这些思想滑坡、问题各异的超凡者，可出乎所有人意料，康德展现出了几乎可以改变科技进程的未来与可能性，那事情的优先级就改变了，这些超凡者该滚到哪里就滚到哪里，中科院排第一位。
而这两三天，上面估摸着康德应该被科学家们问烦了，而科学家们也学到了足够多的东西，够消化和论证一段时间了，接下来就轮到刺头们了。
康德愣了一下，然后恍然道：“那个苏壮壮？”
刚刚入住钓鱼台时，前来拜访他的部队同志们带来了问题最典型、思想滑坡最严重的几个超凡者。
一脸现充样、沉溺于享受的苏壮壮，物欲强烈、挥霍无度、追星狂热的李小洁，还有一个笑眯眯的手串中年男子宋学军。
除此之外，还有三位一表人才的解放军同志，但那位女同志戾气有些重，叫柴明的军官眼神感觉不太沉稳踏实，那位叫陆正轩的同志看起来最是仪表堂堂、意志坚定如铁，但看田大校的意思，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位……
“我有空会亲切地监管他们一下的。”
他想了想，说道：“对了，苏壮壮和李小洁的问题我已经知道了，那位宋学军同志呢？看着还挺正常的。”
田大校摇头道：“他啊……看着确实挺正常，但是，怎么说呢，这位同志在私下场合与社交平台上，经常发表对国家毫无缘由的偏见和仇视，相信一些很没有逻辑的谣言，并对西方国家有着童话式的向往和美化……”
“……”
康德愕然道：“吃国家的饭，拿超凡者的福利，还砸锅呢？”
田大校叹息着点头：“但他还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没有触犯法律，我们总不能因为他思想上的异见就把他毙了吧？”
“组织上跟他谈心，给他做培训，给他上课，他表现很好，非常诚恳，但表面称是，转过头去就是另一张面孔……”
……草。
康德又好气又好笑：“这超凡能力觉醒真是不挑人啊。”
他没有注意到，在听到这句话后，田大校的眼神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强行忍下了。
“具体情况我大概了解了。”
康德盘算了一下，接下来要在地球待一段时间，以等待潜水器就位，顺便对AWSL公司进行布局，以便使地球的资源能够更好地支持异界。
在此期间抽空去修理一下这些费拉不堪的国产超凡者，也是一桩放松身心的美事，毕竟整天跟精灵啊巨龙啊星宫啊打呀打的，也挺累的。
适当虐虐菜也有利于身心释放嘛。
他温和道：“不知道你们具体有什么要求啊？”
“……”田大校语气微妙道，“至少思想上端正一点，生活作风正常一点？说到底他们也是珍贵的人才，也没犯什么大错……”
康德欣然点头：“这个我懂。”
他想了想，又问道：“现在这三位同志的任务重不重啊？工作忙不忙啊？”
田大校立刻答道：“一点也不，他们的主要工作是配合各研究所的研究任务，但你知道的，现在的科研力量都被抽调攻破灵性符文的原理，现阶段这才是工作重点，所以他们现在的工作量大为减少……”
康德抚掌道：“那便好了，依我之见，这些个同志被祖国丰厚的物质报酬和京城灯红酒绿的世界给迷晕了眼，人不能总是沉迷于安乐窝里，要睁开眼睛看世界，要去外面好好闯荡一下，正好，你知道的，我在科莫拉和莫亚尼都有自己的产业和事业，我也有意在珠尔班建立一座超凡者学校，为诸国培养天天向上、又红又专的超凡者人才，所以……”
“送他们去非洲吧，我好好教育教育他们。”
田大校惊讶道：“这个……”
康德打了个响指：“事不宜迟，让他们今晚就动身吧。”
“他们可能会不太愿意……毕竟这么突然……”
“那可太好了。”康德慈眉善目道，“给一下地址，我亲自去说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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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今天看了一下英国的海盗传统，包括他们对我们做过的事情，古代、过去和现在的，也有他们对世界做的事情，甚至自己国家的，个人的，国家的……积累怒火，今天真的有被怒到，具体的情节我会化用在书里的，接下来故事中出现的许多情节，都是现实中所发生的事情，我会在章末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