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1)

外头开始落起了雨,噼里啪啦的打在绮窗上,将碧色的窗绡溅成了深绿色。

女婢托着漆盘进到朱阁内,轻手轻脚的将哺食置于圆桌上。

八碗大菜,七碟小菜,还有一碗高粱米粥和一盘白蜂糕。

苏阮坐在陆朝宗的身旁,面前摆着一副碗筷,那熟悉的铜鎏金白玉箸置于她的右手边,闪着莹润玉色。

“用吧。”陆朝宗端起面前的茶水轻抿一口,宽袖轻扫过苏阮的手肘。

苏阮盯着面前的铜鎏金白玉箸看了一眼,面色踌躇。

先前在乞巧宴上,小皇帝跟她说这铜鎏金白玉箸是陆朝宗每日里都会用的东西,所以这铜鎏金白玉箸到底是不是陆朝宗用的?

看到苏阮迟迟不动手,陆朝宗放下手里的茶碗道“怎么,怕本王下毒?”

苏阮垂着眉眼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执起那双铜鎏金白玉箸。

温润微凉的温玉抵在苏阮的手指上,份量沉甸。

看到苏阮执筷,陆朝宗不着痕迹的轻笑了笑,把那盘白蜂糕往她面前推了推道“尝尝这白蜂糕,看是这白蜂糕好吃,还是那荷花酥好吃。”

白蜂糕全身乳白,内里夹杂着一点七彩果料,蓬松如蜂巢。

苏阮小心翼翼的夹了一角白蜂糕放进嘴里轻咬,泡嫩香甜,还带着桂花雪蜜的甜香味。

“这白蜂糕不是重阳节的时候吃的吗?”内室里静的可怕,苏阮努力寻找着话题。

“想吃便吃,想用便用,反正都是吃进肚子里头的东西。”说罢话,陆朝宗执起手边的玉箸,夹了一块白蜂糕入口。

苏阮盯着陆朝宗手里的那双玉箸瞧了半响,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铜鎏金白玉箸。

长的这样像,怕是那小皇帝搞错了吧。

这陆朝宗应当不会如此无趣,专拿了他的碗筷与她用。

想罢,苏阮便稍安了心,又夹了一筷子白蜂糕。

女婢端着新出炉的樱桃肉过来,小心翼翼的置于苏阮面前道“姑娘。”

苏阮盯着那樱桃肉看了一眼,然后又抬眸看了一眼陆朝宗。

“宫里头新鲜送过来的。”陆朝宗帮苏阮夹了一块樱桃肉放到碗中,“尝尝味道可好。”

“唔……”苏阮含糊应了一声,张口将那樱桃肉放入口中。

樱桃肉的滋味依旧十分甜糯,与先前自个儿在乞巧宴上吃的味道一模一样,果真是从宫里头新鲜送出来的。

苏阮吃了三四块樱桃肉,嘴里头糯叽叽的满是一股子甜糯味。

她悄摸摸的往陆朝宗那处看了一眼,果然见他只吃些寡淡的素菜,但凡是那沾点子荤腥的都不碰。

看来传言这陆朝宗茹素之事是真的了?

注意到苏阮的目光,陆朝宗将调羹里的杏仁豆腐转放到苏阮的碗中道“多用些素食,贪食荤肉对身子不好。”

加了牛乳的杏仁豆腐白如皑雪,既有杏仁的清甜味,又有牛乳的奶香气,入口软腻,一抿便下了肚。

苏府内的吃食虽也好,但自然比不上陆朝宗这处的精细,所以苏阮这顿哺食用的真是不错。

自然,如若没有这陆朝宗在身旁的话,苏阮觉得自个儿能用的更好。

用完了哺食,外头雨渐歇,女婢将朱阁绮窗推开,凉爽的清风便飘飘忽忽的吹了进来。

三伏天已过,今日是中元节,暑气渐消,晚间的盖被都换成了细薄的棉被褥。

苏阮眼睁睁的看着那陆朝宗用完哺食就躺上了罗汉床,然后朝着她招手。

不自禁的往后退了退,苏阮的后背贴上湿漉漉的绮窗,凉的她浑身一颤。

“姑娘。”女婢瞧见苏阮被那挂在窗绡上的雨水珠子浸湿了裙衫,便赶紧拿着巾帕上前帮她擦拭。

“多谢。”擦干净了身上的雨珠子,苏阮伸手扯了扯依旧有些半湿的裙衫,然后犹豫着跟陆朝宗开口道“天色不早了,臣女要回府了,不然母亲与大姐会担忧。”

“阿阮姑娘答对了题,便要在这朱阁内一日一夜。”陆朝宗斜靠在罗汉床上,身上披着一条细薄被褥,姿态慵懒。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想起自己那空白的竹牌子。

“我根本就什么都没写,你们这是在骗人。”

“骗?阿阮姑娘何出此言?”陆朝宗微阖上眉眼,语气低缓。

苏阮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这厮心里头明明什么都清楚,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女婢收拾完圆桌上的碗碟便退了出去,角落处的香炉内不知何时复又多加了一点檀香球,浓郁的檀香味弥散开来,让苏阮忍不住的低喘了几口气。

