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蒂娜说?为什么?”康德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种离谱的事情怎么说得出口啊!
都怪先祖,突然出现,给我出这种馊主意……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会同意这种离谱的要求……
她迎着康德的眼神,将脸转到一边,结结巴巴道:“是、是这样的,银月议会肯定要坐视你损失惨重,想要暮月出兵,一定要有足够的理由,让他们无从反对,毕、毕竟你是外人来着,而且还是敌人——当、当然,只是那群老顽固长老才会这么想,但是要说服他们……”
凤凰王说到这里,脸已经涨得通红,小声道:“所以,如果你是自己精灵的话,他们想反对也找不到借口,也就是说,你、你跟……你跟我……”
她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狠狠地瞪了康德一眼:“当然是假的!假的!你别想得太美了!我、我这是为了对抗星宫,为了大局着想,才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你可要好好感谢我啊!”
给自己找了个非常合理的理由之后,黛瑞拉成功地欺骗了自己,羞耻之心敛去,嘴皮子也利索起来——当然,她这是在照本宣科。
只是把某位先祖的无良唆使重复一遍罢了。
黛瑞拉心虚道:“所以,只是假意宣称而已,你手握禁咒之力,又有悖论元素这个前景惊人的蛋糕,还展示了越发惊人的炼金造诣和海空武力,这些东西,已经足够让议会动心……”
康德神色微妙:“一时能够骗过他们,后面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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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此言,黛瑞拉柳眉倒竖,作色道:“怎么,你还想赖……呸,你还想当真吗?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你这个坏人类,别太贪了!”
她深呼吸了几下,竖起了手指,说道:“总之,拖就是了,反正星宫作为敌人,已经明朗化,按照昔日史书的记载,今后凡世必定无法消停,暮月本来就要跟你展开深度合作,交流技术,交换资源,联合作战——你稍微大方一点,弄些不错的东西塞住议会的嘴,也就罢了……”
康德沉吟片刻,说道:“但这样对你来说,未免有些……”
这意味着黛瑞拉作为女皇,要承受来自议会的巨大压力。
女皇哼了一声:“算你这坏人类还有良心,我无所谓……当然了!这种无所谓的意思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听好了,这是为了凡世与暮月的和平,我才做出的牺牲!跟你没一点关系!”
——等一下,你是不是在笑?
康德心中一动,总算他还有一点点逼数,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而是低头道:“无论如何……谢谢,真是帮了大忙了。”
当世最强霸主国度愿意出兵相助,总是让人心安的。
黛瑞拉眼中的笑意一闪而逝,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叹息:“可即便如此……康德,你也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暮月远在海外啊。”凤凰王轻声道,“即使议会批准,我也不会派遣舰队直接参加作战,你也看到了,即便是黄金舰队在海上与那怪物正面交战,也是没有胜算的,它是海洋的霸主,而我们是大地的后嗣。”
她看向了墙上悬挂的地图:“如果由我来指挥这场战斗,康德,我会将战场放在远港——将远港民众撤往内陆,集结部队、展开法术阵地、布设重型魔导器,等待那怪物临近,以战略级联合法术与魔导器集群发动攻击。”
黛瑞拉走近地图,指向远港一带:“我观察过了,这片海域是浅水区,如果那巨兽接近此地,那就用魔导器集群和战略联合法术分开海水,强行抽干它附近的海水,令它直接暴露在海床之上,将它困住,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甚至也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对吧?”
她回头一笑。
但看到康德脸上并无喜色,一脸沉思。
盗火者叹了口气:“将它放到西海岸附近……如果困不住他,只是击退,就后患无穷了,而且如果他虚晃一枪,先去偷袭别的城市……”
黛瑞拉摇摇头:“康德,战争总是有风险的,也总会有牺牲的,你必须习惯这种事情,因为类似的袭击,来自天外的挑战,未来可能会更多……”
康德望向女皇:“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女皇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吗?你想将他击杀在海中?”
