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黏糊的巧酥被压在地砖上,和碎裂的白玉茶碗沾在一处,狼藉一片,还有那黑乌乌的脚印子,直铺了主屋满地,放眼望去都是湿漉漉的泥印子。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缓步往苏阮的方向走去,然后停在三步远处道“明日的乞巧宴,阿阮姑娘可莫迟了。”

说罢话,那陆朝宗也不管这一室的狼藉,转身便走。

阴冷的檀香味拢带着湿雨气,跨过那扇被砸烂的主屋大门,扬长而去。

苏阮背靠在绮窗上,一口气堪堪喘上来之后猛地一咳嗽,然后才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

湿黏的空气涌入鼻腔,惹得她红了眼眶。

“二姐儿,没事吧?”平梅小心翼翼的给苏阮拍了拍后背,正欲给她倒茶时,却是一眼看到狼藉的内室,当时就白了一张脸。

“二姐儿!”禄香和半蓉急匆匆的提着裙裾跑进主屋,围在苏阮的身旁。

“没事。”苏阮冲着三人摆了摆手,由平梅扶着坐到了一旁的绣墩上。

“二姐儿,听说是有刺客逃进了苏府,所以那摄政王才会亲自带锦衣卫来排查的。”禄香从一旁的茶室给苏阮端了碗凉茶过来压惊道。

“每个院子都砸成这样了吗?”抬手指了指那被砍得烂七八糟的架子床,苏阮只感觉自己的脑袋涨涨的疼的厉害。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与她和大哥一道说话对付武国侯府郑家,怎么一转眼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那般吓人,她还以为那一剑又要往她心口处戳上去了。

“这……”禄香的脸上显出几分犹疑神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半蓉上前,小心翼翼的接过禄香的话道“都砸了,但是二姐儿这处砸的最多。”

抬手捂住自己的额角,苏阮半靠在平梅身上,缓了片刻,“三姐儿那处呢?”

“未砸多少,就翻了东西。”

“唔。”听罢半蓉的话,苏阮含糊的应了一句,然后道“罢了,收拾一下吧。”

“是。”禄香与半蓉应声,起身去收拾。

苏阮捧着手里的白玉茶碗轻抿,心口处还“咚咚”的跳的厉害。

“二姐儿!”突然,半蓉惊叫一声,惹得苏阮刚刚下去的一口茶差点噎到喉咙里。

“怎么了?”平梅一边帮苏阮拍着后背,一边急喊道。

“门房来报,那些锦衣卫又回来了。”身形丰腴的半蓉靠在主屋门口,急的面色煞白。

“没事。”攥着手里的茶碗,苏阮端坐在绣墩上道“砸都砸完了,难不成还能把我的屋顶给掀了?”

那群锦衣卫来时来势汹汹,再来时却是扛着家具物事过来的。

因为落雨,所以那些家具无事上都包着绸布,被急匆匆的搬进芊兰苑,又“乒乒乓乓”的把那扇被陆朝宗踢坏的主屋大门给修好了。

“苏二姑娘,锦衣卫莽撞,惊扰了贵府,这些东西都是主子的赔礼。”刑修炜毕恭毕敬的在苏阮面前拱手道“还望苏二姑娘莫要嫌弃。”

苏阮站在焕然一新的主屋内室之中,神色还有些恍惚,她端着手里的白玉茶碗,小心翼翼的上手触了触那新搬来的一张黄花梨木美人榻。

这张美人榻看着远没有苏阮先前的那张好看,但却古朴自然的十分舒适,毫无花俏雕缀,上手滑腻,清香满盈。

“这是主子给苏二姑娘送来的架子床。”刑修炜侧身,让出身后的那张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

原先的那张架子床被陆朝宗用手中利剑砍得稀巴烂,根本就不能睡了,如今这张架子床是锦衣卫新搭起来的。

这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跟那美人榻一般,并无多余的装饰,只在外头罩了一椭圆形门罩,因为形如圆月,所以被称之为月洞门。

苏阮上前,往那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的床顶处看了一眼,那里寥寥几笔雕刻着一些装饰性的花鸟蔬果,看上去清朴自然。

“苏二姑娘可满意?”刑修炜笑眯眯的站在苏阮身后道。

“嗯。”苏阮的眼睛盯在那架子床的月洞门上,粉嫩唇瓣轻抿道“我甚是欢喜。”

听到苏阮的话,刑修炜轻笑,告辞之后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天黑夜高,苏府被陆朝宗带着的锦衣卫折腾了一晚上,在丑时才堪堪沉静下来。

苏府门口,掩在暗色之中的两座石狮旁,一架马车停在那处,里头传出一阵又一阵清晰的盘核声。

“主子,苏二姑娘说,甚是欢喜,尤其是那架子床。”刑修炜站在马车窗子旁,压低声音道。

马车内的盘核声沉静下来,片刻之后又缓慢响起。

“回宫。”

“是。”

刑修炜撩起后裾坐上前座,驾着马车往宋宫内驶去,身后的锦衣卫飞鱼服扬,勒马而随。

芊兰苑内,苏阮坐在新搬来的美人榻上颠了颠身子,然后抬手招过一旁的半蓉道“苏府里头被毁坏的东西都换过了?”

