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工商营业执照非常不好办，不仅是各种政策审查，还因为这个年代本身低下的办事效率。
杨冬来还托史大龙走了关系，办事人员态度很好，但效率依然低下，让杨冬来交了一堆材料之后，就让回家等消息。
还有那两间门面的租赁问题，按照曹小满说的，既然他们要长期在这儿开店，就必须保证铺面也能长租，不然这边刚把生意做熟，那边就被人撬了铺子，得不偿失。
这两间铺子是杨冬来先看上的，跟谢飞扬一说也觉得地段好，随后才去打听铺子的归属方。
门面原属于丝厂，国营厂子规矩多，后台硬，人家也不指着两间铺面租金过活，要从他们手上拿铺子不容易。
不过，谢飞扬关系网大，一听是丝厂的铺子，带着杨冬来就去了副厂长乔建国的家，这一去，碰见个熟人。
“杨冬来？”乔丽丽今天在家，一开门就认出了杨冬来。
但杨冬来显然已经忘了乔丽丽这号人物，谢飞扬也很诧异。
“你们认识啊？”
杨冬来笑的有点尴尬，“我这人记性不好。”
乔丽丽不友好的“哼”了一声：“你是勇保国家财产的英雄，当然不认识我这种小人物了。”
杨冬来和谢飞扬恍然大悟，杨冬来那时候在全市各厂都做过报告，乔丽丽认出他一点都不稀奇。
可眼瞧着杨冬来还是没记起自己的乔丽丽更不高兴了。
“我可是买了你家两盆兰花的大主顾！”乔丽丽忍不住提醒。
还有这事？谢飞扬看看乔丽丽，又看看杨冬来，一脑袋问号。
杨冬来的问号不比他少，兰花都是曹小满卖的，可乔丽丽清清楚楚地认出他，那么……
杨冬来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那次陪曹小满卖花的时候被一位女同志当街纠缠的事。
那位娇气的城里姑娘竟然就是乔丽丽？
这也太巧了，杨冬来更尴尬了，不是因为自己把人忘了个一干二净，而是因为自己当时对乔丽丽的态度不好，他记得乔丽丽当时都快哭了。
就在这时，乔建国从另一件屋子走出来，热情地跟谢飞扬打招呼。
“飞扬来了！丽丽，你怎么把客人挡在门口，赶紧请飞扬他们进来。”
乔丽丽冲杨冬来一努嘴，让出路来，回头甜甜地喊了一声：“爸，我给你们泡茶去。”
乔副厂长竟然是乔丽丽的爸爸，杨冬来顿时觉得机会渺茫了，要是乔丽丽还记恨他，在乔副厂长面前撒个娇，说他几句坏话，就算乔副厂长碍于谢飞扬的面子同意把门面租出来，也一定会从中使绊子。
光一个不肯长租就捏住了他们的命门。
谢飞扬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那么一段渊源，只管亲热地说道：“乔叔叔，很抱歉周末还来打扰您，这位是我的朋友杨冬来。”
“我知道，我知道，罐头厂的保卫科长嘛！年轻有为啊！”乔建国主动跟杨冬来握手。
都是一个县的兄弟单位，有时候会在一些场合碰到，杨冬来也认识乔建国。
大家坐下寒暄了几句，谢飞扬就开门见山地说起街心花园那两间铺子的事。
“我想在那儿开商店，听说那铺面是丝厂的，特意来打扰乔叔叔，看看能不能长期租给我们。”谢飞扬一开口就表明要长租。
听说他要开店，乔建国有些发怔，“我是听说你辞了公职，还以为你是要调回省城去，你这……真是要干个体户？”
谢飞扬正要说话，乔丽丽端着托盘从厨房里走出来，接口说道：“做个体户怎么了？国家已经出了政策，个体户也是在为国家经济添砖加瓦。爸爸，您可不要做那种思想还被束缚的老古董。”
乔丽丽软软的撒着娇，给三人放下茶杯的时候，还调皮地朝杨冬来眨了下眼睛。
杨冬来下意识的是想板起脸，可又想到乔丽丽的身份，拉到一半的脸又强自收回来，表情怪异的不行。
乔丽丽见他这样反而笑了笑，转而对乔建国说道：“爸爸，飞扬哥想租那两间铺子，你就答应了呗，反正厂里现在又不用，空着也是空着。租出去，一方面解决了厂里资产的空洞问题，另一方面也是支持国家政策，为发展个体户做贡献嘛。”
乔丽丽竟然会帮他们说好话，杨冬来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乔丽丽，摸不清她要干什么。
有人帮腔，谢飞扬哪还不会顺杆往上爬，连忙接过来说道：“丽丽果然好觉悟，乔叔叔，您就帮了我这个忙呗！”
乔建国是副厂长，主管的就是公房分派这类的事务，那两间做展销的铺子也跟公房挂钩，他就算不能完全做主，也能说上话。
难得谢飞扬亲自上一次门，乔建国哪会不给面子。
“铺子倒是一直空着的，这么吧，我去厂里问问，拿下来应该不成问题。”乔建国给了一颗定心丸。
谢飞扬笑得英俊极了，“那就多谢乔叔叔，您费心了。”
难得这么好的机会，乔建国开始跟谢飞扬拉起家常，其实字字句句不离谢老，谢飞扬岂是省油的灯，每模棱两可的回答几句，就转开话题，一句都落不到正题上。
很快，谢飞扬就提出来要请乔建国出去吃饭，乔建国婉拒了，他是看在谢家的面子上帮忙的，但他期望的是谢飞扬欠他点儿人情，要是吃他一顿饭就被谢飞扬认为他们之间扯平了怎么办？
总要让谢飞扬欠着点什么，乔建国才觉得踏实。
乔建国不肯去吃饭，谢飞扬也不勉强，跟杨冬来一块儿告辞要走。
乔丽丽借口送他们下楼，到楼下之后大大方方喊杨冬来：“杨冬来，我爸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就没打算感谢感谢我？”
想她确实帮忙说了好话，杨冬来认真地跟乔丽丽说了声“谢谢”。
“就这？”乔丽丽嘟起嘴，“你也太敷衍了吧！”
“我很认真的在跟你道谢，真的谢谢你今天帮忙说话。”杨冬来认真地说道。
乔丽丽看着一板一眼的杨冬来，叹了口气，“好吧，不过你要记得，等你把铺面拿到手之后，一定别忘了要好好感谢我。”
乔丽丽说完挥了挥手，背着手高高兴兴地上楼去了。
人一走，谢飞扬扯了一把杨冬来，带着质问地口吻问他：“你跟乔丽丽是怎么回事？”
杨冬来摊手，“没什么关系啊，刚才猛一碰到，我都没认出她来。”
谢飞扬看着杨冬来的眼睛，想想刚来时他的样子，确实不像在说谎。
但还是警告道：“老杨，你可是结了婚的人，小满还给你怀着孩子，你要敢在外面干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可第一个不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