“对。”
“做不到。”黛瑞拉斩钉截铁道,“那只怪物的防御力和本领你也见过了,即便以暮月的国力,也无法将他击杀于半路,我们的战略武器和古代兵器也无法从本土打到这么远的位置——相信我,做不到的!”
她上前两步,抓着康德的手臂摇了摇:“即使按照你最理想的设想,暮月、帝国和评议会立刻响应你的求救,并且派遣了最强的力量助战,最好也是唯一的战法就是我说的那个,撤离平民,将远港作为决战地点。”
“早做准备吧。”黛瑞拉叹道,“你要习惯,否则以后会更痛苦。”
康德不说话。
“幸好那只巨兽没有展现出与体型极端悖逆的速度,我之前在那里观察了一会儿,它预计最早会在三十小时后抵达远港——因为他要保持排场,还要展示他的胜利与压迫力,所以选择在海上浮行。”
黛瑞拉轻声道:“我要回一趟暮月,银月议会需要我亲自说服,你把传送信标给我一块,到时候也许需要你的炼金飞行器将皇家法师军团送到远港,正好也让议会的长老们亲眼看看你能够带来的价值……”
康德摸了一枚金币出来,附着空间信标,默默地递过去:“……谢谢。”
女皇心中一酸,无声叹息,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按住康德的肩膀,用力晃了几下,又拍了拍,旋即向帐外走去。
战争注定有伤亡,注定有牺牲,注定有代价,这是她早已经明白的事情——作为明白这种事情的代价,她悲伤和哭泣了很久,这才变得坚强。
而此时此刻,她意识到康德也要经历这样的过程。
为此她感到无能为力,伤感又心疼。
康德站在地图面前,默然许久:“荷鲁斯,你觉得呢?”
变形金刚回答道:“我认可她的想法……父亲,您的计划太过冒险,会让您陷入极端危险的境地,我们应该稳妥一些。”
“可这些人……”
康德倾听着外面的声音,这里是机场附近,临时营地,来做工的人勤劳地挥洒汗水,笑语欢声不绝,他们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渴望而工作。
他低声道:“我承诺让他们安定幸福地生活,可现在……”
荷鲁斯说道:“这不是您的错,父亲,我们会重建他们的家园。”
“他们会怎么看待我、看待这件事情呢?”
“他们会依然尊敬您、爱戴您,如果不,我会让他们这样的。”
康德苦笑道:“我前几天还告诉他们,粮价会一直平稳,我昨天还对他们说,好好工作,收音机和泡面都会有的,而现在,我却告诉他们,一个大海怪要来袭击远港,他们必须撤离家园……”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真是丢脸啊,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是我把海怪引来的?他们会不会恨……”
“——父亲!”
荷鲁斯严厉的声音打算了康德的低语。
“不要多想。”他说道,“您什么都没做错,不要在意傻子的看法,如果真的在意,我会让他们永远闭嘴。”
变形金刚淡淡道:“请制定一下战斗计划与方案……”
与此同时,大帐之外,洪三拦住了探头探脑想进去的莉莉。
“请让殿下一个人安静一下。”他认真道,“如果您真的有闲暇,而且对殿下极为关心,请继续请求龙岛的援助吧。”
莉莉瞪了一眼洪三,哼道:“说的你很了解他似的。”
而后便转头走了。
洪三看了一眼帐篷,眼中闪过了担忧之色。
而后那忧色就转为冰冷的阴霾。
他来到另一座帐篷中,长青之歌号船长奎里昂等在里面——最后一批航班已经成功降落,他们受到了极为热烈的欢迎。
“奎里昂船长。”他拱手道。
五大三粗的精灵也郑重行礼:“洪三先生。”
洪三心中一奇——咦,这精灵倒是讲礼貌的很。
奎里昂心中嘀咕——此人是康德殿下的左右手,瓦伦坦近卫的灵魂人物,毁灭战士们也对他颇为推崇,或许我可以试一试从他着手。
两人寒暄客套了几句,洪三便径直了当地说道:“有一件大事,得请船长先生帮忙,我知道您历经大战,很是疲惫……”
奎里昂立刻摆手道:“不累不累不累!请您尽管说。”
——这么殷勤?有何图谋?
