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里的目标,正是那些孤身一人的孩童。他们天真幼稚,富有想象力,相信怪物们的存在,因此只要做足准备,很容易就能将其抓走。
在乌克里和它的爪牙连续得手多次后,平凡小镇的居民们便开始有所察觉,不再让孩子们单独外出。
但它们之所以被称作“床底下的怪物”,便意味着其无孔不入,只要还有一片狭小黑暗的空间,它们便能躲藏在里面,伺机而动。
发现这一点的罗远松,为了保护孩子们,只能抢先一步将其转移到月魂夏令营,并留下对应的海报,作为到时候将他们送回去的“锚定点”。
而其他已经被抓走的人,则全部落入那位沉睡的邪神的手里。甚至连乌克里早年间制造“意外”所杀死的人,他们的大脑也有一部分被切下,送到那位古老存在的手里。
“大脑?”
听闻罗远松的解释,唐嘉宇愣住了,无数曾被他忽略的细节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从乌克里的狩猎,到宜兰超市的奇怪售货员、莫名其妙的规则,再到恶意中伤,以及那些充斥着淡淡现实化气息却能使用超自然力量的怪谈们……
一张繁杂的关系网在少年的脑海里被编织出来,一切都仿佛可以串联,指向同一个存在,同一种可能。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位即将苏醒的古老神明,正在谋划着颠覆整个世界、瓦解现实委员会统治的,前所未有的阴谋!
“我现在就得回去。”想到这,唐嘉宇立刻对罗远松说道,“委员会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必须得警告他们!”
罗远松愣了一下,由于一直处在幻境中的关系,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现实委员会的存在。然而就在他恍惚的片刻间,急促的警铃声突然从营地的哨塔那传了出来。
“是恶意中伤来了,祂一直想彻底消灭我们。”罗远松的面色沉了下来,他快速对唐嘉宇说道,“我会把你和那些孩子都送回去,剩下的就拜托你了,替我……保护好他们。”
树桩震动起来,泥土间腐朽的树根撬动大地,将整个木桩拔地而起,在那空洞且散发着淡淡朽木气息的树体之下,一道白色的空间裂隙缓缓张开。
罗远松控制着虬根伸向裂隙,某种莫名的力量从他体内迸发出来,隐约间仿佛有树叶的沙沙声响起,那道裂隙便被拉大,逐渐扩展开来。
“快进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裂隙就突然剧烈颤抖了一下,顷刻间,白光被黑暗取代,粘稠如液体般的黑像潮水样从通道里蔓延出来。
唐嘉宇反应极快,安魂制裁瞬间在手中成型,炽烈的圣光压倒黑色的潮水,爆炸般的力量轰击在通道上,试图将其摧毁。
但这一次,黑暗的力量比他想象中更加迅猛,不久前才透支过一次精神的少年,已经没办法再召唤出安魂肃净。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暗的浪潮一波接一波壮大,海啸过境般湮灭了圣光,又摧枯拉朽地粉碎了罗远松用树根构建起的防御,将两人掀翻在地。
“终于,我已经等得太久了……”
亵渎的低语在他们的脑海里响起,唐嘉宇头顶的兔耳头饰耐久再度狂掉,终于坚持不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下一刻,那肌肉男护林员的身影从完全被黑暗侵染的通道里走出,他手提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笑容狰狞。
“真是愚蠢啊,罗远松。”恶意中伤嘲讽道,仿佛有一千张嘴在用不同的语言低语,“你就没想过,你是怎么从我的手上发现这条通路的?你就没怀疑过,我为什么不派人夺回这条通道?
“让我告诉你吧,只有你和现世保持着联系,那些漫无目的的恶意与流言才有指向,只有你和童子军们还在外界活动,那些谣言与故事才有根基。
“多亏了你啊,如果没有你自认为安全的通道,我又怎么能这么顺利的,收集到如此多的力量,从而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你!”
护林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怒目而视。失去双腿的他已经无法逃跑,而他也不会允许自己逃跑,只要他能在这拖住恶意中伤,那么孩子们就还有机会逃离。
他发誓,决不让过去的悲剧再度重演。
“没用的。”
仿佛看穿了罗远松的心思,恶意中伤背后的黑暗继续蠕动起来,一头头石像鬼和长着蝙蝠翅膀的鳄鱼从黑暗里窜出,飞上了高空。
“这条通路早就被锁死,整片森林已经被我们彻底占据,你们无处可去,无路可逃!”
黑暗的低语在夜空下的营地里回荡,,无边无际的恶意笼罩了这里的每个人,童子军们此时已经乱作一团,他们中的大半都还只是孩子,哪怕经过几天训练,也从未有面对这种场景的心理准备。
各式各样的怪物从幽深漆黑的林地里爬出,嗜血的目光投向营地内的童子军们。哨塔早已被石像鬼和蜘蛛联手摧毁,大门被巨蛇破开,木栅栏在火焰里熊熊燃烧。
哭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有童子军朝着雨棚所在的地方跑来,眼中满是恐惧,却又带着些许的希翼,那目光,就和四十年前罗远松在树林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悲剧即将重演,四十年了,你还是一样,无力、弱小!”
“看看这些孩子吧,你谁都拯救不了……这是你的宿命……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了的漩涡……”
“放弃吧,痛苦吧,向我跪下祈求!”
“承认,你被它打败!”
恶意中伤的低语回荡着,将要摧垮这个男人的内心,祂笃定自己胜券在握,享受着期待了数十年的时刻。
诞生于恶意中的魔鬼,毕生都在期待着,这恶意能将人彻底摧垮。
但祂所听到的话却是:
“不。”
罗远松不知从哪里也摸出了一把伐木斧,斧柄陈旧,斧刃却经常打磨,光亮如新。
“我一直在等待这天,我从没想过逃避这恶意。”
男人站了起来,仅剩的上半身在树木根系的支持下挺立。森林中的树木从不会屈从,它们只有两种选择,站着,或者倒下。
而很久以前,罗远松就成为了这片森林的一部分。
“有人告诉我,我已经做到了最好,但我清楚,我的职责尚未完成,我是这片森林的护林员,我想保护的东西就在这里。”
“所以,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