“吱呀”一声,朱阁的大门被掩上,将细薄的雨色关在门外。

苏阮抬眸看了一眼那似乎睡了过去的陆朝宗,轻手轻脚的挪动步子往朱阁大门那处走去。

伸手推了推面前的大门,不出所料,这大门又被从外头给关上了。

苏阮气恼的努了努嘴,使劲的把手里的绣帕扔在地上踩了踩。

朱阁内外静的厉害,苏阮发泄了一通之后又蔫蔫的把那绣帕从地上捡了起来,然后磨磨蹭蹭的重新走回内室。

没法子,这朱阁内没点灯,外头越来越暗,苏阮心里头虚怕的厉害,只能又回到了内室。

内室里头也黑的厉害,苏阮睁着眼看了半响,才在一片暗色之中瞧出那靠躺在罗汉床上的陆朝宗。

苏阮捏着绣帕站在原处,想起陆朝宗刚才与她说的中元节,鬼门大开之类的话,只感觉浑身阴冷冷的紧,有些可怖。

暗色四溢在一方内室之中,苏阮瞪着一双眼,总是感觉那伸手可触的漆黑墨色之中随时就会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拖拽进去。

环抱着胳膊赶紧往陆朝宗的方向疾奔了过去,苏阮伏跪在罗汉床边,指尖小心翼翼的触上那一角细薄被褥,胸口微微起伏喘着粗气。

陆朝宗的呼吸平稳,似乎真是睡着了一般。

苏阮侧眸,试探着往陆朝宗的方向喊了一句,“王爷?”

陆朝宗没有应,呼吸沉缓有序。

苏阮上手,隔空触了触陆朝宗的脸,指尖染上一点温热呼吸,受惊似得赶紧又缩了回来。

靠在罗汉床下,苏阮蜷缩起身子,双眸渐重。

角落处的檀香味细密弥散,柔柔紧紧的将苏阮包裹在其中。

苏阮迷糊之间只感觉自个儿就像是飘在船上一样,漂漂浮浮的跟着那水波胡乱晃动,那水波或急或缓,领着她往前去。

“唔……”不舒服的推开手边的东西,苏阮侧过脸,将脑袋埋进软枕里,浑身懒乏的紧。

日头渐起,从绮窗处照进,莹润的圈在苏阮的身上,勾勒出一段身姿曲线。

苏阮迷迷瞪瞪的睁眼,就被那刺目的日头激的掉出了两颗眼泪珠子。

盯着完全陌生的绮窗,苏阮怔愣了片刻,然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扭头看去。

只见她的身旁躺着身穿素白亵衣亵裤的陆朝宗,黑发披散,双眸紧闭,似乎睡得很沉。

猛地一下捂住自己的嘴,苏阮瞪着一双眼,赶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

除了有些褶皱外,完好无损,就连衣襟处的系带都结结实实的拴着。

轻动了动自己搭在陆朝宗小腿上的脚,苏阮心口跳的厉害,面色羞赧。

陆朝宗微动了动身子,苏阮吓得浑身一僵,一动也不敢再动。

修长结实的臂膀搭上苏阮的腰肢轻搂了搂,松松垮垮的就像是在搭着细薄的被褥。

苏阮瞪着一双眼,轻手轻脚的拨开陆朝宗的手,然后掂着脚尖走下罗汉床,连绣鞋都未来得及穿就冲出了内室。

朱阁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打开,苏阮拢着衣襟出去,只见朱阁外空无一人,干净的就连只鸟雀都看不到。

根本无暇顾及这一不正常的现象,苏阮一边套上绣鞋,一边随意的拨弄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就急匆匆的往沉檀院门口处疾奔而去,心跳如雷,又惊又恼。

沉檀院门口,刑修炜正候在那处,瞧见苏阮出来,赶紧笑眯眯的迎了上去道“苏阮姑娘,奴才送您回府。”

苏阮看了一眼刑修炜身后的马车,略微犹豫之后便提裙踩着马凳走了上去。

坐在马车里,苏阮伸手扶额,拿起茶案上的一碗凉茶就灌进了嘴里。

“嘶……”伸手抚了抚自己刺痛的唇角,苏阮蹙眉,她什么时候把唇角咬破的?

不不不,现下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关键是那陆朝宗到底知不知道自个儿昨夜与他同眠一晚,若是知晓了,那自个儿岂不是要被强逼着嫁了吗?

毕竟这厮最是擅长搬弄这般东西,他定会用这件事来要挟自个儿。

不过自个儿昨晚上到底是怎么上了那罗汉床的呢?难不成还是她自个儿爬上去的?

苏阮冥思苦想着,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懊恼扶额。

她想起来了,昨晚上确实是她自个儿上的那罗汉床,只因她睡得迷糊了,满以为自个儿还在芊兰苑里,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到平梅在唤她上床,便扒着那罗汉床上去了。

甚至还将陆朝宗身上唯一的被褥都给卷了过去,怪不得刚才那厮就穿了一件亵衣侧躺在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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