洪三心中起疑,但盘算片刻之后,又瞄了一眼奎里昂右臂的悖论手环,还是选择坦诚相告:“您亲眼看到了那只怪物,它正在向远港进发,在殿下做出决定之前,我认为远港的局面必须稳定,也就是说,那些目击到那怪物的平民,必须要分开隔离,至少在事情落定之前,不能让他们胡说……”
说到底,还是值得信赖的力量太少。
瓦伦坦近卫忠心耿耿,但数量不足,不足以胜任。
考虑到主公与凤凰王的亲密关系,这些精灵是最值得信赖的。
特别是追随殿下自破碎群岛杀回来的这一批。
奎里昂闻言,猛然醒悟。
“懂了!洪先生,我们要怎么做?”精灵面露杀机,伸手虚劈,“不如……”
作为一个纯正嗜血的精灵猛男,又是海军这等生冷不忌、杀伐果决的兵种,他对干掉一群满嘴漏风的短生种毫无压力。
“不,殿下不喜欢。”
洪三沉声道:“奎里昂舰长,我只是想请您率领士兵,将最后几批撤回来的难民隔离开来,重点监控,如果有在其中散播恐惧、传播谣言的……”
他停顿了片刻,杀气腾腾道:“第一次警告,告诉他们殿下自有安排,再犯者,就不要让他们有开口的机会了。”
这点决断,洪三还是有的。
精灵舰长领命而去。
洪三呆立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气,看了一眼主公营帐的方向,低声轻叹,他懂得殿下心中的不安和迟疑,也知道他要面对什么。
“自古民愚,肤浅冲动,忘恩负义……”他低声道,“有时殿下你以赤诚相待,他们未必会以赤诚报之,至少史书如此,我观这异域皆然,只是……”
他握了握拳头。
——我不会让忘恩负义的薄凉之徒跳出来碍眼的,这也是我的责任。
洪三眼中的温情被凌冽的刀锋所取代。
他回到帐中,招来秘书官,不动声色地下达命令,一道接着一道。
如此,过了大概一小时的时光,低头工作的洪三突然感觉前方有风吹来,似乎是谁掀开了帐门,他随口道:“什么事……”
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洪大人,位高权重,好威风啊。”
听到这声音,洪三如遭雷击,身子一颤,他不可置信地抬头,门外光明普照,站着一位宽袍大袖、须发皆白的老者。
“师……师尊……”
他的声音颤抖着,刹那间,泪水充盈眼眶。
洪三抢上前数步,弯腰屈膝便要拜倒,但旋即神色一动。
已经弯下的膝盖猛然绷直,动作从下跪变成了深深作揖。
那老人望着这不成器的劣徒,冷笑道:“哟,好记性,好生有礼,既然被逐出师门,便也不必下跪了。”
洪三低声道:“师尊恕罪,徒儿已向主公发誓,此生不再下跪。”
老头望着眼前的洪三,呆了片刻。
“窝操。”
道骨仙风转为一脸惊愕:“他他他他怎么做到的?”
洪三神色一时恍惚,而后轻轻一笑:“一言难尽。”
老头似乎惊愕于这冲击性的事实,沉默了几秒钟,突然黑下脸来,抬手欲打:“老夫这么多年,都没把你扳回来,你妈的……”
洪三下意识想躲,然后定住身形,闭目等打。
“——罢了。”
老者悻悻然道:“也算君臣相得,好事。”
他走向案台,洪三下意识让出地方,老者便大模大样坐下,瞄了一眼桌上的公文,便发出了一声嗤笑:“天真。”
洪三低头不说话。
“你主公遇到麻烦了吧。”他拈起几张公文看了几眼,旋即一脸嫌弃,弃之敝履,“臭字——大包大揽,处处争强好胜,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洪三抗辩道:“非是主公争强好胜,实在是贵族欺压黎民,主公怜悯他们,为芸芸众生而战……”
老头阴阳怪气道:“你瞧人一向很准,应该不会被虚伪之徒欺瞒,这么看,康德倒真是个圣人了——居然到现在还没被暗箭弄死,足见本领不凡。”
洪三叹了口气:“师尊,见了殿下,请别这么说话了。”
“什么意思?怎么了?有了主公,就忘了师父了?”