“都换过了,就连二姐儿庭院里头那些被踢烂的兰花都换了。”半蓉上前,帮苏阮把脚上的绣花鞋褪下来道“听说那刺客也抓住了,这会子怕是已然带回宫里头审问去了。”

“在哪处抓住的?”苏阮翘了翘脚,光脚换上木履鞋。

“在三姐儿的院子里头逮住的,听说三姐儿吓得不轻,这会子朱大夫正在给她诊脉呢。”

“哦,是嘛。”抱着软枕侧躺到美人榻上,苏阮眨巴着一双眼,然后与半蓉道“明日里给三妹妹送碗莲子羹去,就说是给她压惊用的。”

“是。”半蓉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苏阮趴在美人榻上眯眼闭了片刻,突然起了身。

趿拉着脚上的木履鞋走到绮窗处,苏阮伸手将其推开。

外头的雨已然停了,夜很深,房廊处重新被挂上了一盏又一盏的纸灯笼,蜿蜒绵延的将那摆置在侧边的花盆照的一清二楚。

“二姐儿,您怎么趴在这处?夜深了,该歇息了。”平梅拿着干净的亵衣亵裤走到苏阮身旁柔声劝道。

“平梅,你瞧那是什么?”苏阮睁着一双眼,新奇的看着那长在花盆里头的各种植物花卉。

“那应当是昙花。”

“那个呢?”

“唔……看着好像是,茄子?”

“茄子?”瞪着一双眼,苏阮捂嘴道“这摄政王也是太抠门了一些,毁了我的兰花,拿些茄子来充数。”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苏阮那双眼中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掩不住。

她不知那陆朝宗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比起那些讨人厌的兰花,她倒是宁愿喜欢这圆滚滚滑溜溜的胖茄子。

“二姐儿,明日再看吧。”看出苏阮脸上的喜色,平梅好笑道“刚才还说奴婢像个孩子,依奴婢看,二姐儿才是那总角孩童。”

“若是能当那总角孩童,我还真是想当呢。”伸着懒腰往架子床上去,苏阮拨弄了一下那挂在月洞门上的流苏穗子道“平梅,我喜欢这架子床。”

“奴婢帮二姐儿看过了,这架子床极好,一点毛刺都没有,也没有漆味,反倒是带着一股子的檀香味。”

“檀香味?”听到平梅的话,苏阮突然蹙眉,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闻了一下。

看着那凑在架子床前闻过味后面色怪异的苏阮,平梅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怎么了,二姐儿?”

“没事。”苏阮摇了摇头,抬手换上亵衣亵裤道“我要歇息了。”

“哎。”平梅应了一声,帮苏阮把被褥铺好,又放下床帐,这才熄了床头的琉璃灯,摸黑上了一旁自己的床铺。

躺在那架子床上,苏阮睁着一双眼,鼻息之间萦绕着的都是那浓郁的檀香气,甚至她感觉呼吸之间都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平梅已然睡熟,苏阮闭上双眸,脑子里头轰乱乱的一片混沌,也不知自个儿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只感觉浑身笼罩着一股阴冷的檀香气,无孔不入的粘在她的肌肤上,就像是有只手在肌肤上头滑动一般。

隔着一层细薄的亵衣亵裤,无所不为,无所不至。

僵直着身子躺在那处,苏阮使劲的想睁眼,但却发现自己不仅连身子都动弹不得,就连眼睛都睁不开。

就像是被谁给压住了身子。

千斤重的身子躺在床上使劲想要弯动手指,半梦半醒间,脖颈处突然感觉到一阵阴冷触感,冰凉凉的带着一丝滑腻。

苏阮被吓的浑身一颤,脑子瞬时清醒,猛地一下就睁开了眼。

“哎呦,吓死我了你。”大姐儿苏惠苒拿着手里的茶碗往后退了一步,“我还想唤你起身来着呢。”

苏阮转着一双眼珠子,惊魂未定的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脖颈。

柔腻的脖颈肌肤上沾着一点茶渍,带着冰渣子。

“这茶碗刚刚从冰鉴里头拿出来,怕是水滴到你的脖子上了,怪不得这一下就醒了。”苏惠苒用绣帕给苏阮擦了擦脖颈处的水渍道“起吧,今日宋宫内设乞巧宴,咱们可不能不去。”

呆愣愣的应了苏惠苒一声,刚刚睡醒的苏阮还有点迷糊,任由平梅给她洗漱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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