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柳栐言朝里走了几步,突然转回头去,见柳承午还跪着,这才想到自他回来自己就没让他起过身,不禁又是一顿叹气抚额,远远指着那人就喊,
“椅子上坐着去。”
“属下不”
“不什么不,坐上去!”
跪着的人被这样一训,起身迅速地落座了,快的柳栐言连残影都要没捉到,他想果然还是命令好用,就又故意摆出一副不满脸色来,
“还有,你刚刚称自己什么来着?”
“属承午知错了。”
想来这件事还是得适应上一段时间,柳栐言没打算继续吓唬他,得了回复就扭头走了,而他这一走,便离了半个多时辰才得以重新露面。
柳承午坐立不安地杵在石椅上,仿佛坐着的是块被烧红的铁烙,见到柳栐言出来,就一副为难又不敢起身的样子,柳栐言闷着声把手里的品锅置在桌上,等他把碗筷也一并摆上了桌面,柳承午才意识到主人这是要用膳,他猛的挺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从侧边踢了膝盖窝一下,那一点儿劲踢的不重,可他没敢稳,便顺着力道又跌坐回去,
“主人.”
不过他到底小瞧了暗卫的适应能力,一碗什么味都没有的夹生白粥,柳承午吃的毫无起伏,丝毫看不出是好吃还是难吃,柳栐言就着他吃饭的样子又喝了一口粥,仍然对这种不可思议的味道感到绝望,终是无奈地撂了筷子。
本就惴惴不安的人登时睁大眼睛,惊慌失措地想要解释
“不不是,属下.承午不敢和主人.不能坐着”
柳承午警惕性高的惊人,他的筷子才和石桌撞出声来,那人已经把手里的碗放下了,正坐着严正以待地等他说话,柳栐言疑惑,
柳承午看起来并不认同,但苦于身份压在那,也就不敢接着说出什么来,只能规矩坐着等柳栐言动了筷子,这才小心的握住匙柄。
“但是您”
“主人,”
“你停下干嘛,吃的下去就接着吃。”
柳承午请求地看过来,柳栐言视而不见,低头搅着稠粥散热,
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半点没有暗卫在人前时的冷漠死硬,想当初小王爷说要用他作诊费时,因为得到的反应过于平静,柳栐言还以为这人该是一块落水无声的石头,结果真到了自己手里,逗弄起来居然这般有趣,柳栐言帮他盛了一碗在面前,又塞了根瓷汤匙进去,
虽然明面上没什么表现,柳栐言其实也不是很期待对方吃下去后的反应,毕竟煮个粥能煮到如此稠软,里头却居然还是夹生的,实在有些拿不出手,更别提连个像样的配粥的小菜都没来得及做,只有一碗滋味寡淡的蒸蛋羹。
“站起来做什么?嫌我煮的粥没有熟?”
“你手上不适,这几日就用这个,”
“我这里没那些讲究,不一起坐着吃,难道你还想新弄张桌子过来?”
“没有但是,赶紧着,吃完了饭还得喝药。”
柳承午闻言就乖乖转回去,将碗里剩下的粥一口气仰头喝下,结果却被烫了个正着。
因着是暗卫出身的,柳承午对自己隐藏痛楚的本事十分有自信,可他仅是短到几乎没有的停顿了下动作,就被一直盯着他的柳栐言察觉到了,
“喝那么急做什么,我催着你了?烫疼没有?”
柳承午垂着眼睛,
“.没有。”
还会说谎呢,柳栐言想笑,一字一句地又问了一遍,
“烫疼没有?”
柳承午心虚着,便把头埋的更低了,最后只得小声应到,
“烫疼了”
柳栐言清洗完碗筷出来的时候,柳承午正含着凉水端坐着发愣。
同样从井里打出来的水冰的能镇暑,他听了吩咐含着,用凉水仔细去浸那些疼着的位置,原先灼痛的地方跟着凉水缓下来,却令他觉得更加恍惚。
从前便是再厉害的伤,他也有没上药只能生熬过去的,而现在只是被烫了一下,居然就要用凉水来止疼,暗卫哪里有这么金贵?至于他说的那句疼,柳承午做暗卫这么久,可从没想过自己会接二连三的说出错话来,若是放在以前,不知要熬刑多少次,只是他把受罚的准备做了个彻底,他的主人却半点不拿那些错当回事,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
柳承午想的远,但身体仍戒备着,主人来的动静更是立马察觉的到,柳栐言刚踩进庭里的低草,柳承午就又腾的站起来,柳栐言离的比方才远,只得无奈地看着,
“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他的语气淡,可柳承午听了却一个激灵,半点不敢耽误的跪下去,柳栐言阻都没来得及阻,干脆慢悠悠的走过去,在他让出来的位上坐了,边开始剥从柜子里拿过来的包云糕的纸封,
“我说什么了,吓得你就要跪?”
没得到回应,柳栐言对突然就敢不回话的感到惊讶,探究地转过去一看,那人正皱着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柳栐言觉得自己总是被他的一些反应弄的有趣,只得先掰出两三片云糕放在嘴里来掩住笑,
“还疼不疼?”
柳承午连忙摇头,柳栐言把糕点慢慢咬着吃下去了,才接着道,
“那还含着干嘛,要么咽了要么吐了。”
含了水没办法说话的人这才敢喝下去,嘴里得了空后就要说话请罪,只是主人两个字才说出来,突然就被人塞了一块云糕进去。
柳承午被这举动给吓到了,下意识就惊愕的看过去,柳栐言瞧他如临大敌似得,就不愿再故意欺负他,
“把糕吃了,那点粥管什么用,”
他去洗碗的时候顺便把药热在灶上,想来又得等上一会,便让柳承午去药房里取小裁刀跟桑皮纸来,说柳承午在这也不是第一天呆,可除了把灶房里摆放的位置记熟了,其它地方哪里会随便乱进,这满是药材的屋子怕是没那么快就能找到他所说的,柳栐言正准备好好等,没想到才消失一会的人迅速就回来了,在他面前利落就是一跪,举着将手里的两样东西呈给他,
“主人。”
柳栐言把桑皮纸放到一边,只拿了裁刀比划着玩,要说纸还好,这把趁手的小物件扔在药房里,就是他也得一番好找,结果这人倒好,轻轻松松的就给寻出来了,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
“找的这么快,你眼睛挺利啊。”
“主人过誉了。”
柳栐言被过字害的手下一顿,那些个愤愤不平愈发汹涌,见他说话半点阻碍都没,想来是趁着来回的途中把云糕囫囵吞了,便又塞了一块进去泄愤,柳承午好不容易趁主人看不见的时候把糕点吃下去,没成想冷不丁的又是一块,只得拘谨的抿着,柳栐言虚指了指旁的石椅,他立刻就明白过来,虽然这实在是不符合规矩,但主人的话哪有不听的道理,只得顺从地落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