“不是……”洪三低声道,“怕您被他骂得气坏身子。”
“呵,有点意思。”这位自东方远渡重洋、隐姓埋名的震旦名臣挑眉道,“我骂他是教训晚辈,他骂我是不敬老,不敬老,我可是要打的。”
洪三低眉顺眼道:“这……”
“怎么,莫非你主公于武道一途造诣甚深、老夫不是对手?”
“不,师尊,主公红颜知己颇多,若是召来殴之,您怕是双拳难敌……”
“……他被我揍了,喊老婆们来助拳报复,不怕丢脸吗?”
“怕是会引以为豪。”
“……”
洪三赔笑道:“总之,见面之后,还是好生说话吧,您二位俱是当世人杰,宛如天星,闪耀当世,主公来历神异,见识广博,又有悲天悯人之情怀,应当与师尊相谈甚欢、引为知己……”
老人瞪眼道:“谁说我要与康德见面了?”
“师父。”洪三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想帮忙,您何必现身呢。”
师尊作势欲打,徒弟自觉地凑过头来。
“……胆子肥了,哼,老夫不与你纠缠。”他冷冷道,“麒麟角向北三十里最高的山峰,老夫在峰顶居住,你让康德去那里见我,不许用任何神通手段,不许用机关术,只得用手脚爬到峰顶,我在那里等他。”
洪三苦笑道:“师父,用不着这样吧……”
“怎么?怎么了?我试一试他怎么了?”
老者作色道:“我董天命还当不得这种礼敬吗?你知道先皇请我出山时有多费劲吗?三请三顾,三千童子,十里花路,先皇为我牵马,执师礼待之——我也不图什么虚名,不图他摆出什么排场、送什么奇珍异宝,就是试试他的心性,不行吗?难道老夫还要直接上门求他用我的计策和手段吗?”
洪三一脸纠结。
其实平心而论,以师尊之能,这点考验,实在不值一提——他心知肚明,如果殿下获得了师尊的认可,明里暗里的好处必然不可计数。
但……他跟殿下相处久了,就觉得师尊的要求,有点怪。
他不知道殿下会不会同意,但他却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殿下肯定会私下跟自己说:“你师父怕不是个憨憨。”
他还想再劝,便听师父说道:“就这么着吧。”
忽而白光闪耀,老者化为光点消散,只剩下一个纸人在空中摇摇晃晃、飘然落地,再无声息。
洪三呆了片刻,跺了跺脚,出门往殿下的营帐跑去。
“殿……”
他掀开帐门,却发现其中空空如也,桌上横着一张纸条。
“我回丹枫琉森,蒂娜有事找我。”
洪三皱了皱眉,离开帐篷,望着湛蓝天空,突然觉得好累。
继而,旁边传来脚步声,还有瑟瑟缩缩的喊声:“您、您是?”
他闻言转头,看到有两位妇女正在接近,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女子,体态敦实,面容和善,而一个年轻的女人则胆怯地躲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洪三。
洪三发现那中年妇女的胳膊上带着红袖标。
他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为了有效安置和管理从破碎群岛救出来的难民,康德从远港招募了许多人,他特意指示了一种特殊的招募工作,即招募各街道区域名声很好、威望极高的中年妇女,这些妇女有见识,各种经验都很丰富,很擅长开导和安慰别人,而且心思细腻,会考虑到难民安置的许多不足之处和需求。
他温和道:“日安,夫人,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那妇女警惕道:“您是康德殿下的人吗?”
洪三抬起手,晃了晃手环。
那女人立刻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而后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上前几步,低声道:“我想……那话怎么说来着……”
身后的年轻女子小声道:“反映情况。”
“哦对对对!”带着红袖标的大妈说道,“我想向您反映一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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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更新……还欠了三千字,月底之前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