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林?希尔的卧室位于庄园的内部,靠近东侧走廊的位置,窗外就是后院的花园。
作为希尔家族的一员,他虽然磕药酗酒,傲慢自大,自恋且冲动,但相比起家族中的其他人,德林简直是道德模范,纯洁的代表。
这么长久以来,希尔家族上上下下,包括他的父亲里昂都觉得德林是烂泥扶不上墙,干脆也就不管了,让他好好扮演一个纨绔子弟。
本来按照计划,当“那件事”完成之后,家族里尚未转化成温迪戈的人都要作为养料被吞噬。不过德林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里昂还是给他留了一条后路。
后者特地让保镖将德林送回房间,就是为保住他一条命,等他们彻底君临赤金镇后,再强迫这小子举行仪式。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的希尔家主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如果非要选一个人去死的话,他断然是不会牺牲自己的。
里昂终于来到德林的门前,东侧走廊在先前的追逐战里没有被波及,华贵的地毯,高雅的油画,以及头顶的水晶灯都还安然无恙。
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敲击着德林的房门。
“是我,德林,快开门。”
门内没有回应,走廊中安静无比。
“德林,你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吗!”里昂愤怒的吼道,“快把这该死的门给我打开!”
屋内依然没有回应,过了好久才有些许动静传来,似乎是有人正在拖动衣柜,想要把门堵住。
“反了你了!”希尔家主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一拳砸穿实木大门,然后凭借蛮力将整扇门都拽了下来。
破破烂烂的房门被丢到一边,饥饿和疼痛促使里昂扑进门内,被拖动的衣柜还没来得及抵住房门,他便已然站在卧室的中央。
有钱人的卧室自然也很大,整间屋子足有几十平,包括一个半开放式的阳台。
这里面的环境倒不比外面的战场要整洁多少,各种物品随意乱丢着,地上还有打碎的瓷器。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让里昂的理智变得更加薄弱。
他猛然转头,看向靠近浴室的方向,然而眼前的一幕骤然让他清醒过来——
只见一个个扭曲夸张的头骨堆砌在浴室中间,搭成一座金字塔。不多不少,正好11个,属于那11位被转化成温迪戈的家族成员。
里昂张大了嘴,刚想说什么,胸口就再度传来一阵剧痛。
他的心脏被一柄透明的刀刃贯穿,刀刃上涂抹着暗红色的血浆,早已腐烂的胸口在这一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接着,里昂感觉到力量在逐渐从自己的身躯里离去。
他挣扎着转过头,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的脊椎近乎断裂,但他也终于看清了那个站在身后的年轻人,和他眼底的疯狂。
“中午好,里昂。”杰洛米笑着,“很抱歉把你们的生日宴变成了忌日,这真是……太让我高兴了!”
“你这个疯子!”里昂愤怒的咆哮,他不顾一切的转过身,然而杰洛米只是从容的抽出左手化成的刀臂,再斩出。
肌肉被切断,骨骼被粉碎,生命力不断从里昂的躯体里流出,再化成永世的诅咒,灌入年轻人的体内。
他正在逐渐失去温迪戈的一切力量,精神力,再生能力,还有最关键的不死之身。
杰洛米,正巧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他用涂抹着自己鲜血的武器,一个个灭了希尔家族满门!
往日里,温迪戈是不可能如此轻易的被一个人类杀死的,哪怕对方是个罪犯,也不意味着他们的血就对温迪戈而言是剧毒。
罪人只是具备杀死它们的可能,而杰洛米恰好具备了杀死它们的能力。
来自血肉厨房的料理让他变成同样难以被杀死的怪物,他的全身都是武器,而里昂,却即将让地狱之火焚尽。
“帮我给我的父亲句话吧。”杰洛米砍断对方的小腿,让其跪倒在地,“该说什么好呢……有了,就说你的儿子考上大学了,一切都好。”
他没有再理会垂死的里昂,而是走到卧室的床边,用精美的丝绸枕巾擦拭着自己的刀臂。
在床铺之中,五花大绑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嘴上贴着胶布,眼中满是惊恐。
“啊,我都忘了还有你。”杰洛米把头凑到林德耳边,“看,你的父亲已经偿还了他的罪孽,你的家族也是。别紧张,我知道你和他们不同,你是无辜的,对吧?”
林德的泪水和鼻涕流了一脸,让他看不清面前这个男人的表情。但他很清楚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于是拼了命的扭动身体,不断点头。
“说谎!”杰洛米狠狠举起刀臂,暴躁的斩下,一刀刀将面前的男人剁碎,“你们都是凶手,不,我们都是凶手!”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回应他的,是里昂垂死的呐喊,这位希尔家主终于爬到了杰洛米背后,然后猛地扑去,抱住对方。
这个瞬间,他放弃了自己的坚持,任由脑海中的画面不断闪过,地狱之火腾起,火光自他躯体的每个破洞冒出,如同绽放的红莲。
火焰灼烧着他的血肉,并一路蔓延到杰洛米的身上,后者的罪业立刻被点燃,灵魂开始刺痛,成为地狱的燃料。
里昂本以为,他会听到杰洛米的惨叫或不甘心的哀嚎,可自己面前的那个年轻人却在狂笑,他不躲不闪,任由火焰在全身焚烧。
“你说的对,我们都该下地狱。”他直视里昂的眼睛,脸上满是喜悦,“所以,为什么不笑呢?”
“你……”
里昂呆呆地看着杰洛米,突然间明白了,原来后者早就疯了。
在那个杰洛米接到噩耗的夏天,一帮恶徒杀死了两个好人,创造出一个疯子,最终疯子扣响了恶徒的大门。
一切正如无情的命运,在做出第一个决定时,结局便早已注定。
火光冲天,净化了庄园里的污秽,像黑暗里的灯塔,驱散了笼罩在赤金镇上空,长达十几年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